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第六章

陆知秋反应过来,心里了然。

“被叫家长了?”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余念点点头,声音沉重:“……我今天揍了同学。”

陆知秋:“我知道。”

余念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对上男人含笑的视线,余念猛的想起:“哦对,你今天下午也在教室——”

陆知秋抬手去摸她的额头,低声道:“真是烧糊涂了。”

两人的距离拉近,余念抬眼,看着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耳根红了。

“都怪你,”她一把拨开陆知秋的手,嘟着嘴,“今天下午你要是答应我,老师就不会让我喊家长了。”

陆知秋毫不在意地靠回座位:“小孩,你这是掩耳盗铃。”

“掩耳盗铃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

余念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还有求于人,又放低了声音,软软地喊:“哥哥。”

小姑娘生了病,说话没什么力气,刚刚又哭过一场,声音软乎乎的,很招人怜爱。

陆知秋还挺铁石心肠,眼皮子都没抬:“你为什么揍同学?”

“你以为我想揍吗,是他先惹我的。”

余念嘟囔着:“我考得比他好,他心里不舒服,就提我爸的事,说他——”

陆知秋掀起眼皮:“说什么?”

“……没什么,”余念沉默两秒,仰起头,“哥哥,我不说可以吗?”

她不想和别人提她家那些破事,大不了陆知秋不去,她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余念不想在陆知秋面前丢这个脸。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陆知秋点点头,摁铃让护士来拔针。

拔针,静坐,收拾东西,小姑娘全是自己完成,完全没有要陆知秋帮忙的意思。

她不是在赌气,只是已经习惯了这个过程而已。

陆知秋拎起余念的书包,为她披好取暖的毯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思最细腻,有些话不愿说出口很正常,他也不会去追问。

反正他大致都能猜到。

余念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能让她上手揍一个比她高比她壮,在力量上有悬殊差距的男生,只能是有关常清和余守业了。

-

打完点滴,陆知秋开车带余念回家。

陆知秋的车是辆通体漆黑的G63,余念从小只做过轿车和保姆车,对这种粗犷的越野车充满了好奇心。

小姑娘爬上车,系好安全带,手放在膝盖上,新奇地环视四周。

陆知秋发动汽车,将空调温度调高:“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啊,”余念感叹道,“哥哥,你太酷了。”

余念从没见过陆知秋这样的男人,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个“酷”字,他站在那,就是人形荷尔蒙,充斥着A到爆的酷man气质。

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很难不对这样的男人动心。

到了陆宅,老太太差人送来的行李就放在门口,陆知秋拎起行李,开门进屋。

余念连忙跟上男人的脚步。

陆知秋拎着行李走到二楼,打开一扇房门:“以后你就睡这,我让人简单布置了下,还缺什么和我说,明天帮你补齐。”

“谢谢哥哥。”

余念走进房间,想了想,问:“哥哥,你晚上睡哪儿?”

“我睡你对门,”陆知秋说,“有事就喊,我一直在。”

男人走后,余念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娃娃。

房间布置的很贴心,知道她是女孩子,特地将床单换成粉白色,床上还放了几只玩偶,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余念将脸埋在兔子的耳朵里,眼睛眨啊眨,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她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少女从兜里拿出手机,上边有五六个周双双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双双,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没看手机。”

“没事没事,我也是担心你才打的电话,”周双双关心道,“念念,你现在怎么样,烧退了吗?”

余念:“退了,哥哥带我去医院打了点滴。”

“哥哥?”周双双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余念抿唇,将晚上发生的事大致和周双双说了遍。

“你是说,你现在住在一个大帅哥家,他还睡你对门?”周双双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一阵鸡叫,“啊啊啊啊啊念念给我冲啊!把大帅哥搞到手!妈妈盼你谈恋爱已经盼了三年了!”

余念:“……”

余念长得好看,是全校公认的校花,追她的人一抓一大把,其中不乏家境优越长相帅气的男生,可余念谁都不喜欢,看谁都长一个样,没有心动的感觉。

以至于周双双都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余念这边还毫无动静,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不可能的,人家把我当小朋友。”怕陆知秋在对门听到,余念压低声音。

周双双问:“他大你多少?”

“八岁。”余念说。

“八岁不是挺好的吗,年上小说的最佳年龄差,”周双双满不在乎,“只要长得帅,上下五千年都没有问题。”

余念:“……”

周双双继续八卦:“他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你见过的,”余念说,“就今天下午来咱们班找人的那个。”

那时候已经放学,班里的同学走了大半,周双双理书包比较慢,有幸目睹余念给林星旭开瓢的全过程。

自然也没有错过中场客串,引起一阵骚动的陆知秋。

“原来是他啊!你们俩可真有缘!”周双双先是激动,随即有些后悔,“我那时候没带眼镜,没看清大帅哥的脸,就记得他长得很高,声音很好听……”

她越说越后悔:“早知道就戴眼镜仔细看看了。”

余念被逗乐了,噗嗤一笑:“没事,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

余念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第二天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余念便没有请假,准时去了学校。

“念念,你来啦!”余念一进教室,就见周双双冲她挥手,“早饭吃了没?我这有面包。”

余念在她身边坐下,把书包塞进课桌:“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我还怕你睡了新家,上学来不及呢。”

周双双“咦”了声,冲余念挤眼:“你今天早饭和大帅哥一起吃的?进展如何?”

“想什么呢你,能有什么进展,”余念笑着打她,“我一个人吃的早饭。”

早上起床,从佣人那得知陆知秋已经出门时,余念有些惊讶。

比一个高中生起得还早,这男人到底在忙什么……

陆知秋还特意在餐桌上留了纸条,男人的字体遒劲有力——

【好好吃饭,不准空着肚子去上课】

余念:“……”

还真把她当小朋友了。

想到这,小姑娘有些沮丧:“双双,我觉得我不行。”

“怎么不行?”周双双抬起余念的下巴,恨铁不成钢,“念念,你能不能对自己的长相有点自信?就凭这张脸,你不行谁行?”

余念说:“我觉得他不是看脸的人。”

白夜堂的阿雅长得也好看,是那种带着侵略性的野性美,而陆知秋看她和看一块板砖似的,眼里毫无波澜。

周双双说:“这世上没有不看脸的人,相信我,你这张脸我一个女生看着都心动。”

余念:“……”

临早自习还有几分钟时,林星旭走进教室。

少年带着口罩,仍能看出半张脸肿得老高,鼻子上贴着纱布,看上去惨兮兮的。

热闹的教室安静了两秒。

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林星旭狠狠瞪了眼余念,将书包扔到座位上,砸出重重声响。

同学们面面相觑,低下头,又开始做自己的事。

林星旭虽然成绩不错,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打架逃课一样不落,在班里算是个小霸王,没什么人敢招惹他。

“林星旭怎么还是来上学了?”

周双双不怕林星旭,“啧”了声,幸灾乐祸:“他不是最要面子吗?平时和只公孔雀似的,现在怎么不知道回家休息几天,把伤养养好再来。”

余念把玩着笔,心不在焉:“谁知道呢。”

这时候,后面传来同学的议论声:“这几天不是讲试卷吗,林星旭考得这么好,门门接近满分,听不听都一样吧?”

“啊,我知道了!”

周双双一拍大腿,搂住余念的脖子,笑嘻嘻道:“我知道林星旭为什么来学校了?”

余念被她扯得身体一歪:“为什么?”

“因为你也来上学了啊,”周双双说,“第一名都来了,他这个第二名有什么资格请假?”

余念:“……”

她还不知道林星旭的胜负欲原来这么强。

下课铃打响,周双双突然想起一件事:“陈老师不是让你叫家长吗,他们同意来了?”

余念把作业交给课代表:“不来。”

“那怎么办?”

“来不了就算了呗,”余念淡声道,“老陈又不能真把我怎样。”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陈柏校走进教室,环顾一圈,视线先定格在教室后排:“余念来上课了啊。”

随后又投向林星旭,有些惊讶:“林星旭也来了,伤成这样怎么不回家里休息?”

林星旭:“……”

班里有几个没憋住的偷笑出声,周双双更是捂着嘴笑晕在座位上。

见林星旭臭着脸,余念便接了话茬:“陈老师,您的课我怎么能落下。”

“你有这份心,老师很感动,”陈柏校点头,翻开书本,“待会下课来趟办公室,和林星旭一起。”

余念:“……”

她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下课铃打响,走廊上有不少打闹的同学,见陈柏校身后跟着两个人,议论纷纷——

“哎,那不是二班的余念和林星旭吗,俩大学霸!”

“林星旭脸上怎么有伤?靠,学校里还有人敢揍林星旭?”

“你不知道吗,是余念打的。”

“???”

……

林星旭的脸色更差了,目光阴沉得能滴水。

余念倒是没什么感觉,心里正盘算着待会怎么和陈柏校打太极,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口哨:“哎,学霸妹妹。”

余念转过头,看见易小北正站在三班门口,嘴里叼着片面包,大刺刺地冲她挥手。

“去办公室罚站啊?”易小北咧嘴一笑,“要我陪你吗?我罚站专业户。”

余念:“……那倒不必,心意领了。”

林星旭将口罩往上提了提,冷哼一声,语气嘲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流子都和二流子混在一起。”

易小北一听,不乐意了:“你找抽呢,敢骂老子二流子?”

“马上要上课了,你赶紧回自己班吧,”余念轰走易小北,冲林星旭笑了笑,“林同学,回回考试都考不过一个二流子,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林星旭:“……”

陈柏校没注意两人身后的小动作:“余念,你家长今天过来吗?”

“……”

余念顿时哑了声,半晌,张了张口:“陈老师,他们不过来。”

陈柏校问:“为什么不来?”

“他们都很忙,”余念说,“我外公外婆在国外度假,我爸在忙工作,抽不开身。”

“那你妈妈呢?”

余念目光一黯,正要回答,就听林星旭嗤笑了一声。

少年面露嘲讽,抬高声音:“报告陈老师,余念同学没有妈妈——”

像是陈旧的伤口被揭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饶是余念内心强大,也被林星旭这番露骨的话刺的直皱眉。

“余念爸爸也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刚结婚,忙着陪新老婆,”林星旭脸上的笑意更甚,“对了,余念,你现在有新妈妈了,为什么不叫她来——”

还没等林星旭将“学校”二字说出口,余念就随手抄起走廊窗台上的小花盆,“砰”得一声砸到他脑袋上。

口罩整个掉到地上,纱布也被掀开了大半,林星旭顶着满脑袋的肥料土,狼狈地扶着栏杆直咳嗽。

塑料花盆滚落在地,余念俯身捡起,将它掷回少年脚下。

“林星旭,”少女目光冰冷,“你说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