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棋艺

澜姐儿坐在了椅子上,小短腿还在无意识的晃来晃去,“那个,能不能让辛越晚上回来倚云院呀?”

“你就是因为她昨日才没好好歇息?”徐士景语气冷了下来,“不过一个丫鬟。”辛越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还能让他妹妹的休息都受影响!

澜姐儿听着哥哥如此说辛越还有点小别扭,小嘴巴微微嘟着说道“嗯,可是感觉辛越不在,我都睡得不安稳。”

这话说的连一旁的侯爷都侧目过来,语气微韫:“哼,这个丫鬟倒是能耐大了。堂堂候府小姐还得靠一个丫鬟才能睡安稳!”虽然侯爷和徐士景对澜姐儿都很是宠爱,但是对于她身为候府嫡小姐的要求从来不曾松懈过。

不止宫里忌讳皇子公主身边有过分依赖的人,权贵人家也十分注意自家孩子。若是过分依赖心思不正的下人,那么小主子就势必会受到影响,轻则影响孩子,重则祸害家族。

澜姐儿更委屈了,她虽然听不出侯爷话里的弯弯绕绕,但是自己父亲的语气和情绪她还是很敏感的。

夫人连忙帮着打圆场,说道,“辛越确实跟我提过最近都是她在伺候澜姐儿歇息和早起,澜姐儿还小,有些许也正常。现在辛越在景哥儿院里,慢慢适应着分开也好。”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女儿,又心软道,“白日里若是无事去哥哥的院里耍一耍也可。”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和辛越玩耍,还能见着哥哥!澜姐儿立马眉开眼笑了起来。

徐士景看见自家妹妹如此,手中的筷子无意识的轻轻转着,心里便有了主意。

一顿早膳用完,侯爷出府应酬,夫人打理府中大小事宜,徐士景对外声称养伤,这两日便在府中无事。澜姐儿则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徐士景身后,“哥哥,我跟你回揽月阁吧。”

徐士景摆出一副吃味的样子,“你去揽月阁莫不是为了见那丫鬟?”

“除了见辛越,我还可以陪着哥哥呀,哥哥好久不曾回家,澜姐儿自然想哥哥了。”澜姐儿就像泡在蜜罐里长大一样,这番话说得徐士景熨熨贴贴的,也不怪徐士景从小这么疼爱她。

“那你告诉哥哥,为什么没了那丫鬟你睡觉睡不安稳呢?”徐士景其实心里还是有疑心的,他不觉得这件事是个意外。他离开不过一年,那丫鬟能在这段时间让澜姐儿如此依赖?他可不信。

徐士景知道很多种办法能够让别人对自己产生依赖的,比如说在随身的香囊里装着能让人成瘾的香料,再比如于日常所接触之物中动手脚。他觉得凭着那丫鬟的脑子,完全有可能做的出来。更何况她进府不久就能在澜姐儿身边当上大丫鬟,现在又到了自己的院里,成了揽月阁第一且唯一的一个丫鬟。他都不知是该赞叹一句她的运气还是她的心机。

如果是心机,那么自己还真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而她若真敢对候府或者澜姐儿动什么手脚,那么便有的是办法让她悔不当初。

澜姐儿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就是她守夜,我很安心。”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徐士景也不急于一时,“既如此,便跟我回揽月阁吧。正好,我也有段时间不曾考察你的功课了。”

澜姐儿一听他如此说,就慌张了起来,“不着急,不着急!哥哥先好好休息,我们今天先下棋如何?”所谓长兄如父,徐士景对她的功课从来都上心的很,经常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在澜姐儿的撒娇哀求,徐士景的不为所动中,两人回到了揽月阁。

辛越刚刚从大厨房用完饭回到揽月阁,便听到一道熟悉的软糯声音喊道:“辛越!”

她回头看去,只见徐士景一身冷白负手站在竹林石径中,而身后粉雕玉琢的澜姐儿牵着他的衣袖从身后探了出来,神情还委委屈屈的。

辛越喜出望外,“澜姐儿怎么来啦!”惊喜得忽视了前面的“正主”。

澜姐儿放开了一直拽着的哥哥,走到了辛越面前,“我都一天没看见你了!”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委屈了起来。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起来还有起床气,现在面对着辛越竟不知不觉都涌了上来。

辛越赶紧蹲下来和澜姐儿平视,“那现在看见了呀!开心一点了吗?”这半年的时间,辛越看着这么可爱的小人儿也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喜爱着。试问,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蜜罐里泡着长大似的,每天在自己面前谁能不喜爱。

澜姐儿突然傲娇的“哼”了一声,然后自己先迈开小短腿往屋里走。

辛越好笑的摇摇头,知道她的小性子又上来了。一偏头看见徐士景正看着自己,神色莫名,她下意识解释道,“她走的这么慢,明显就是消气了。”

前面的小娃娃听到这句话“叭哒叭哒”的跑起来了。

后面徐士景和辛越同时喊到,

“跑慢点。”

“跑慢点!”

一个无奈,一个紧张。

辛越提起裙子,微微快走了两步往前追去。徐士景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他刚刚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辛越身上有挂着什么香囊,不过倒也正常。香囊也有置于袖中不易发现的,若想要隐蔽一点,还可以缝于内袋。

院门口,原本跟着澜姐儿的碧文和紫竹却被平远拦下。

碧文赶紧说道,“您是跟在世子身边的平远吧,我是跟着澜姐儿来的。刚才平安也看见了。”她指了指一同回来的平安,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自然认识揽月阁里的人。

平远伸着手挡在她面前不为所动。

“我们得跟着进去伺候的!”碧文气急,她站在门外直跳脚。

紫竹倒是拉了拉她的袖子劝她,“算了吧,揽月阁一向不让外人进去的。哪怕之前澜姐儿还小,也顶多是柳妈妈跟着进去伺候的。”

旁边的平安也说道,“两位姑娘看愿意在这等着,还是回院里等着。若回院里的话,到时候我们自会护送澜姐儿回去的。”

碧文看着两人油盐不进的样子,气急败坏转身走了,她就不信了,辛越都能进揽月阁当值,她这个家生子凭什么不可以!紫竹倒是笑着对平安和平远行了礼,“那就麻烦两位,我们先回倚云院等着。”

这边先到屋里的澜姐儿正坐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自己的小短腿,“昨夜你不在,我觉得睡得不好。”

面前是哭笑不得的辛越,“那怎么办呢,我回去倚云院继续去服侍你好不好?”

这句话一说出口,那边徐士景便把手中的茶杯在桌上重重的一放,里面的茶水微微漾了出来。虽未发一言,却让两人同时噤声,不再提这个话了。

“最近功课学到哪里了?”徐士景看向澜姐儿。

“《女则》已经学了一半,《韵律启蒙》已诵读一遍。”澜姐儿回答道,但是却没有放弃撒娇求饶的念头,“哥哥,今天先歇一天吧,咱们来下棋吧。”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哥哥。

徐士景看了一眼澜姐儿,悠哉的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等澜姐儿等得最是紧张之际才缓缓说道,“那便多宽限你两日,让你做好准备。”

澜姐儿立时眉开眼笑,从太师椅上蹦了下来,拉着哥哥的袖子往里进了抱厦,辛越便捧着青瓷双花神杯跟了过去。

既是要下棋,辛越便搬了小木案到了软榻上,把茶具摆上,在澜姐儿的指挥下于什锦多宝盒里找到了一副棋盘。

棋盘自是上乘,同软榻一样,为沉香木胎棋盘。但是让辛越惊讶的是这副棋盘的棋子,黑子以墨色为底,用朱白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于上镌画,白子为剔透白玉,主用墨色甫以赤色也于棋子上镌画。棋子上多作水际繁花,梅,菊,荷,鸢尾,海棠,牡丹,桔梗,秋海棠等,花期各异,绽放形态各有不同,或含苞欲放,或绽放盛开。另有鸟虫之画,或枝头小鸟,或林间喜鹊,每一子上自成一副独立画面,置于一起却又息息相关,互为应和。而这些棋子上的画面更是没有一个重复的,足见匠心工艺。

而澜姐儿又自在多宝盒中翻找出蜜饯果子,取了一小碟畅快的吃着。想起昨日徐士景在让自己挑选床榻是还特意说过除了抱厦,想来,是因为这是专门为澜姐儿预备着的。

辛越把棋盘摆好,添好了茶,便在一旁站着等候吩咐。眼睛则全神贯注的看着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澜姐儿执黑子先下,徐士景执白子,不多时,棋局的胜负便已没有悬念。澜姐儿的棋艺在同龄人中已是不错,徐士景从小也是有意培养。

“你看此处,”徐士景指了黑子左上角被包围的一处,“在这里大势已去的时候就应该即使舍弃,垂死挣扎只会引得满盘皆输。”

澜姐儿恍然状点头,但是立马又皱起了小眉头,“可是,我不觉得我在垂死挣扎啊,我总觉得突破你的包围很有希望。”

“所以这时候你的判断力就尤为重要了。”徐士景才不会直接的跟自己的妹妹说,是自己有意的引导她才让她有此错觉,当然这也是为了提高她的棋艺。

之后,在徐士景的指引下,澜姐儿的局势又明朗了起来,棋局上黑白双子一时旗鼓相当,但是渐渐的,还是澜姐儿的黑子落了下风,最后当然是徐士景胜出。

澜姐儿和徐士景又下了一局,还是一如上一局的走势。先是澜姐儿不敌,后徐士景指导她,黑子便又重新有了生机,然后经过一番交锋,最后徐士景大获全胜。

辛越一边观察着棋子上的画,一边注意着棋局的走向。越看越觉得有点好笑,她发现世子一边教导着澜姐儿,一边又在棋局上压制着她,也从未让她赢过,然后到最后澜姐儿就会沮丧而又崇拜对世子说,“哥哥真厉害,我都赢不了你。”

澜姐儿手中一小碟蜜饯果子吃完了,就想要再去取点。辛越本想帮她,然而澜姐儿在看到她时便突然有了个主意,“辛越,你来和哥哥对弈吧!”

辛越还未曾应答,徐士景便先开口问道,“你还会下棋?”

澜姐儿立马说:“辛越的棋艺和我不相上下,不过还是我赢得多些。”言语间是满满的骄傲,“而且,辛越的书画还很不错。”听到澜姐儿如此说的辛越心里不住苦笑,澜姐儿真是把自己的底都透了个干净。

徐士景斜瞥了辛越一眼,“既如此,那来试试。”他倒是想看看是怎么一个“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