看着脚下的册子,康兴成顿时傻了眼。
抬头再看此时的凤主,肃杀的眼神,令人发寒的神情,使康兴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
凤主的这一举动,更是让在场的所有大臣为之一惊,纷纷低下了头。
虽然张阔平时也看不惯康兴成的作风,但作为同僚,毕竟共同服侍了凤主多年,于是扫了一周向前迈了一步。
双手拱上躬身应道:“凤主,这册子上写的东西未经证实,万不能信以为真。”
“臣恳请凤主明察!”
“更何况,吴知县此人一直贪腐,作为地方的知县,知法犯法,他所出具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信以为真,还请凤主莫要上当!”
张阔的行为,让此时的韩跋多有不解,歪着脖子疑惑的看着他,眉头紧锁。
随即用余光瞄了眼身边的方去病,咳嗽了两声。
方去病见状,抬头谨慎瞅了眼此时的凤主。
很明显,凤主应该很想定康兴成的罪,但张阔的举止却让凤主突然摇摆不定,于是心中一沉,想了想。
若是此时冒头说康兴成的不是,倒是很有可能将康兴成击败。
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帮助了韩跋他们等人,往后的路又该怎么走?难道要反过头来一直听从他们的指令?
毕竟自己是康兴成的世袭罔替,如若想彻底摆脱这些大臣的控制,他们定会拿此事向我发难,没准日后自己的下场就是今日康兴成的结局。
两种境地一时间让方去病很难取舍。
韩跋见方去病迟迟不动,也略有所思起来。
而就在这时,吴志刚居然站了起来,走到韩跋与方去病的中间,面目十分狰狞。
荆条所割出的血渍,不停地顺着他的背部往下淌。
“凤主,册子中所写,都是康兴成这么多年贿赂的人员名单,上至一品大臣,下至末品小吏,都是事实!”
“倘若真像张丞相所言,这些都是假的,那臣…愿以死明志!”
说罢,一头撞向了身边的石柱上。
只听嘭的一声,吴志刚满头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大臣们见状,无不胆战心惊,立马向周围散去。
张阔见状,先是一怔,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走向了队列中。
韩跋更是没想到,这个吴志刚竟会用这种办法,不禁感慨道:“吴知县这又是何苦?”
随即扭头对康兴成冷言冷语的嘀咕道:“康大人,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话可说!”
“如果吴志刚真的在说假话,又何必自戕明志?”
“这册子上的大臣暂且不说,管是您私自迎娶青倌一事,私下贿赂以及要挟朝中大臣,再加上虎贲卒一事,就完全可以治您死罪!”
“若我是您,现在就应该主动卸去手中所有兵权,向凤主求饶,以免伤及无辜,殃及您全家!”
韩跋所言,字字珠心,事到如今,康兴成知道没了胜算,于是沉了一口气,来到韩跋的身前,轻轻扬起了双眉。
不屑的冷冷哼道:“韩跋,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你未免太过着急了些!”
“难道你不知道,那本册子中也有你的名字?”
“当初我还是异姓王的时候,若不是我多次在凤主面前为你邀功,你岂能坐上现在的位置!”
“如今见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想让我死,来铲除自己的眼中钉,也未免想的太天真了些!”
“即便凤主定了我的罪,哪怕是死罪,你也脱不开关系!”
康兴成对于韩跋的攀咬毫无畏惧,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随即双手扣实面朝凤主低声应道:“凤主!”
“臣之前确实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但都是为大兴着想!”
“那册子上的大臣,如今各个身居要职,并且多年以来也都是靠了这些大臣,我大兴才逐渐变得昌盛起来。”
“如若凤主想治臣的罪,那册子里的大臣还请凤主也一并处理掉!”
“否则…臣!不服!”
康兴成最后一句话来回在凤主的耳中回荡,不禁慢慢握紧了拳头,但依旧面不改色。
身体前倾挑了下眉毛。
“康大人,您这是想要挟朕?”
康兴成听后,连忙单膝下跪,把头深深的埋下并回道:“臣不敢!”
“只是臣觉得,现如今的大兴,女子比男子多,而臣手中的虎贲卒大部分都是男儿郎,且通过臣的教导,可谓是少年英雄层出不穷。”
“只需给臣三年时间,只要三年,让臣把这些虎贲卒再培育的壮实一些,臣必当将手中所有虎贲卒呈交给凤主,而臣自当已死谢罪!”
说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并重重磕了下去。
“还请凤主再给臣一个机会!”
“一个证明的机会!”
康兴成话音一落,身后的夏东辉急了,连忙上前单膝下跪并扬声疾呼。
“万万不可!”
“这是康兴成的缓兵之计,凤主千万不要被蒙蔽!”
“据臣所知,大兴数百个城池,每个城池最少的也有数百名虎贲卒驻守!”
“倘若真的给他三年时间,这些虎贲卒是壮实了,可带来的危险也是有目共睹的!”
“切莫信了他的鬼话,而养虎为患啊!凤主!”
夏东辉说罢,他身后的所有武官也纷纷下跪,并异口同声的应道。
“请凤主明察!”
“请凤主明察!”
康兴成听后,回头冷冷相望,旋即缓缓站了起来,煞白的脸颊瞬间变得红润起来。
今日这个早朝,前半段确实让康兴成如坐针毡。
但接下来却让康兴成如释重负。
他看着身边的韩跋,轻蔑的瞥了一嘴。
“韩领侍的徒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大兴第一女将司徒艳身为你的徒弟,都能成为凤主的玩伴,老师。”
“大兴的总兵夏东辉更是成为了凤主的左膀右臂。”
“你布下的旗子,比我可强多了!”
康兴成的冷嘲热讽,显然对韩跋构不成任何威胁。
只见他双手扣实朝着凤主掂了掂,面朝康兴成不屑的回应道:“司徒燕所做之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方王爷杀的没毛病!”
“对于司徒燕所作出的种种坏事,我韩跋悉数承担。”
“待此事结束后,我也会请求凤主的降罪!”
“但夏东辉夏总兵不然,他虽是我的徒弟,但自从坐上总兵的位置以来,上阵杀敌无数,创下的功绩更是举不胜数!”
“更未犯过一件错事,所做之事全都是在保我大兴安康!”
“康大人就不要瞎操心了,就算那本册子中有我,又如何?那也比您康大人私自培育虎贲卒的强!”
“你这种就是叛乱的前兆!不除你还能除谁!”
二人的叫嚣,让整个皇宫大殿危机四伏。
绝大一部分的大臣都在担心自己会成为康兴成的垫背,纷纷在为日后所担忧,可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过错。
方去病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无奈。
若凤主真的应了康兴成的建议,把册子中的大臣全部除掉,那如今的大殿之上很有可能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处境。
可凤主若只想判处康兴成一人,那康兴成很有可能鱼死网破,让大兴所有城池中的虎贲卒齐聚永乐城,那后果不堪想象。
如今司徒燕已死,‘起’‘承’‘转’‘合’四个阵营纷纷无主。
一旦虎贲卒攻来,永乐城又怎能防得住?
那些藏在其他城池中的倭寇浪人得知此事,若再掺和进来,大兴危矣。
想到这,方去病双手拱上,刚要说话,却看见凤主突然再次站了起来,并从玉阶之上慢慢走了下来。
来到康兴成的身前举起那纤细的玉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仍是面不改色的轻声应道。
“康大人!”
“您的虎贲卒到底能否成为日后大兴的主力军,还尚未可知。”
“但您所做的这一切,朕属实不敢恭维。”
“朕还记得,在朕很小的时候,康大人教过朕一个道理。”
“弱狼无肉吃,恶犬无好报!”
旋即只见凤主将玉阶上的一盏蜡烛拿在了手中,又将那本册子拿了出来。
转瞬之间将其全部烧毁,随手扬去,烧尽的灰尘洒落在康兴成的双肩之上。
并轻声再道:“册子中有何人?朕完全不知。”
“朕只知道吴志刚以死明志,所状告的那些,朕也悉数相信!”
“毕竟自古以来,历代的大兴帝王都会听取死谏大臣的意见!”
“至于会如何处置,全凭康老师您自己斟酌!”
随即扭头扬起身后长长的凤袍坐了回去。
面无惧色,镇定且自然。
方去病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凤主还真是不一般,面对康兴成如此镇定自若,刚才的那些举动更是尽显帝王风范。
将册子烧毁,不仅能让那些胆颤的大臣放下恐惧,而且还能让他们心存感激,日后对她更加拥戴!
一举双得,瞬间收拢百官之心。
韩跋见状更是深感敬佩,转身再看此时的康兴成,除了一脸惊诧,什么也看不出。
只见康兴成低头想了片刻。
不禁无奈的嘀咕道:“真是够可笑的,昨日我还私自面见了其他城池的虎贲卒偏将,原本还想着……”
“罢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脆响,康兴成竟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匕首自戕了。
随着匕首的掉落,康兴成抽搐了几下,而后趴在了地上。
强撑最后一口气对凤主说道:“还请凤主放过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