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等待着葛兰说出那个人名,但葛兰却看着他道,“你们自己去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骗了你,你还帮他保守秘密?”
“是又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可葛兰眼里却翻涌着很多情绪。张队又想了很多办法激他开口,可他都一言不发,就是对这个人只字不提。无奈之下,张队只能结束这场审讯。
在走廊上,他身边的队员忍不住把葛兰骂了一顿。
“裕衡国际上哪儿找的葛兰和朱妮潘这俩精神病,可真行。”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张队,他顿了一下道,“美国那边发来葛兰的背景资料了没?”
“还没呢,要走很多程序,最快也得再过三四天吧。”
“让他们快点,葛兰的身世就是切入点。”
“可是我们不已经知道葛兰是因为他父亲才恨上左愈的吗?”队员一脸迷茫。
张队看着他道:
“你傻吗?兰登是快二十年前死的,葛兰当时也就六七岁。而且连国际刑井组都不知道兰登还有过这么一个私生子,也不知道他母亲是谁,这说明他一直都没生活在他父亲身边。那一个没有生活在父亲身边的六七岁孩子,是怎么会在父亲死后对所谓杀了他父亲的仇人,产生这么大仇恨的?”
这就是说不通的地方。如果说兰登死的时候,葛兰已经十八了,因为和父亲感情深厚再加上脑子有病,所以迁怒了左愈,这倒是说得通。
“是啊,他哪里就那么恨左愈呢?他还说自己是被骗了。”队员摸了摸鼻子,仔细想了想说,“骗他的人一定是他母亲。但我看他那样,像是有妈生没妈养的。”
张队沉思着道:
“确实,他这样孤注一掷地来复仇,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牵挂一样,那说明他的母亲很可能已经不在世了。现在就是要弄清楚,他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已经去死了,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关于他母亲的事,他的养父母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在葛兰的身份资料上,没有写他是被他现在的父母收养的。如果葛兰是因为合法渠道被收养,那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张队才觉得,葛兰的养父母一定和他的亲生父母有交集,甚至是做过什么交易。
美国。
裕衡坐在轮椅上,米拉推着他。
“我就说你是钢铁做成的男人,受一点小伤哪里就要用那么长时间来养伤了?”米拉明快地笑着说,“欢迎你重新回到正常世界。”
闻言,裕衡微微一笑。
但米拉看出他的笑容不是真心的,看出他还是心情沉重。
米拉知道他为什么会心情沉重。
艾森虽然已经退出裕衡国际,被裕衡的家族抛弃,可艾森对裕衡国际已经造成的伤害却是既定事实。
现在沪城那边对裕衡国际的批判越来越重,整个国际上也有了更多批评裕衡国际的声音。米拉的朋友都来问她,她的老板真是一个杀/人犯?
她不能告诉朋友说那三条人命和裕衡没关系,不能说那都是艾森的阴谋,只能推脱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独自在心里憋屈。她一个秘书尚且这样,更何况是裕衡这个创始人兼总裁?
“如果接下来要打的是一场硬仗,我们会陪你一起战斗下去。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人都不会背叛你的。”
米拉轻声道。
裕衡听到她的话,眸光微闪,然后道,“谢谢你。”
米拉笑得很是爽朗热情,“谢我干什么?你是我的boss啊,我拿钱为你工作,当然要尽心尽力咯。”
裕衡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米拉见他沉默了,又说,“boss,你长得这么帅,能不能不要总是沉着脸。”
闻言,裕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盯着自己看都不带眨眼的,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我感觉太好,他怎么觉得她好像有点喜欢他?
但他记得她是有男朋友的。
还是说,像她这样名校毕业的富家千金都是这样的语言风格?
米拉见他望着自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着岔开话题,“前面那栋楼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嗯。”裕衡望着这栋温馨的三层hoe,目光微沉。
米拉见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自己身上,心里有些失落。
作为从小在曼哈顿长大的富家女,再加上她还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她从小就被很多男人追过。
后来上大学时和现在的男友认识,一开始她们交往时也有过很甜蜜的时光,但之后她就知道男友背着她劈腿劈成八爪鱼,她就对这个男人基本上是死心了。
不过很神奇的是,她虽然厌恶他的不忠,也无法继续对他的感情,但她们在谈了几次后竟然没有分手。他也是富家子弟,硬件很棒,人也风趣幽默浪漫懂得体贴女人,就算做不成恋人,和她偶尔上个床谈谈心一起玩也是很好的。
他们两人并没正式分手,他名义上是她男朋友,但其实她就把他当成一个关系不那么纯洁的男闺蜜。她们两个人约定好,如果两人中的谁有了真正的挚爱,那彼此就分开,如果一直都没遇到这么个人,那他们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然后在合适的年纪订个婚算了。
毕竟在他们生活的圈子里,结婚后夫妻俩各玩各的这一类事都再寻常不过了。
他们从小接受的结婚观也很现实,父母和家里的长辈都告诉他们,如果想为了爱情而结婚的话,可能会单身一辈子,所以要结婚,那就从现实的因素去考虑。
米拉的男朋友就是从现实因素考虑之后,她觉得很适合结婚的那个人。
原本米拉是觉得自己不可能遇到所谓的一生挚爱,她想着等她自己的事业真做出起色,到了可以考虑婚姻的时候了,那她就和他一起走进婚姻殿堂吧。
虽然他不是个忠诚的爱人,但和他一起生活起码不会太难受。而他花心却不自私,他起码对她坦诚,也不会去管她的私生活,不会因为她在外面也找了别的男人而嫉妒。
原本她真的以为,她和他会结婚的,但她遇上了裕衡。
她没有告诉裕衡的是,其实就在裕衡出院在总部露脸的那天晚上,她和男友分手了。当时她站在人群中,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裕衡在总部大厅里对全体员工讲话,他的神情,目光,音调,偶尔做的一两个手势,都走进了她心里。
“我之前真的一点都没想到,葛兰居然也是艾森的人。他的演技可真够好的。”
米拉停止了内心的憧憬和躁动,她一边推着裕衡往前走,一边说,“他在人前一直都装出和艾森不对付的样子,上次在酒吧喝酒,两个人打起来了。他拿了个酒瓶子差点把艾森的门牙磕掉。我是真的信了他们关系不好,谁能想到人家是演戏给我们看。”
说着她摇头道,“唉,就这演技他咋不去好莱坞呢?”
裕衡想到葛兰的真面目,眸光一沉。
不仅米拉没有看出来,他也没有看出来。
葛兰写在身份资料上的父母其实不是亲生父母,他的母亲是裕衡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个有一半东方血统的美女,而他的父亲则是二十年前身亡的国际罪犯兰登。
因为生父的不光彩,所以家族从来并不对外承认葛兰,就是怕有人揪出他是家族之女和国际罪犯结合的产物,这对家族来说是不可挽回的丑闻。
当年在裕衡外祖父的默许下,葛兰的母亲给儿子找了一对中产阶级的夫妇,然后办了合法手续,在法律上这一对夫妇就是葛兰的亲生父母。
而在葛兰从小长大的这个“家”的邻居眼里,葛兰就是这对夫妇的孩子,没有人去怀疑他的身世,大家只是觉得他性格孤僻,不喜欢和父母沟通。
但美国最不缺的就是这样性格孤僻和父母关系僵硬的青少年。
只有家族的人知道葛兰真实的身世,但老爷子从来都不同意让这个外孙参与家族聚餐,也拒绝见葛兰。
除了因抑郁症发作自尽去世的母亲留给他的那一笔遗产之外,在他成年之前,他没有获得任何来自母亲家族的帮助。直到他十八岁那那一年,他考上了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学系,随即就靠着他惊人的头脑备受教授的赏识,在国际数学界频频露脸。
因为他在数学方面的出色天赋,让家族重新考虑接纳他。
但不管葛兰多有天赋,老爷子自然都不会拉下脸来接触他,和他握手言和,所有人都知道葛兰的性格有多孤僻。老爷子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裕衡。
裕衡一直都不明白外祖父怎么会让他来干这个活,但据老爷子自己说,他眼里的裕衡和葛兰在一些方面很相似,比如说他们都有东方血统,而且都很沉默寡言。
不知为何,老爷子坚信裕衡和葛兰会很聊得来。
于是裕衡就这么被派去和葛兰接触了。
他原本以为这是很艰难的任务,以为比他小一岁的葛兰会把他当成敌人,起码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麻烦。但在普林斯顿的校园内和葛兰见面后,他却发现葛兰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棘手。
他没怎么费力就让葛兰同意参加家族聚餐,在见过几次面后,葛兰甚至管他叫了一声哥哥。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但葛兰叫他哥哥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他永远失去的亲弟弟。
明明葛兰和他亲弟弟之间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但他就是忍不住把葛兰代入成他真正怀念的弟弟。他想尽办法给葛兰提供帮助,有段时间他们真的走得很近,以至于他时常恍惚,真的把葛兰当成了弟弟。
葛兰从普林斯顿大学本科毕业的那一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择。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普林斯顿大学研修学术,不想要更高的学位证书,虽然在数学系所有天赋还不算差的人都会选择走这条路。读数学的人如果没有博士学位,在这个领域简直寸步难行。
葛兰选择了告别数学领域。
裕衡记得当初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外祖父很愤怒。外祖父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本想要家族里出一个数学家后代,因此还动了将葛兰认回家族的心思,结果葛兰却说,他不想当数学家了。
葛兰的教授和同学也都劝他留下来,没有人支持他的决定,都觉得他是吃错药了,一个只适合钻研数学的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天赋,这不是自暴自弃是什么?
但裕衡却只是问了他想要离开数学系的原因,而他给裕衡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他不喜欢数学了,想做点别的事情。人生漫长又短暂,他想永远都做自己喜欢的事。
裕衡听了之后又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葛兰说,他知道裕衡在创业,他想帮裕衡做一些商务上的事。
当时裕衡正在筹备的就是裕衡国际,闻言就欣然答应了。葛兰在商业上的能力显然没有他的数学天赋厉害,但裕衡并没有嫌弃葛兰,甚至还想过给葛兰股份,是葛兰自己推脱没有要。
葛兰说,他要的不是股份,而是接触商业的机会。
现在裕衡一想,觉得葛兰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就想好要怎么骗他了。根据他如今调查到的资料,葛兰可是在和他认识前,就已经和艾森认识了,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葛兰和他的亲近,从最开始就是骗局。葛兰是想利用他,又或者是因为和艾森达成了什么协议才来接近他,步步为营。可笑的是他一直都没有看清葛兰的真面目。
他对葛兰如此执意走上一条不归路感到不解。
能考上普林斯顿数学专业的人是怎样的头脑?如果葛兰没有沉浸在所谓的复仇计划中,如果葛兰留下来继续研究那些数学命题,二十年后葛兰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国际知名的数学家。
但葛兰就用这么邪恶的方式,草率又仓促地埋葬了他的大好前程。
“boss,你说葛兰的养父母会知道内情吗?”米拉的声音将裕衡唤回了现实,她似乎有些不确定,压低声音道,“这个收养葛兰的家庭是他母亲找的吧,他们知道葛兰的父亲是谁吗?”
闻言,裕衡顿了一下道: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葛兰的养父母和我外祖父之间没有关联,这个家庭和我们的家族无关。”
米拉点了点头,推着裕衡来到门前,然后摁下门铃。
门铃响着,但一直都没有人来给她们开门。米拉摁了三次,一个有着浓密黑发的妇人才把房门打开,戒备而充满敌意地望着她们。米拉习惯性地露出职业微笑,“布莱克夫人,你好,我和你们有过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