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绾绾

徐士景这么一颠,吓得辛越下意识的用胳膊攀着他。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妥当,便想挣扎着下来。

“你不想上去了?”徐士景反问,不明白她在这挣扎个什么劲。

这话一说,辛越便不再动了,狠命的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她刚才一定是迷了眼才流泪的,一定是!

徐士景走到出口下面,还在思考着怎么把人带上去,辛越先着急了。

“你,你这样抱着我上不去的!”辛越看着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赶紧阻止。地窖的出口只有半人宽,这样子打横抱上去,不是脑袋上不去,就是脚上不去。哪怕是意外,也不能是这样惨烈的意外呀!

“那你说怎么上去。”徐士景微微低头,俯视她,她一张慌乱的小脸尽在眼前。

辛越微微偏头,躲避他的目光。“你在下面把我递上去,找两个人在上面帮忙拉。”

“麻烦。”徐士景说完,左手把辛越立了起来,让她以一种微微蜷缩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臂转而拖住她的臀部,就像是抱小孩子一样抱着她。

辛越整个人都别扭死了,却还不敢乱动。而徐士景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抱紧点!待会儿摔下去就是脑袋着地。”

等到辛越别别扭扭的抱紧了之后,徐士景气提丹田,脚下踩着梯子借力,三两步便上到了地面。

上来后,辛越注意到旁边还有将士们,小声地在徐士景耳边呢喃道:“你要不放我下来吧,怪不好意思的……”

徐士景嫌这样抱着她太累,把她的肩膀掰了下来,让她平躺于自己的臂弯里,还是像最初一样打横抱着。“是该不好意思,你这一身也真够狼狈的!”

辛越知道自己现在身上味道可能不好,血腥味,米酒渍,还有地窖里的尘土,不知道脏成什么样。这样一想就更气闷了,既然他不打算把自己放下来,只好自己把头埋的低低的。

徐士景抱着辛越从东南角王叔的院子往回走,一路上碰上了不少搜寻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都放心了下来,有人甚至还直言说,“看吧,谁说不是小将军夫人?”

抱着辛越的徐士景脸黑了,问怀中的人:“你倒是说说,哪来的小将军夫人?”

怀中的人不应声,连个反应都没有。徐士景低头一看才暗叫不好,她手上的血已经留了许多,这样的伤徐士景看多了,不觉有异。但辛越这样一个清瘦的姑娘留这么多的血却是受不住的,眼下已然是又晕过去。

他脚下步伐加快,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问常典,“可有会医术的人?”

那边田柳一看辛越在他怀中,情况不明。心下一急便自告奋勇,“我!我会包扎!”

徐士景看了她一眼,认出是刚才着急寻找辛越的一个妇人,点头示意她过来。

田柳先看了一眼辛越的情况,探了探她的呼吸,呼吸尚稳,只是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心下稍安,示意徐士景把人抱进辛越的屋里,她则跟进去包扎手上的伤口。

而外面的王叔自打看见徐士景抱着辛越过来后,一颗心便像灌了铅似的往下沉,等他们进了屋后便再也撑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吓得旁边的王婶直呼不好。

屋内,田柳把辛越手上的两道伤口都包扎好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徐士景盯着她腕部的伤口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吩咐道:“她脚扭了,也一并处理了。”

田柳刚才担心着辛越,着急忙慌的就跟着进来了。现在独自面对着徐士景,才有点后怕,呢喃道:“我……我只会包扎,不会医术。”她当初学习包扎是因为小娟她爹,其实对医术是丝毫不通的。

徐士景无奈,“那这庄子附近也没大夫?”

田柳摇摇头,“附近都是农庄,要找大夫都得进城里。”

徐士景看了一眼榻上血色全无的人,庄子上唯一会医术的正躺着呢,等她醒来医者自医吧。

“你打个水给她洗个澡。”徐士景走出去之前吩咐道,一脸嫌弃。

他走出去,看着一院子的人。刚才去寻人的将士们都回来了,站在外围;常典和半身带血的平远打头站在前面;中间被围起来的是庄子上的人们。

“王进,你这庄子管的不错呀。”徐士景冷声说道,“王进”是王叔的本名,言语间的讽刺意味是再明显不过了。“把他押下去,看起来!”两个将士立时就把瘫坐着的王叔拖了下去,徒留一脸茫然的王婶。

“其他人先回去。”现在的天色已晚,将士们也还没用饭,不适合处理这棘手的情况。哪怕他处理好了,等回去时估计也宵禁了,照样回不了候府。

走时,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平远,淡淡开口,“先回去养着吧。”平远僵了这么久,一时间行动还不利索,常典和将士把他扶进去小屋躺着。

*

辛越再次醒来时应该是被饿醒的。她中午用完饭之后,便再没进过食,被关在地窖时还浪费了大量的体力。可是现在屋里一片漆黑,她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伸手去够榻边的蜡烛,却什么都没摸到。不对呀,她蜡烛都省着用,今早看时还剩下大半呢,怎么没有了。

这黑夜里让她紧张了起来,顾不得脚腕上的疼痛,她立时就要下去寻找蜡烛。可是刚一下来,右脚便传来巨痛,无力感瞬间让她跌在地上。

“你想死吗?”房间里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子说话声,从说话的语气可见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辛越被这大半夜自己屋里的男子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在这?”从那狂妄欠扁的语气,辛越一下就猜到是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呢!这是我的屋子!”徐士景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傍晚时他确定自己在宵禁之前赶不回去了,便打算在庄子上过一夜,问了常典才知道原本准备给自己的屋子给了辛越住。若平远未曾因为那五十杖受伤,他便会让平远守夜或同常典他们睡大通铺。可现下,两个人都受了伤,他又拉不下脸去和常典睡大通铺,只好在这屋里准备一坐到天亮。

“那平远呢,你去他那歇一会不可吗?”辛越哪怕跌坐在地上,脑筋还是一样灵活。

“他伤了,需要静养。”徐士景说道,若有他在一边,依平远死忠的性子,怕是忍着痛也要让他睡榻上。

辛越微微讶异,“怎么回事?中午时还好好的。”平远能在徐士景身边待着,那武功寻常人等必是伤不了他。

“我打的。”徐士景理直气壮。

辛越昏迷了大半天,一时想不明白,“为何?”

徐士景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自己还在地板上上动不了,却一个劲儿问旁人。“他没有看好你,擅离职守,自是要惩罚。”

“是我不让他跟着的!”辛越急忙解释道,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稍微有点着急。

“那你也有错。”徐士景一句话就把辛越给噎着了。她也无奈,本来不让平远跟着是好意,却没想到王叔突然对自己发难。

辛越过了一会儿才好声好气的说,“世子,可以帮忙递一下蜡烛吗?许是在桌上。”

徐士景知道她怕黑的毛病,但不是他不愿意点蜡烛——“蜡烛已经用完,没有了。”

辛越差点没跳起来,“怎么会呢,早上还有一大半呢。”

徐士景再次理直气壮,“就那么点,我晚上的时候就都用完了。”

辛越:“……”

无奈的揉着扭伤了的脚,辛越只希望旁边有人的话,自己能够好受一点。接着她听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徐士景站起了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数九寒冬里,外面淡淡的月光柔和的照射了进来。虽然有一阵寒意,但是却让辛越舒服了不少,同时也让她看到窗边那位背着手俯视自己的人。

“世子怎么过来了,”辛越一边借着微弱的月光推拿着扭伤的脚,一边问道,“碧文难道没有先去找平安吗?”这是她自下午见到他后便一直好奇的问题。

虽说碧文一直都想在世子面前露露脸,但依着世子对下人们的态度,尤其是“碧文”,应该不可能去搭理。

徐士景站在窗边,回头看她。辛越还是坐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许是脚疼得厉害,她一双手一直在按着扭伤的脚腕,那白皙的脚丫在月光下有点刺眼。

他移开目光,说道:“你怕不是盼着平安来,你好忽悠忽悠几句让他带你回去。”

辛越被徐士景戳中心思,有点心虚。确实,她让碧文去找平安就是不想让世子过来,世子若存心把她留在这里,那肯定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如若过来的是平安,她还有游说一下回去的可能,到时候只要见缝插针的找个机会见到老夫人,那就算世子再要把她送回去也是不能。

徐士景看着她被自己猜中了心思的样子,很是舒坦。大发好心的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要她起来,“放心,我改变主意了。明天你便随我回去——绾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