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一掷千金

仅仅一?日的时间,场上的局面有了明显的变化。

高台侍女带着笑意,用着娇媚的声?音宣告今夜的结果。

“秦公子余款一?万四?千五百一?十?两,方公子余款九千六百五十?两,王公子余款一?万零二百二十?两,周公子余款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两。”

各家余款差距已经拉开。

“秦家出局挂头六人。”

赌桌边的四?位公子品着上好?的点心,时不时地碰碰杯,并不多饮。

每个?人都掩着自己的得失心好?似不在意地谈笑作聊,却也都隐讳地注意着这场赛事的结果。

“秦兄好?运势啊!”姓王的公子哈哈笑着,道,“越是刚开始,出局的也就越多!秦兄这一?整日才折了六个?出去,想是稳操胜券啦!”

“哪里哪里?”秦昭满面红光地做谦虚状,摆了摆手说,“现在下结论岂非为时过早?再听?听?嘛!”

“方家出局挂头...”侍女看到白纸黑字,虽略显诧异,可?也并不表现出来,照常道,“四?十?三人。”

方公子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绕着圈子敬了顿酒,自嘲道:“倒霉了,倒霉了!”

“王家出局挂头三十?九人。”

听?到这话,方王两位公子勉强能够保持神色如常,倒是周元巳神情微微顿了一?下。

那战必赢说好?了维持六七成的胜率,怎得这么快就赶了这么多人下场?岂非做得太明显了?

周元巳与贴身奴仆对视一?下,眼神中有问责的意思。

贴身奴仆赶紧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错,会去多叮嘱战必赢。

这战必赢是周元巳重?金从北方请来的赌手,自视甚高,性子难免桀骜,是得多盯着些。

“周家出局挂头十?六人,候位挂头补上,共剩余八十?五人。”

“周兄运势也不错啊!”

酒桌上的互相?恭维又开始了,周元巳举起杯应和上去,没再分出心思想其余事。

清点完毕,接下来就是照例询问是否有人自愿成为活挂头。

那自然是无人。

裴郁离收也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回?过头去,下意识寻找寇翊的身影。

斗鸡场旁没有,舱口处没有,整个?活挂头区都没有。

被迫出局的活挂头中还有乱喊乱叫着极度不甘心的,也有断手断脚嚎啕大哭着的,都被小厮们拖着拽着往下层去。

二楼传来一?声?呵斥,是这些挂头的鬼喊鬼叫声?扰到了贵客们,同时也碍着了高台侍女尚未说完的话。

场间混乱,裴郁离还在寻找寇翊,便觉被谁撞了一?下,衣摆被人扯住了。

他低头一?看,不禁皱了皱眉头。

一?双手紧紧攥在他的衣摆上。

那手的十?根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尽数被斩断,断裂处噗噗冒着鲜血,抓人却像鹰爪一?样紧。

“我?不走!我?不走啊啊啊——我?还没输!”抓住裴郁离的挂头发髻都已经散乱,歪歪斜斜地趴在脑袋上,看起来滑稽极了。

那挂头是把裴郁离当人形柱子,用着鲜血淋漓的手钳住人赖着不走。

旁边有一?名小厮扯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拽,一?听?那挂头在喊叫,心里一?抖,赶紧蹲下去捂他的嘴,低声?喝道:“叫什么叫!乖乖呆着!若惊扰了贵客,没你好?果子吃!”

“呜——呜呜——”那挂头拼死挣扎,血迹滚烫,顺着裴郁离的衣摆往下滴落。

小厮脑门?冒汗,又不敢大声?训斥,一?边嘀咕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去扯。

裴郁离被带得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直要往前扎。

他真是这出闹剧里最无辜的那个?,无论是那鲜血还是耳边的吵嚷,都刺得他头疼。

“放手!放手!”小厮顾不得管周围人,一?只手捂着那挂头的嘴,另一?只手赶紧去掰他的手指头。

手上的力?气都还没落下,面前刀光闪现,一?道锋芒贴着那小厮的手指尖利落而下。

小厮顷刻间头皮发麻,反应不及,一?屁股向后坐到了地上。

那断了手指头的挂头捧着一?片衣袍,也一?头扎了下去。

裴郁离跺了跺脚,站在原地微微弓身,将青玉枝沾了血的刀尖往那挂头的脸上蹭了蹭。

这才归刀入鞘,含着笑问那小厮:“兄弟,你们这是要把出局的挂头带往何处啊?”

小厮咽了咽口水,顿觉眼前这笑容都有些可?怕。

虽说方才那短刀并未伤着任何一?个?人,可?那刀口寒光贴着他手指尖过去的时候,其中的狠厉决绝毫不遮掩。

小厮到现在还觉得后背发凉,揣着一?丝惊惧老老实?实?地答:“去下层仓库。”

“下层仓库不都是活畜食材一?类?难不成还关人?”裴郁离起了些好?奇心。

“出局的活挂头不好?管教,因此下层是有几间屋子用来关人的。”

“哦~”裴郁离点点头,又斜了一?眼地上那狼狈不堪的挂头,直起身子走了。

“一?日时间到,场间贵客可?换挂押注。晚间赌场不闭,各位随意。”

高台侍女又宣告一?句,下台离开。

有其余侍女端着银盘走向赌桌区域,将那银盘端端正正置于徐公子的面前,道:“公子以二百两保周家挂头,如今尽数归还。”

裴郁离从第十?一?局走狗局开始,一?直连胜,将周家挂头手中的二百三十?二两银子全赢到了手中。

因此,为他做保的两位富户就可?以收回?此前付出的银两。

徐公子心情很不错地笑道:“我?就说嘛,小裴争气得很。”

侍女配合着笑,又说:“注盘已开,公子们可?再次选人押注。”

这下注和保挂虽都统称为押挂又或是押注,却有所不同。前者是赌局,各有胜负。后者是资助行为,保挂头不出局罢了。

席间少爷们今日也观察了赌局情况,各自心中都有人选。

大部分的人会选择胜率稳定的挂头去押注,因为胜率稳定就代表着水平稳定,局面是基本?可?以料见?的。

有少爷争先拿出一?百两银票,说:“我?押周家一?号挂头。”

“我?也押他。”

“哎徐兄,”有人问道,“你呢?不会还要押那美人吧?”

徐公子将银盘上的金色绸布掀开,里面躺着一?叠银票,正好?二百两。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当然押他,他今日表现得还不够好?吗?”

“表现是不差,可?也太不稳定了。”那人答道,“像他那样的,一?输输到底,一?赢赢到底,今日瞧他后半场风生?水起,万一?明日又倒霉鬼附体怎么办?谁敢赌他这五成的胜率啊?”

“我?赌的不是他胜,”徐公子眯了眯眼,道,“一?掷千金又如何?我?要的是美人入榻,巫山云雨。”

“哟...”

话说得这样直白,公子们都哄笑了起来。

“不先舔舔手了?我?瞧着你对他那条舌头更感兴趣啊。”

徐公子毫不避讳,戏谑道:“是感兴趣,舔完手也得舔舔其他的地方,爽就爽个?彻底。”

这些人越到夜间越精神,既然都上了这艘赌船玩到这种地步了,谁也不必装什么谦谦君子。

说话捡着最露骨的说,玩儿也得捡着最露骨的玩儿,这才有意思。

一?群人还陷在旖旎的想象里嬉笑,嘭地一?声?,桌子抖了抖,唤回?了所有人的神思。

一?把长刀扣在桌沿上,寇翊不知何时到场,抽出个?椅子,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寇公子啊!”侍女热络的声?音响起,“正找您呢,您保挂的金珠,可?尽数归还与您。”

寇翊面色不虞:“不用还我?,我?要押注。”

桌边公子们互相?看了看,对这凶神恶煞的天鲲管事还有点忌惮,顺带着都在想:原来他就是那押金珠的寇公子。

侍女浑身都是眼力?见?儿,一?听?这话,立刻将呈金珠的银盘子放到寇翊的脸前。

寇翊将那银盘上的绸布一?掀,拎出那袋金珠放到注盘上,又说:“押周家新入局的那位。”

侍女便道:“那位是十?九号。”

寇翊一?身劲服黑衣,江湖人士的打?扮,坐在华服贵衣的富贵公子之间,难免有些突兀。

可?他自如的神情和那份生?人勿扰的气场却笼罩了整个?赌桌,好?像这是他的主场,而那些公子们才是借坐的一?般。

昨日押金珠还是哑着声?地押,今日就押到众人面前来了。

公子们都有心思,觉得这行为是在挑衅,可?又不知是挑衅谁。

方才他们的调笑言辞也不知被听?去了几分,难不成这大爷这么玩不开?江湖人士不该如此拘泥吧?

冷着脸只管押注,这是杀谁的威风呢?

有一?位少爷先将视线投到了徐公子的脸上,桌边各位纷纷投望过去,就连奴仆和侍女们都跟着瞟过去。

徐公子面色沉了沉,觉得折了面子,于是道:“我?用五百两银子,押十?九号。”

他身边的奴仆手忙脚乱地取出其余三张百两银票来,生?怕动作慢了,自家主人就落了下风。

寇翊没有表情,也不抬眼,默默从袖中又取出个?荷包,嘭地一?声?扔在了注盘上。

听?那荷包里有东西滚动碰撞,想必又是一?袋金珠。

徐公子的嘴角抽了抽。

这一?带金珠若要兑成银子,少说也得是三百两左右。姓寇的这位大爷明显就是压着徐公子,杀的就是他的面子。

“一?千两。”徐公子抬眼瞪视过去,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他不知道这天鲲帮的吃了什么耗子药跑到这里来发疯,但他堂堂徐家少爷,怎能在个?江湖横匪面前落了下风?更别提是银钱上的下风,真要是输了,那丢人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可?怜这徐公子小看了“江湖横匪”的威力?。

寇翊一?只胳膊撑在了桌上,侧目向他看回?去。

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徐公子浑身的汗毛猛地战栗。

他曾经贪玩去夜猎,这人的眼神竟与深夜丛林里野狼的眼神相?差无几,携着强烈的警告之意和极度危险的气息。

徐公子霎时间唯一?的想法便是躲开对视,可?他却完全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滞了。

好?在这姓寇的没准备继续刁难他,而是移开了目光,左手从腰间摸了摸,拿出个?精致的球状物。

徐公子呼吸紊乱,全无心思去看。

可?众人却看清了那是何物,桌边有人冷气倒吸,道:“这...这悬珠...得值个?好?几千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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