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绾绾小姐

辛越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眼看着马儿就要摔下田埂了,她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摔下去的疼痛。

紧接着,辛越的腰突然感觉一勒,有个手劲贼大的人把自己从马上捞了过来。经过了短暂的悬空感,辛越再睁眼时,已经侧坐在了徐士景的马背上。

一抬眼,便可见徐士景下巴上微微泛着青葱的胡茬,稍微冒了点小刺。和父亲那山羊胡很不一样,父亲的山羊胡小时候自己常玩,倒是挺软,不知道这种胡茬摸起来是不是不一样……

“你倒是胆大,一上来便伏背贴马,怎么没把你摔下去!”徐士景凶狠狠的说。

辛越才惊觉自己和他离得太近了,她咽了咽口水才乖巧的说道:“这不是世子你救了我吗。”话里还隐隐约约又着不经意的吹捧的意味。说着,她还下意识想往前挪一挪。

可是她目前还是侧着做的,这样往上一挪不一会儿就又顺着马鞍滑下去了,甚至还因为惯性更贴近徐士景了。

“你给我安分点!”徐士景朝她吼道,心里有些郁郁。这人怎么这么软,这么轻,感觉自己一手就能把她给折碎了……

不远处,庄子上的马僮跑着过来牵马了,还不忘把辛越的行李给带来了。

“你要么现在回去庄子上等雪化了再走,”徐士景拉着缰绳,给了辛越选择,“要么就我带你走。”

辛越听得他如此说,丝毫没有迟疑,接过马僮手上的行李,斜背于胸前,原本侧着坐的她利落的把右脚转了过去,双手抓了面前一点点的缰绳,从善如流的说:“走吧!”

徐士景:“……”

嘿,还真不愧是琅琊韩家的掌上明珠——绾绾小姐,自己一个堂堂候府世子莫名就变成了马夫的感觉!

徐士景一手持缰,一手挥鞭,稳稳的驾着马。

辛越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后来就好像是找回了小时候骑马的乐趣,甚至更有意思。她由此坚定了要学会骑马的决心。

头顶落着雪,目之所及皆雪景,驰骋于田野,心情就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奇妙的融洽。

徐士景快马加鞭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已经到了城门。

城门口有不少百姓,或许是因为到了除夕要进城和家人团聚,但现在那些老百姓却没有规矩的排队,围在一起指指点点。

徐士景自然是不用排队的,城门口有专门为权贵世勋们开放的通道。但现在那通道前停了一个四乘的车撵,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在前面迟迟没有动。

徐士景稍稍缩了缩缰绳,马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走的近了,听到周围人的交谈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城门口有一对来京城求医的兄妹没有京城的户籍,也无路引,所以被拦了下来。但现在那个兄长病情危急,一旁路过的贵人知道后便愿为这对兄妹做个担保,让他们两兄妹进城寻医。

辛越远远望见了那发病的兄长,确实病情严重。他口唇发绀,眼窝凹陷,手上还不住的微微哆嗦,整个人似乎已经快要昏迷了。

辛越张了张口,回头刚要对徐士景说话,“世子,这……”蓦地,他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辛越立时噤声。

“抓好。”徐士景低头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刚才抓她的手。辛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再言语,其实她的手就没有离开过缰绳。

这时,有道温润的声音传来,“不曾想,竟在这里碰上了小将军。”

徐士景一副吃惊的样子,翻身下马迎了过去:“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三皇子呀!”说完,便作势要单膝跪下行礼。

三皇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徐士景的胳膊,“小将军客气了,免礼。”

在马上的辛越自然也是跟着徐士景下马行礼,不过,她倒是规规矩矩的跪在了三皇子面前,徐士景身后。三皇子虚扶了一下辛越,“免礼。”

辛越起身后,才发现眼前的三皇子看上去还挺年轻俊朗。当今圣上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一共有三位皇子,嫡长子自然是太子,听说因为母族势力太盛而被圣上所不喜。圣上所偏爱的就是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到现在还未封王,一直留在京城。而三皇子因为母族式微,倒是也有皇子的体面,却总也没有什么实权。

“这姑娘倒生的极好。”三皇子看了眼起身后的辛越,朝着徐士景说道。

徐士景也跟着瞥了一眼辛越,“能得到三皇子的青睐是她的荣幸,不若就把她送给三皇子吧!”没有什么感情的言语说不上谄媚,就好像只是个不经意的提议。

辛越心下一紧,不自觉抬头想看徐士景的表情。

“君子不夺人所好。”三皇子摇摇头,似笑非笑,也再没有看向辛越。

这时三皇子的侍从前来回禀:“殿下,已经快马送那兄妹去医馆了。”

三皇子听后,笑着同徐士景点点头表示要走了。

徐士景拱手行礼:“慢走。”看着三皇子上了马车,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微垂着脑袋的辛越:“上去吧。”

辛越轻轻“吁”了口气,上了马。徐士景随后上马,进了城门后便没有在纵马飞驰了,速度放缓了许多。

身前的人儿并没有向刚才一样抓着缰绳,只是把手虚放在了马的鬃毛上,整个人也有点紧绷。

徐士景看在眼里,左手一勒缰绳,转了个方向,不接着走城内的大道,反往人少的小道上走,这条路自是也能到定远候府,不过比起大道来说算是稍稍绕了远路,且路上还有些颠簸。再加上徐士景突然挥起马鞭,一下子速度快乐许多,吓得辛越下意识的就抓住了缰绳。

“慢……慢点!”辛越看路边不时还有一两个人在走动,有些担心这样会伤了别人。

不过,徐士景的马术纵横沙场,倒是让她多虑了。“你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呢吧!”

辛越觉得徐士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怎么敢呢?”不过是偷偷腹诽罢了。

“最好是不敢,绾、绾、小、姐!”徐士景说话的声音就在辛越的耳边环绕,尤其是那“绾绾小姐”听得辛越微恼,脸颊绯红,世子真是无耻,到底知不知道琅琊的风俗就这么喊自己!

徐士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一样的解释道:“你不了解三皇子,他不是好色之人,我主动提出倒会让他警惕拒绝,现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以后也没什么话说。”他可不会傻到让自己的下属对自己抱有敌意。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打消辛越的顾虑和担心才能让她为自己更好的做事。当然,王叔是个例外,因为他并不知道王家大郎死在了燕云城一战中。

“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徐士景问道。方才他见三皇子走了过来,就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也懂了他话里想表达的意思,没有再多嘴。

辛越想起了刚才见到的情形,“刚才寻医的那位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徐士景也不惊讶,“三皇子可是来的巧了。”他笑了笑,“虽说是保证,可是那些城门的士兵哪个敢真的让他签字。出了事情,也只是死无对证罢了。”

辛越点点头,没想到三皇子看着那么温润儒雅的一个人也用这样暗度陈仓的手段,不过,生于天家本就没有过多的选择。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有点着急的扭头看徐士景,“可是我们不是看见了吗?你认识三皇子,还见到了那对兄妹。”

徐士景有时候觉得辛越天生就是很爱操心的一个人,“放心,我一向不参与京城这些夺嫡呀,政党之争,只要能让我好好在前线打仗,我才不在乎。他们也自不会惹到我头上来。”

这话倒是没错,徐士景因为定远军已经隐隐有和陛下摆擂台的意思,太子和二皇子党派之争比较激烈,也没人敢来拉拢他。至于三皇子嘛,他倒是没怎么关注,好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夺嫡意思,不过今天这一幕倒也说不准。

辛越点点头,自在心里思量着什么。

两人回了候府已经是午时,过了候府一般用饭的时候,大厨房特意开了小灶给徐士景过来送饭。平安知道两人都还没用饭,特意让大厨房多打了点米饭过来。

徐士景见到了,便直接说:“坐下一起吃吧。”在军营里用饭也不将就那么多,经常将士们和将军一块就在大长桌上吃饭。

辛越摇摇头:“世子先用吧。”回了候府,她好像就又变成了候府里一个小小的丫鬟一样,不是庄子上被徐士景拆穿身份的韩家大小姐。

“怎么着,还要我请你是吧!”徐士景也发现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拆穿了她的身份,她以往对着自己的谦恭和规矩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好像莫名的淡化了,现在一回到候府,就又端着了,甚至比以往还更甚。

辛越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别人看见了也不好,于理不合呀!”徐士景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府里还那么多人呢,到时候闲言碎语的总是影响不好。

“咳,”徐士景咳嗽了一声,大声说:“这哪有人看见。”话音刚落,平安转身就退了出去,还顺便带走了游廊下一堆还等着收拾的小丫鬟们。

辛越:“……”

“这下行了吧,绾、绾、小、姐!”徐士景不紧不慢的动起了筷子。

辛越无奈叹了口气,她听出来了,世子这是在讽刺,赤/裸裸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