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各方反应如何,秦国和燕国联姻的事情算是提上了日程，公子虔回来得到消息后直接和家里俩闺女说明情况，如果愿意咱们就嫁,如果不愿意，他们没有沦落到非要联姻才能做成事情的地步。
兵力强大比什么都有用，在战马的铁蹄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空气。
公子虔想着闺女要是不愿意就直接在秦国找夫婿,孟嬴倒没那么多顾忌，反正她这两年要成亲,既然这门亲事能对秦国有帮助，何乐而不为？
倒是仲嬴这些天有些闷闷不乐,她知道自己不如长姊，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心里也害怕，可阿姊嫁过去以后可能就没法回来,燕国和秦国离那么远，只是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天气转暖，营中将士大多回乡忙春耕，这些天不需要练兵，公子虔也难得闲了下来,他闲下来不要紧,卫霁就被迫开始了天天听他发愁儿女亲事的日子，“长公子，我们家熙儿和仲嬴年纪相仿,性子如何你也清楚，你要是实在担心仲嬴将来受欺负，不如去和我哥商量一下，别的不说,总比去赵国魏国来的安稳。”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公子虔一拍大腿，一边扒拉笔墨一边嘟囔，“我说直接开诚布公找你就行，渠梁非说不行，怕你们不乐意和秦国结亲，要先试探一下，那小子现在和卫鞅学的一句话都能说出十个意思来，你不知道有多烦人。”
“君上烦不烦人我不知道，您这几天的确是够烦人。”卫霁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从书案中抽出一份帛书递过去然后说道，“这是我哥的意思，他说娶亲要主动，不能失了礼数。”
卫国虽弱，但是纵观整个中原，找不出几个生活比他们还安逸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熙儿是独子，将来不会有国内公子争权的情况发生，仲嬴若是愿意，嫁过去后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儿，等公子虔来说不如他们主动提起，所以早在孟嬴决定去燕国的时候他就已经写信回帝丘询问他哥是什么想法。
卫国没有叱咤风云称霸中原的想法，他们也没那个实力，不管哪个诸侯统治中原，卫国都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就算他们不主动挑事，想要安稳无忧也得小心谨慎。
秦国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与其让魏国继续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不如继续和秦国交好，将来秦国打下义渠打下巴蜀然后进军中原，列国诸侯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反正抵抗不了，不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始皇帝一统天下时尚且不好对卫国下手，上到国君士大夫下到平民百姓，整个卫国似乎都不知道反抗两个字怎么写，要多配合有多配合，面对这样的诸侯国，赶尽杀绝只能让自己名声尽毁。
如今秦卫两国关系尚好，若能再加上一层姻亲关系，将来打到中原的秦君更不好对卫国来硬的，即便卫国不复存在，也不会发生坑杀降军甚至屠城的事情。
公子虔不是傻子，把信看完后就猜到卫公到底在担心什么，“你们文化人就是想的多，不过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渠梁乃至驷儿在位时都能护着卫国不被欺负，可以后是什么模样没有人知道，万一他们家真出个忘恩负义的不肖子孙怎么办？
秦国被欺负的时间不短，渠梁打碎牙活血吞也要坚持变法为的就是让秦国强大起来，有朝一日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秦人不是好欺负的，等到将来秦军东出，卫国成为挡在前面的阻碍时，他们该怎么办？
身高体壮的秦国汉子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好处理，扒拉出来的墨沾满了手也没反应，钻进牛角尖就不出来了。
卫霁无奈的把幸免于难的绢布收起来，让人打盆干净的水过来然后说道，“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先把眼前事处理了再想将来可好？”
“不太好。”公子虔把手洗干净，正好看见往这边跑的太子驷，眉头一跳更不放心了，“霁儿，万一秦国在驷儿在位时就灭掉三晋了可如何是好？”
卫霁：......
自信是好事，但是说出来就有点欠揍了啊。
您不觉得在一个卫国人面前谈论打到人家家门口这种事情有点过分吗？
太子驷轻车熟路进来，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怎么了？”
卫霁唇角上扬笑的格外温柔，“长公子方才在想，若驷儿在位时秦国就灭掉了三晋，到时卫国该如何自处。”
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小伙子难以言喻的看了他们家大伯一眼，自顾自倒了杯水给自己压惊，然后才小声嘀咕道，“出门之前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还灭了三晋，以秦国在中原各国眼里的形象，但凡他们露出一点灭国的意思，那些诸侯就能联合起来先把他们给灭了，在没有强大到能抗住诸侯联军之前，别说灭掉三晋了，最弱的韩国他都不敢动。
北边草原平定下来了吗就开始打三晋，您有这个功夫去为难你弟不行吗，您家大侄子现在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太子而已。
公子虔拳头一紧，活动着筋骨阴恻恻开口，“你小子刚才说什么？”
“大伯志气凌云，驷儿自愧不如。”太子驷反应极快，扔下杯子退到门口警惕的看着似乎要出手的公子虔，“阿父在宫里等大伯过去，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说完，怕挨打的半大小子转头就跑，生怕慢一步就落得个满地打滚的下场，丢人也不能在霁哥哥面前丢人，挨打可以，但是必须回家打。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跳脱？”卫霁将滚了两圈才停下的杯子放好，起身将书架上的木盒拿下来，“这是给君上的，连信一起都是今天早上送到，正好长公子顺路送过去，也省的我再让人跑一趟。”
公子虔随意摆摆手，把东西带上骑马离去，马蹄声还没走远，刚躲起来的太子驷就又出现在门口，“大伯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大概是被大哥二哥的亲事愁的了。”
比卫霁高了一头的年轻人拍了拍手，嘟囔完后转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霁哥哥，刚才情况紧急，不是躲你，千万别误会。”
“知道你小子什么性子，快进来吧。”卫霁笑骂一声，眉眼弯弯让人进屋，传话这种活随便找个内侍亲兵都能做，如果不是找他有事这小子也不会过来。
不是说他们说关系生疏，而是随着太子驷年岁渐长，要学着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将来是要接任秦公的位子，如果不能服众，秦国的大好前途会不会延续就说不准了。
三头身水灵灵的小团子仰着头喊霁哥哥听着很舒心，孰料岁月这把猪饲料把他的小团子给喂成了肌肉壮汉，再这么喊哥哥真的很让人头疼。
太子驷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问题，他从小喊到大，个头再怎么长年岁也追不上，该喊哥还是得喊哥，不能看霁哥哥长的嫩就不把他当长辈。
年轻人熟练的从把书架挪开，从里面找出一坛烈酒，酒坛上的泥封去掉后醇厚的酒香渐渐散开，比外面百金一坛的美酒还要够味。
“霁哥哥，大伯刚才的问题其实不需要担心，我和熙哥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太子驷眼睛亮晶晶的将酒樽满上，抿了一口后喟叹不已，“先前去义渠时天寒地冻，就想着为什么没偷偷带上几壶好酒，下次再去一定记得，霁哥哥可不要小气。”
“行军严谨饮酒，太子更要以身作则。”卫霁慢条斯理在旁边坐下，比起烈酒他更偏好茶的清淡，“你们讨论出什么了什么结果？”
“先说好，您不能和卫公说。”太子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口，确定外面没有听墙角的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熙哥说即便没有秦国，中原将来也会被不知道哪个诸侯称霸，以卫国的实力，不管对方是谁都只能乖乖配合。”
说着，太子驷看眼前人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将樽中烈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卫国的封君士大夫对这些不怎么在意，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中原诸国最后连成一片，难受的估计也只有卫君一个人。”
卫霁嘴角微抽，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的年轻人，轻笑一声替他把话说出来，“以熙儿的性子，只要卫国无事，国君还是封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国君这般态度，卫国对秦国在中原的扩张来说绝对不会是障碍，甚至还是不可小觑的助力。
这话他们私底下说可以，若是让别人知道免不了被骂的狗血淋头。
国君不好当，亡国之君更不好当，君王的气节比命还重要，就算为君者自己没有这东西，也有人逼着他不得不有。
扯远了，别的诸侯国或许有逼着国君用性命殉国的硬骨头大臣，他们卫国绝对没有，到时候底下的士大夫肯定配合的比国君还快。
太子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好了不说出去，万一被别人知道了熙哥就惨了。”
而且他们是在秦国已经灭了三晋的前提下讨论这个问题的，只是随便说说，他才没有嚣张到三言两语就把三晋给灭了。
卫霁抿了口热茶，看着眼神飘忽闷头饮酒的半大小子，笑了两声什么也没有说。
卫国上下都是那般想法，不说大侄子，连他哥现在遇见战事也是以减少伤亡为先，城丢了还能夺回来，人没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拿什么和人对抗？拿他们最强战斗力还是秦国送来的獒犬的军队吗？
作者有话要说：霁崽：开门，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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