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将军

辛越放下了筷子,轻轻咳一声,说道:“你看,我现在不方便离开,而你恰好能把消息带回去,又不费你什么事。再说了,你递送了消息,世子肯定会给你记上一功的。”

碧文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了,却还是有点犹犹豫豫,“就这破庄子,世子还能给我记上一功?”

“这是自然,”辛越继续朝着她的软肋施以重击,“庄子上住着的可是世子的嫡系部队呀,那世子知道有人苛待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那还不得采取点手段,而最重要的,就是你递了这个消息!”

碧文兴奋了,“那你说我之后能调到世子院子里去吗?”

“这……”辛越逃避了她的目光,还真不好意思诓骗她。世子在认识自己的第一天就已经对碧文有了一个“太聒噪”的评价了,“这么说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能不能去世子的院子里是未可知,但是如果你做点实际行动,那么势必去不了。”

“好,我去!我现在就回去给世子通风报信!”碧文“啪”一声放下了筷子,可谓是信心满满。

辛越有点无奈,这听她说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你这消息,还不能直接给世子,你得把消息给平安。”

“啊!那给了平安,世子怎么会记得我呀?”碧文下嘴抿着上唇,有点抗拒。

“你傻呀,”辛越又开始给碧文头头是道的分析,“且不说平安是主管庄子上事务的人,你直接去找世子那可算是越级禀报了。更何况,平安知道了,那世子不就知道了。”

碧文虽不乐意,但也觉得辛越说的甚是有理。“那好罢,我先去找平安。”

辛越轻舒了口气,碧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两人用完了饭,辛越本来还想留碧文午憩一会儿再走,奈何碧文想快点“立功”,一刻也不想多待,抄起桌子上的账本就要回候府了。

辛越送碧文到庄子门口,途中还碰上了王叔家的小孙女。

“送错了账本?”辛越疑惑,今日的账本她还还没来得及看,她倒是有点好奇送错了什么账本了,“那,我回去给你拿。”

那边碧文不乐意了,“我来的时候你没接我,我走的时候你也不送!”声音还委委屈屈,其实她主要是不想自己面对院子里那些目光灼灼的人,刚才来的时候就觉得很不舒服。

辛越无奈,只好先回答王叔家的小孙女,“那你去我屋里取可好,就放在桌子上。”既然他都说是送错了,那这本就算看出什么别的问题,他也能轻松赖掉。

把碧文送上了马车,辛越还细心嘱咐道,“你一定要记得交给平安啊!”

碧文胡乱应下了,那万一她一时寻不到平安,可不就得找世子说了吗。这样一想,心里瞬间就美滋滋的,挥手让辛越赶紧回去。

到时候,世子念我有功,不说我对我另眼相待,至少也会记得我的。若以后能去揽月阁伺候,那就更了不得了。碧文天马行空的畅想了一场白日梦,等到快进城时才随手翻了翻手中的账本。

诶?当时辛越不是拿了三本账本出来吗?怎么现在手头上只有两本?碧文心下微微慌乱,但是不一会儿就自己安慰自己道,“算了,只是一个证据罢了,两本也就够了。”

而那边辛越送碧文回去后,只在厨房和田柳稍稍聊了两句便回去了,快到院门口的时候,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王叔。

他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辛越姑娘,你快跟我来看看吧。我婆娘出事了!”

*

碧文回到候府的时候,还未到申时。她直奔揽月阁过去,果然没能如愿见到世子,在院门口便被平安拦了下来。

“我是来帮辛越递消息的。”碧文晃着手中账本说,“她发现庄子上的账本是有问题的,那个什么管事肯定是贪污了!”

平安听着,不自觉朝揽月阁二楼看去。世子现在约莫在书房,以他耳力肯定能听到碧文所说的话。

“你给个反应啊!”碧文看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点紧张,不会连平安这关都过不去吧,那她还要怎么立功呀,“将士们的处境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呀,辛越也是备受欺负呢!”心下一急,便下意识的夸大了事情的严重性,直觉这样才能让他重视这事。

平安果然有点反应了,他追问道:“怎么会呢?平远不是跟过去了?”

碧文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个欺负法呀?”

“世子!”碧文有点小惊讶,世子怎么神出鬼没的,都没听到他走出来的声音呀,“辛越她,她和将士们都吃不饱!今日我过去还是和她分食一碗饭,而将士们没什么肉吃,只能她自掏腰包买鸡,买鸭来给将士们改善伙食。还有更可恶的是庄子上的那些老人们,一个个好吃懒做,还对我……还对辛越报以深深的恶意!可怜她小心翼翼的发现了庄子上账本的问题,还不敢声张,只能拖我来传递消息!我来来回回足足坐了四个时辰的马车,中间丝毫不敢怠慢,紧赶慢赶……”

徐士景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将士们的伙食怎么会如此差?”他知道平庄上劳动力可能不够,怕将士们短衣少食,还特意多拨了点银子过去,怎么会不够?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刚才那些话都是她吃午饭时听辛越说起的,然后自己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她哪里知道什么所以然。

“世子,现下要如何?”平安问道,有点忐忑,世子自己名下的庄子确实是太多了,他竟没有发现平庄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要不,我现在去把人押来回话?”

徐士景从碧文手中抽过那账本,随意翻了两页,这账本乍一看是工工整整,但也仅仅是工整了,丝毫没有分门别类,乱糟糟的条目都记在一起,这才让人不易察觉到其中的门道。现在辛越把上面有问题的条目都用朱笔批注了出来,有的还在旁边小小的标记了一个数字,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了。

“哼,押来回话?那岂不是整个庄子就空了!他是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呢,以为我念着情不敢处置庄子上罢了。”徐士景把账本甩给平安,“备马,我倒是要看看那王进打什么算盘呢!”

徐士景想着平远还在庄子上呢,便让平安留在府中随机应变,他独自一人快马加鞭去到庄子上。

到庄子上的时候,正好天将将暗了下来。徐士景穿过院子,走进正屋,四个长方桌上摆着碗筷,摆着饭菜,但是并未见到一人。从歪倒的碗,和用了一半的饭来看,将士们是在用饭用到一半时离开的,且离开的很是匆忙。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继续往里走,倒是迎面走过来一个将士,黑瘦黑瘦的。借着黄昏的余晖,徐士景认出了这个人,“你是从厢军那边过来的?叫什么来着?”

那个将士还有点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将军?怎么会……”然后如梦初醒的回答道:“詹安,我叫詹安。”

“你要去做什么?”徐士景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又问道:“其他人呢?”

“我要回去用饭来着,其他人在找人。”詹安想了一会儿,没想起“辛越”的名字,瞥了徐士景一眼,只好回答道:“在找您夫人,她不见了?”

饶是徐士景大风大浪见多了,一时也不知道要先讶异哪一个消息——是先震惊自己有了个夫人,还是那辛越居然把自己弄丢了?

他难得揉了揉额头,有些伤脑筋,“她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边说边往后院走。

詹安看了徐士景一眼,知道自己估计是吃不了饭了,“刚才用饭到一半的时候,平远和田家媳妇过来寻人,说是她不见了。常虞候和王叔便组织大家一起找人。”

走到后院,便听到了动静,似乎是一群人在争吵的声音,甚至还有人推搡了起来。

“你们就是不安好心!人不是你们藏的是谁藏的!”常典领着一大群将士们围在后院门口。

他说完,一干将士们都应和起他来,“就是!就是!”

“把小将军夫人交出来!”

“大家别废话,冲进去搜就是!”

“你们这些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呀!就这么黄口白牙的污蔑我们,把我们伤了也不管,是不是要杀了我们才甘心呀!”说话的是个声音沙哑的老头,这样嘶喊着,身边人就更气氛了!

“就是!杀了我们罢,没了儿子,没了依靠,就噶这被你们摆布!”

“你们就是想杀了我们,杀人灭口好让你们小将军做的坏事没人知道!”

大家七嘴八舌的,又闹成了一锅粥。将士们对上这些蛮横不讲理的竟也是束手无策,又不能真的动手,手执着兵器杵在那里是气得火冒三丈!

徐士景从后面走过来,随手抽过一个将士手上的长矛,在手上颠了一颠。那将士看到是他差点没惊掉下巴,说话都不利索,“小……小将军…”

徐士景把长矛轻轻往上一抛,在它落下时用虎口紧紧握住,往前助跑两步,再用力把它往前一送。手中的长矛便如同离弦得弓箭一样,擦着大家的头上极速的往前飞去,后重重的砸进后院的大槐树上。

那穿入树中的声音震的大家都立时噤了声。

“小将军!”将士们惊呼。

徐士景并没有说话,眼神冷冽的扫过每一个人,那冷峻的模样仿佛是来自地底的修罗。让大家瞬间都提心吊胆了起来。他冷着脸往前走去,将士们纷纷都让道,走到老人们面前,老人们也都不敢言语,只刚才叫嚣的最凶的老头冷冷“哼”了一声才默默往后退。

徐士景走到那棵老槐树前面,伸手把刚才的长矛拽了下来,后随手一掷,恰好把长矛插在了刚才冷哼过一声的老头面前。

长矛的尾部红缨还因为他的力道而震个不停,老头也随着哆嗦着,再也不敢吭声。整个院子,若干人,如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