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陆知秋动作微微一顿。
余念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她眨眨眼：“哥哥,你不坐回去吗？”
小姑娘声音糯糯的，仿佛又回到她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日子。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着她，须臾吐出四个字。
“小白眼狼。”
“……”
余念微笑着和路过的宾客打招呼,充耳不闻。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淡声道：“你之前答应过我。”
余念：“……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陆知秋：“以前的事就不作数了？”
余念：“不作数。”
陆知秋：“……”
耍赖耍的还挺明目张胆。
“小姑娘，”他没放在心上，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你答应我的可不止这一件。”
余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什么？”
“你自己回忆回忆。”陆知秋唇角微勾。
余念眉心一跳。
……她怎么忘了这茬。
曾经她设想过无数次,也期待过无数次的——
告诉陆知秋，她喜欢的人是谁。
陆知秋说：“你告诉我他不是一中的学生。”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们在外面认识的？”
“……”
“在哪？KTV？酒吧？还是夜店？”
“……你想多了,”余念忍不住打断，“我没去过这种地方。”
“哦,”陆知秋问,“那是在哪认识的？”
余念犹豫了下，抿唇：“不告诉你。”
男人扬起眉：“之前我们说好的，成年的时候告诉我。”
余念觉得现在她和陆知秋的相处模式挺好的，酒会上偶然碰见,坐一起聊聊天，不生疏，但也绝对算不上亲密。
如果她向他告白，依他的性格，两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她觉得自己是个长情的人。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认定了，就很难变心。
这也是她拒绝那些追求者的理由——
她做不到再去喜欢别人。
她不再期待自己与他的未来，却也不敢走进一个完全没有他的世界。
她缩在躯壳里，走一步看一步。
永远是感情上的胆小鬼。
“答应你的时候，我还没成年呢，”余念和他讲理，“你那时候还喊我小孩。”
陆知秋：“我现在也可以喊你小孩。”
余念嗔了他一眼。
又来了。
在他眼里，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就像那个梦，即使她成年了，有追逐他的权利，只要年龄差还在，她还是得不到他。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既然你都喊我小孩了，那你和我计较什么？”她赌气道，“童言无忌懂不懂？”
陆知秋：“……”
余念：“你一个大人，和小孩讲道理，属实不够大气。”
陆知秋：“…………”
舞会上有不少世家子弟邀请余念跳舞，其中不乏长相出挑家境相当的优质少年。
余念一概拒绝。
“嫌弃我也就算了，还嫌弃别人，”陆知秋抬起眼，林星旭站在不远处与人交谈，顿了顿，声音微沉，“还是说，你在等人？”
余念重点与他不一样。
虽然没有嫌弃那些世家子弟，但在她心里，他们远远比不上陆知秋。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和他们跳舞？
她站起身：“不等人，我自己跳。”
说罢，少女提起裙摆，径直向着舞池走去……见寿星前来，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
她一路通畅无阻，来到舞池中央。
乐队开始演奏《溜冰圆舞曲》，是一首偏轻快的华尔兹乐曲。
陆知秋倚在沙发上，看着人群中少女的轻快身影，裙摆飞扬，舞步行云流水，柔软的身体伴随着音乐展开。
半晌，他眼眸眯起，目光开始若有所思。
一曲结束，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少女微微躬身，肩颈修长纤细，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她刚跳完舞，气息有些不平稳，回到陆知秋身边时，还在微微喘气：“怎么样？”
看着小狐狸眉飞色舞的模样，男人轻翘唇角：“不错。”
顿了顿，补上一句：“难怪不和哥哥跳舞。”
“我独自美丽。”跳完舞，余念心情好了大半，随手拿过一杯红酒。
她尝了一口，笑眯眯的：“好喝。”
“少喝点，”陆知秋说，“混喝很容易醉。”
余念毫不在意。
晚会用的酒都是上好的赤霞珠，入口顺滑，喝完还有回甘，她喝完一杯，还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又起身拿了一杯。
陆知秋：“……”
他自知拦不住她，见小姑娘喝酒喝的高兴，也就随她去了。
难得她过生日，是该尽尽性。
只是看她捧着酒杯，脸颊通红的模样，心头还是没由来一震。
半晌，男人垂下眼，抬手捻开两颗衬衫扣。
“赤霞珠醉人，”他低笑一声，“而且专醉你这种小酒鬼。”
-
晚上十点，酒会接近尾声，陆续有宾客离场。
常老爷子也终于应酬完，来找他的宝贝外孙女：“念念？”
然后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垂着脑袋，两颊一片绯红。
看上去挺正常，就是目光有些涣散，聚不了焦。
“我的小祖宗喂——”
老爷子吃了一惊，问旁边的陆知秋：“她喝了多少？”
“七八杯红酒吧，”陆知秋有些无奈，“小姑娘倔的很，我拦不住她。”
老爷子轻叹：“念念就这性格，认定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知秋懒笑一声，觉得这形容挺贴切：“您赶紧带她回去吧。”
“行，”老爷子上前两步，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念念，认不认得我是谁啊？”
余念抬起眼，乖乖巧巧：“外公。”
“哎哟，我们念念就是聪明，喝醉了还认得外公，”老爷子笑呵呵的，“念念啊，时间差不多了，和外公回家好不好呀？”
余念摇头：“不好呀。”
老爷子：“……”
“我不要回家。”得不到回应，小姑娘嘟着嘴重复道。
老爷子宠她，顺着她的话：“好好好，不回家……那外公在酒店给你开个套房，念念今晚睡酒店好不好？”
“不好。”
“……念念想睡哪？”
“睡，睡——”小姑娘抬起眼，环顾四周一圈，目光锁定陆知秋。
小姑娘的眼睛水润润的，像两颗黑葡萄，乍一对上视线，陆知秋怔了怔。
然后看她抬起手，指着他坚定道：“我要睡哥哥家。”
陆知秋：“……”
“常爷爷，”他转过头，“念念这样，您打算……？”
“到底在你身边住过一段日子，”老爷子最清楚余念的性格，叹了口气，“小姑娘舍不得你啊。”
陆知秋垂下眼，看了余念一眼，唇角掀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是吗……”他轻声重复。
“念念这样，只怕带不回去……知秋，今天可能得麻烦你了，”老爷子有些为难，“你一会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陆知秋摇头，“念念今晚就住我这吧。”
余念在陆知秋家住过一段时间，常老爷子很信任他。
“那我和念念外婆说一声，”他说，“知秋，今晚就麻烦你了。”
陆知秋笑了笑：“不麻烦的。”
常老爷子离去后，陆知秋看向沙发另一端的小姑娘：“小孩，过来。”
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念念，过来。”
余念听话地坐过来：“哥哥。”
喝醉酒的小姑娘很听话，让她过来，真的老老实实凑过来，两人距离贴的极近，一低头，就能闻到她身上的红酒味，仔细再辨，还带了点玫瑰淡淡的香气，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意外的好闻。
陆知秋垂下眼，停顿一会，才直起身。
他问她：“能走路吗？”
余念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知秋笑了：“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就，就是，”余念慢吞吞道，“可以走，但走不稳的意思。”
陆知秋会意。
他抬起眼，酒会宾客来来往往，人多不说，还有不少人向他们这看来。
他们一位是常家继承人，一位是陆氏小陆总，很难不引人注目。
“念念，这样，先让服务员姐姐扶你出去，”他低声哄她，“到了外面，哥哥再抱你好不好？”
“为什么？”
余念抓着他手臂，晃了晃：“哥哥抱我出去嘛。”
尾音像一把小勾子，勾的人心痒痒。
陆知秋无奈：“念念乖。”
“啊，我懂了——外婆和我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余念喝了酒，什么胡话都说，“我是女生，哥哥是男生，所以哥哥要保护自己，对不对？”
小姑娘仰起脸，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她眼里一片水光，眼尾透着淡淡的红，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怎么会。”
男人兀自笑了声，嗓音微哑：“哥哥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保护你。”
-
到了外边。
空无一人的长廊上，侍者刚松手，小姑娘身体一晃，踩着高跟鞋向后几步，摇摇欲坠。
陆知秋及时托住她的背，俯身，环住她的膝盖，将她横打抱起。
余念身体一轻，尖叫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哥哥——”
陆知秋温声哄她：“念念不怕。”
两人距离极近，余念盯着他的侧脸，目不转睛。
“看我做什么？”他抱着她往楼下走，问，“怎么，不认得我了？”
余念似乎被问住了，眉头紧皱，看了他好一会：“你长的这么好看，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陆知秋扫了她一眼：“哦，那我叫什么名字？”
“名字重要吗？”小姑娘嘟囔着，脸颊鼓鼓，“长的好看不就得了？”
陆知秋：“……”
“我就说你怎么一口一个哥哥，还以为你学乖了，”他又气又觉得好笑，“原来是不知道我名字。”
余念不乐意了，柔软的指尖戳他的后颈，不满道：“我，我肯定知道你叫什么！”
“那你说，哥哥名字是什么？”
“……”
“说呀。”
“陆知秋，”余念打了个酒嗝，慢吞吞的：“陆海潘江，一叶知秋。”
陆知秋有些意外：“你居然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余念伸手，搂紧他的脖子。
她低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我最不会忘记的，就是陆知秋。”
陆知秋突然想起某个午后，他接到消息去接余念，她也是这么搂着自己的。
力气那么大，抱的那么紧，就好像她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了似的。
她全心全意依赖着他，那时候是，现在也是。
陆知秋舒了口气，心情没由来愉悦起来。
至少，此时此刻，他是被她需要的。
这就够了。
“念念，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学坏了，”他抱着她，“怎么一回来，连哥哥都不认了，嗯？”
“……”
余念睡着了。
没有人回答他。
男人步伐平稳，少女靠在他肩头，睡的昏昏沉沉，直到在停车场，被小心抱入后车座，胳膊才动了动。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哥哥……”
眼睫扑闪，目光茫然的像初生的小鹿。
陆知秋一滞，低声道：“我在。”
他轻轻关上门，从另一面上了车。
少女靠在座椅上，半阖着眼，睫毛纤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轻声问她：“马上要到家了，再睡一会？”
余念抬起眼，目光逐渐清明起来。
她抬起眼：“陆知秋。”
“醒酒了？”
陆知秋抬手，轻点她额头：“直呼哥哥名字，没大没小。”
话音刚落，少女视线又涣散起来。
“陆知秋，”她喃喃地唤他名字，“你怎么来了。”
——怎么又出现在我的梦里。
她低着声，没头没尾：“都说了要忘掉的……”
我努力了这么久。
努力忘记你。
她的声音很轻。
“念念，再说一遍？”陆知秋低下头，“哥哥没听清。”
“……没什么。”
眼皮沉的不像话，她迷迷糊糊的：“哥哥晚安。”
说罢，困意席卷而来，少女闭上眼，一头倒进男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念念喝醉时：哥哥抱抱，哥哥□□觉觉
念念醒酒后：你哪位？
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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