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

冬日夜微寒,一大清早就下了两场细雨,空气很是湿润,淮阳郡的天气不比京城的寒,带着一股子清芽刚冒出来的味道,让人闻了觉得很是清新。

玉瑶站在客栈的窗前,眯着眼睛看着街道上的行人撑着油纸伞来来往往。

“秦将军您总算来了,王爷这会子等着......”苏公公激动地引着秦玄策着往客栈的东厢房走去。

玉瑶看到秦玄策,自然目光也紧跟他脚步的方向。

刚出客栈的内院门没几步,便见一个小厮拥簇着一个蒙着白纱的女子走了进来,玉瑶眼睛微微一眯。

见到那女子身上披着的挡风的白狐裘不由往楹柱里靠了靠,一群政客都围着秦玄策和他身边那个穿着白狐裘的女子,嘴里说着淮阳郡郡守居家逃窜的事儿。

玉瑶听不清他们说的详细的内容,只是看到秦玄策此刻是春风得意,在簇拥的人潮中格外显眼。

玉瑶忍不住撇嘴,秦玄策的这些荣贵和名声都是靠着晋王来的,可是到头来却反过头来借着革新政事的名头,对晋王喊打喊杀。

其中一个小厮怀里似乎揣着一个什么东西似的,鬼鬼祟祟的,很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那些谋士们簇拥着秦玄策进了东厢房议事去了,只剩下那个小厮鬼头鬼脑又东张西望地在门口等着。

玉瑶提着灯笼,走下小楼的木楼梯。

那小厮见到玉瑶后,先是脸色苍白的捂住且掩藏怀里的东西,随后又机警的给玉瑶请安。

玉瑶假装差人要抢他怀里藏着的东西,那小厮忙捂住胸口兔子一般的跳了出去,一副很是惊慌的模样。

紫檀抿了抿唇,见玉瑶示意,再也不是之前的安顺活泼模样,而是学着泼辣的丫鬟的模样,看到小厮鬼鬼祟祟藏的模样,一把给夺了过来,“躲躲藏藏的,怕不是偷了我们家小姐的东西不成?”

“我说,打今儿早上就没找到小姐的银票。”紫檀眼疾手快的将那小厮私藏的东西递给玉瑶。

玉瑶看着小厮是秦玄策带来的,又鬼鬼祟祟的,既然是这般奇奇怪怪的,她正好借机观察一下,若是能得到些信息最好,得不到的话,也不过是一个小厮,不至于就撕破了脸去。

只是那小厮似乎见得世面并不多,圆滑机灵比起府里的苏公公差得远了。

若是苏公公,被玉瑶夺了这个揣在怀里的东西,也没什么大碍,甚至见到玉瑶去躲,还会专门送过去。

而这个小厮,明显经验不足,一见到信件被夺了,顿时就急的跟什么似的。

玉瑶并未拆开那信件,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信件上的字儿,眸底的光泽柔润和缓,那小厮见状就更是紧张了。

正在这时,秦玄策微笑上前,径直朝着玉瑶递上了一个酸枝木的圆盒,“这是我夫人从京城带的,让我带给你的,怕你用不惯淮阳郡的香脂。”

玉瑶看着手里那盒强行被他塞进来的香脂木盒,不由微微蹙眉,她和吕氏又没有太深的交情,哪里来的就怕她用不惯淮阳的东西了?

“那便多谢了。”玉瑶看着秦玄策,嘴唇粉盈盈的,随后柔声道:“你带的这个小厮倒是有趣,躲躲藏藏的,我还以为当真就藏了什么呢。”

秦玄策看到玉瑶手里那封信,随后伸手夺过来,当着玉瑶的面儿,撕开信口,低低道:“王爷让我沿路打探淮阳郡守的下落,已经初见眉目了。”

说完扫了那个小厮一眼,道:“此事不用跟王爷说了。”

他不让小厮说,自然晋王也不会知道玉瑶拦截信件的事儿,不知道便不会为难。

看着眼前的秦玄策,玉瑶却是眉头抖了抖,她如今倒是不太懂这个人了,她转动眼珠,想要看看旁处,却不想秦玄策映剑眉薄唇地凑过来,环胸微笑看着她,探究道:“王妃这般急切的拦截在下的信件,不知是为了什么?”

玉瑶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眉目间带着丽色,语音清脆利落道:“为了王爷。”

秦玄策星目中闪过一丝锐利,勾唇冷笑道:“为了谁不要紧,关键是小疏漏会造成大问题。”

玉瑶抬眼看着他,忽然见他目光下移,定定落在她的小臂上,“被灼伤了就该寻个郎中来瞧瞧,等真的溃烂留疤了,哭都找不到地儿。”

玉瑶听到他说话难听,略微一犹豫,还是毅然决然地怼了他一句道:“秦将军还是管管新妇比较好,我皮糙肉厚的很。”

“皮糙肉厚?呵……”秦玄策打量她一眼,又道,“烂没了,烂的没了胳膊,就不皮糙肉厚了。”

珍珠听到秦玄策的话,不由看向玉瑶,虽说这还不至于涉及男女大防之事,但秦玄策这般说话,倒是让人觉得有些……

听说秦将军这人嘴毒又霸道的很,如今言语的确歹毒,可是莫名又让人觉得哪里夹带着一丝丝关怀似的。

“秦将军不必担心。”珍珠打量了秦玄策好几眼,随即搀扶着玉瑶,继续道:“已经请了郑太医前来,生怕江湖郎中误诊了王妃的病情,这才一直搁置着。”

“冗长繁琐的事一多,小伤就会拖垮身子。”秦玄策对着玉瑶说了最后一句,也没看珍珠,便转身走了。

珍珠看着秦玄策走远,不由朝着玉瑶道:“他说的话虽然难听,倒是有几分道理在的,不如先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玉瑶挥了挥手,道:“一点小灼伤,哪里就成了拖垮身子了。”

她本是想查探秦玄策的东宫的关联的,不想这次竟然被秦玄策给摆弄了。

他把信件当众展示给自己,自然说明那封信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方才那般叮嘱她又是伤口又是拖垮身子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在淮阳郡待了两天,待安顿下详细的事儿来,他们的车马便朝着扬州去了。

越靠近扬州,晋王的差事就越重,尤其是扬州粮草被劫的事儿,一旦抽丝剥茧起来,里面真真是烦乱复杂的很。

玉瑶见到那些谋士和朝员来,也便没去打扰,只是耳边却总能听见秦玄策那刺人的话。

上辈子的秦玄策,她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他陷害了晋王。可如今,她日日见他,却又觉得觉得这个人似乎有洒脱意气风华的那面。

至于凶残陷害这点儿,她一时间还未找到证据。

玉瑶坐在马车里,静静地摆弄那壶新酿的梅花酿。

而前面两头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却一脸严肃地说着朝事,待到了行馆处,还未坐热了凳子,就见苏公公笑呵呵的将一壶白瓷瓶装的梨花酿送来过来。

坐在北侧梳背椅上的秦玄策,扫了一眼那壶梨花酿,一双眸子隐隐带了攻击的味道,“每日都是梅花酿,胜在冬日里的时令,如今弄个梨花酿,可是吹了哪阵风?”

晋王面无表情,径直将梨花酿放在了热好的紫砂圆盆中,唇角噙着淡淡笑意,道:“怕是起晚了,未曾摆弄好梅花。”

秦玄策张了张嘴,长眉紧紧皱起,他日日逢见玉瑶就刺挠两句,先前她还生气的犯嘴,可是今日却有些情绪低沉,甚至脸儿也有些憔悴苍白。

“今个儿逢见王妃,平日里竟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今日似乎有些奇怪。”他薄唇微微一勾,眉宇里闪过一丝不可查的情绪。

扬州这边粮草的事儿因为事关恒王所以极为棘手,这个紧要关头安乐郡和定襄郡两郡郡守又偏生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两郡割让给了契丹和奚。

两人的卑劣行为,直接将大隋的优势地位给活活弄成了于无险可守的被动境地。且契丹和奚主要是凶猛的骑兵,若是大隋不出人去打一仗,整个京师就直接会被两国的骑兵给灭了。

晋王这些日子,自然是忙上加忙,再者宣帝又催的紧,晋王素来是个忙起来不要命的,这次也实在是太特殊,一时间竟忘记了玉瑶也跟着下了扬州。

而玉瑶每日送来的梅花酿就跟每日打卡点卯一般,只要送来了,便是安生的。

只是今日,听到秦玄策这带刺儿又信息量极大的话,晋王不由面色一沉。

“……”晋王扫了秦玄策一眼,随后面色清冷地朝着玉瑶那里去了。

苏公公不由瞄了秦玄策一眼,秦玄策则状似毫不关心的翻看着奏折,似乎根本就对玉瑶的事儿不上心。

见到苏公公走远,秦玄策不由攥紧了拳。

小灼伤怎么就弄得还积食昏迷的?

不过这事儿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他有新娶的妻子,毕竟她苏玉瑶不是他的妻子。

玉瑶正穿着一件宽松的衣裳摆弄梅花酿,因为忙着太热,索性便将袖子挽了起来,半截子皓白如玉的手臂露在外面。

满室的酒香混合着梅花香,玉瑶用手轻轻扇了扇酒气,一张红晕的脸儿上一抹醉意,只是下一刻抬起眼皮,却见晋王一双清冷浅淡的眸子直直盯着她那截被烟火灼伤的手臂。

玉瑶看到他眸底如墨色翻动的神色,不由吓得忙伸手将袖子拉下来,试图遮盖住那被烟花灼伤的小臂。

“怎么突然来了,定襄郡和安乐郡可是安排好了人了?”她抬起眼温柔的看着晋王,一双清澈若水的眸子带着一抹俏生安顺。

晋王面色清冷,只是那双眸子却是情绪复杂。

尤其是看到她小臂上微微破了水泡儿的伤口时,指尖猛地蜷缩握紧,表情极为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