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第十章

余念在茶水间,听不到外边交谈的内容,只能听到阮程一声赛过一声高的痛呼,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含糊不清的骂娘声。

余念:“……”

阮程的叫声属实有点惨烈,一时间陆知秋的性冷风刺青室变成了红山杀猪场……余念从冰箱里挑了盒墨西哥猪肉风味的披比萨,想着待会分外边的阮程吃一点,以形补形。

刚把比萨塞进微波炉,手机响了,余念一看来电显示,是外婆。

老两口在国外度假,算去时差这个点刚起床,一醒来就给宝贝外孙女打电话,问余念新环境怎么样,陆知秋对她好不好,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余念没打算告诉外婆她今儿被叫家长的事,这事在陆知秋的手里圆满解决,随风而去,不提也罢。

陆知秋家在寸土寸金的富人区,条件设施都是最好的,家里的佣人也对余念很照顾,做顿早餐都试图给她摆个满汉全席,虽然白夜堂有点像黑社会头目聚集地,但余念不在意这些,总体来说她对新环境是十分满意的。

陆知秋对她也很好,先抛开长得帅气质好不说,光是冒充她家长替她去学校挨训,余念就能写个两千字小作文来歌颂他的伟大美好。

余念心情愉悦,语气轻松:“没有不适应的地方,陆哥哥对我很好。”

“你这么说,外婆就放心了。”

外婆又笑呵呵地和余念闲聊了几句,话锋一转,语气沉下来了点儿:“姓余的……你爸爸有没有问过你什么时候回家?”

余念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没有。”

外婆难以置信:“你离家到现在,他一个电话都没给你打过?”

余念说:“没有。”

常清去世后,余守业不再过问余念的生活,除了每个月打生活费其它一概不管。

养个QQ宠物都得定期上线刷陪伴值,余念觉得自己连QQ宠物都不如。

老太太一听,勃然大怒:“他反了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管,去管那不三不四的女人——”

“您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当心气坏身子。”

余念语气轻柔:“没事的外婆,我本来也不想住在家里,陆哥哥这儿很好。”

老太太做了几次深呼吸,叫来常老爷子,两人交谈了几句,老爷子接起电话:“念念,等我们回国你搬出来住吧,住到常家来,和外公外婆一起。”

余念十六岁后,老两口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这件事,每次都被余念婉言拒绝。

这次也不例外。

“念念,你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外孙女,是以后常家的继承人,”常老爷子忧心忡忡,“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舍得你在余家受这种苦?”

余念盯着茶杯里氤氲的雾气:“外公外婆,我没有受苦。”

小姑娘的语气淡淡的,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静。

“家里挺好的,虽然我能感觉得到爸爸不喜欢我,但那又怎么样呢?”

余念冲了杯咖啡,往里边丢了好几块方糖:“我只要住在家里,就是在时刻提醒他,我是他唯一的孩子。”

余守业虽然刚娶杨姝过门,但两人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这么多年下来,杨姝的肚子从没有过动静。

听说杨姝去医院查了好几趟,检查报告都说没有问题,她的身体完全适合生育……那么问题出在谁身上,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外公心疼道:“念念,我们常家不缺余家这点钱,我们只想让你开开心心,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余念垂眸:“我知道,可是我想拿回属于妈妈的东西。”

常清还在世的时候,余守业已经暗中转移她的大部分财,常清去世后,这些财产便被光明正大地转到了余守业名下。

余念觉得余守业太过虚伪。

在迎娶杨姝的婚礼上,他当着余念的面与常家划清界限,嘴上说着一别两宽从此两清,背地里却还做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一点点榨取常清的最后一点利益。

真的是恶心。

-

余念端着比萨出来的时候,陆知秋正在给纹身枪换打雾头,阮程趴在纹身椅上休息,像条奄奄一息的老狗。

陆知秋抬起头,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接了个电话,外公外婆打来的。”

余念走到两人身边,将盘子往前一推:“叔叔,吃比萨吗?”

阮程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声“叔叔”喊的是自己。

“我靠,小妹妹,不是吧?”阮程垂死病中惊坐起,指着陆知秋,声音颤抖,“我比陆知秋小一岁,你喊他哥,却喊我叔??”

余念捂着嘴,毫无诚意地“啊”了声:“不好意思呀,你看上去比较成熟。”

阮程气哼哼地倒下:“你喊我声哥,我就原谅你。”

“哐当”一声,陆知秋将换下的针头扔进铁盘,慢条斯理地接通纹身枪的电源。

阮程听到声音,条件反射性地缩脑袋:“不用了不用了,姑奶奶你别喊我哥,喊我名字就好。”

余念:“……”

陆知秋瞥了眼阮程,关掉纹身枪,语气平静:“我试个枪,你慌什么。”

阮程:“……”

我慌什么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死,妹,控。

阮程性格好,爱说话,很快就与余念熟悉起来,在交谈的过程中,余念得知他和陆知秋是高中同学,后来又同去一个大学读书,连宿舍都是同一个,用阮程的话来说,他俩的兄弟情非常深切。

余念瞄了眼阮程肿了一块的手臂,对他口中的“深切感情”表示怀疑。

“别看陆爷天天待在白夜堂,平时不是扎皮就是画画,人家可是个正儿八经法学生,”阮程说话很有意思,和说相声似的,“他那时候是我们系里第一名,所有人都以为他以后会当大律师,过不了几年就名震魔都的那种……没想到毕业以后居然学了纹身,去参加了个什么PTA纹身大赛,拿了个全球冠军——得,这回是名震全世界了。”

余念:“……”

阮程休息了会,缓过劲来:“念念,你平时学习上有不懂的尽管去问陆爷,人可是大学霸。”

陆知秋摘下口罩:“她比我聪明,不需要问我问题。”

“谁说的!”余念捧着比萨不服道。

陆知秋挑眉:“那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这可是个了解陆知秋的好机会,余念咬了口比萨尖,想了想:“哥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纹身的啊。”

“……大学毕业以后,”陆知秋没想到余念会问这个,顿了顿,“不过我小时候就开始学画画,有基础,所以上手比较容易。”

余念“哦”了声,问:“学纹身难吗?”

陆知秋道:“不难,也就那样。”

和陆知秋一样,余念也是天赋型选手,所以对陆知秋的话没什么感觉,倒是一旁的阮程听不下去了,夸张地喊:“不是吧,就那样?陆爷你可真谦虚——学生时代门门考一百还和老师说‘没有啊我觉得卷子不难’的学霸就是你这幅嘴脸。”

余念:“……”

感觉有被冒犯到。

“学霸不长我这样,她才是学霸,”陆知秋冲余念扬了扬下巴,“她期中考试全科满分,一中第一——小朋友,你觉得这次考试难不难?”

余念费劲地咬着比萨边,含糊地回:“不,不难啊。”

阮程:“…………”

要不是阮程进门前反复确认过这儿是白夜堂,他可能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门萨高智商俱乐部。

余念慢吞吞地吃完一整块比萨,抽了张餐巾纸:“哥哥,你身上有纹身吗?”

余念印象里的纹身师有着大片的花臂花胸花腿,白夜堂的每个纹身师身上也都多多少少有些图案。

只有陆知秋,余念从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任何纹身。

那也可能是她看到的地方不够多,什么胸啊背啊腹肌啊她现在都还没看到过……

以后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余念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跳,脸立马红了两个度。

阮程在一旁好奇道:“念念,你脸怎么这么红?”

“……房间太热了,我一热就容易脸红。”小姑娘磕磕巴巴地回。

陆知秋顿了下,让阮程起身去关空调,在阮程“陆知秋你王八蛋”“使唤客人关空调你好大的架子”的抱怨声中,男人散漫地开口:“没有纹身,我都是在仿生皮或者别人的皮肤上练手的。”

余念:“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纹身?”

“每个人对于纹身的理解不一样,有些人是为了好看,有些人是为了喜欢,有些人只是想单纯纹个图,”陆知秋把玩着色料,“我还没有给自己纹身的想法,所以就一直没动手。”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余念看着他的侧脸,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是没有碰到的喜欢的图案吗?”

陆知秋说:“是吧,纹身不仅是一个图案,如果不出意外,它会陪伴你整整一生。”

这时候阮程吵闹着回来了,三个人的谈话重新开始,阮程讲了不少以前的事,有高中的,有大学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但足够触动人心的小事。

余念坐在一旁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感觉自己也在参与陆知秋过去的时光。

墙上的时针不知不觉走了一整圈,陆知秋偏过头:“听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想问的?”

余念怔了怔,先是有了片刻的晃神,随后仰起头,脑袋往男人的耳畔凑了凑。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停顿了两秒,小声地开口:“最后一个问题……哥哥,你谈过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