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余念其实不想见易小北,什么脑袋纹龙,什么顶撞老师,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只想快点逃离犯罪现场,刚才下手有点狠,林星旭半边脸肿得老高,估计得养好几个星期。
陆知秋看着小姑娘扑闪扑闪的眼睛,半晌,扬了扬眉。
他微笑着:“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
余念:“……”
她以为是自己的请求不够诚恳,眨巴眨巴眼,又不死心地问:“真的不用吗?”
陆知秋笑着“嗯”了声,声音很好听,还带着点鼻音:“你老师好像还有话想和你说,我就不打扰了。”
余念:“…………”
这个男人怎么一点眼色都不懂??
少女僵硬着转过身,果然与陈柏校对上视线。
“陈老师,”余念迅速将书包捡起,开始装傻充楞,“您说的事我记下了,我现在人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了。”
陈柏校点点头:“嗯,回去好好休息。”
余念飞速退到门外:“好嘞,谢谢陈老师!”
陈柏校继续道:“下星期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少女捂着脑袋靠到门槛上。
陆知秋在一旁看着,唇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又迅速放下。
余念惨兮兮地问:“老师,一定要请家长吗?”
“一定要请,”陈柏校和蔼道,“记得提前和我说,我让林星旭家长也过来。”
-
余念走出教室,仰头看了眼天色,雨越来越大,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
她今儿没有带伞,只能冒着雨出去。
余念打开书包,从里边抽出几张联考试卷,干脆利落地顶在头上。
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雨幕,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学楼。
过了没多久,陆知秋从楼上下来,身边还多了个剃着寸头的少年。
“陆哥,你快看,”易小北往远处一指,“那边有个没撑伞的妹子。”
陆知秋头也不抬:“关我屁事。”
“哎呀,真的,你就看一眼吧,身材还挺好,腿有那——么细。”
陆知秋顿了顿,忽然想起刚才在教室看到的小姑娘——
白白净净的,长得也好看,校服裙下的小腿纤细笔直,看起来又纯又乖。
谁知道下手这么凶。
陆知秋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一个硬物,拿出一看,是他在教室捡起的耳环。
刚才看戏看得太起劲,居然忘记还了。
想到这,陆知秋不自觉抬起眼,往远处望去。
哪还有什么妹子的身影。
“哥,你反应也太慢了吧,”易小北吹了声口哨,“人家早跑出去了。”
陆知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易小北立马怂了:“哥,陆哥,我知道错了。”
陆知秋挑眉:“错哪了?”
“我不该下课抽烟,不该顶撞教导主任,不该骂他乌龟王八蛋,”易小北抹了把自己的寸头,“……更不该让你来学校捞我。”
陆知秋不置可否地笑了声,抖手将伞撑开。
他率先一步走进雨幕,丢下一句话:“记住你说的,没有下次,我最烦接小孩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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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淋着雨跑到校门口,大致扫了眼,看见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马路边。
车里的司机也看到了余念,连忙下车替她撑伞——
“小姐,您怎么冒雨出来了?”老刘拉开车门,护着余念的头,“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进去接您。”
“太麻烦,我自己出来就好。”
余念坐进车里,找了条毛巾擦身,外边雨太大,她整个人都湿透了。
车内打着暖气,余念坐了好一会,才逐渐感受到暖意,她裹着毯子看窗外的街景,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姐,您不会淋感冒了吧?”老刘看了眼后视镜,担忧道,“我送您去医院看看?”
余念摆摆手:“不用,小毛病,回家睡一觉就好。”
老刘没吭声,安静了几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余念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刘叔,怎么了?”
“……小姐,先生让您今晚不要回家睡,”老刘叹了口气,“今晚那女人在家,先生让您去老太太家住着。”
那女人指的是杨姝,余守业新娶三个月的新老婆。
而余念的母亲叫常清,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常家几代经商,生意做的很大,大本营开在魔都,常清是常家唯一的后代,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
常清与余守业初遇时,余守业只是个普通学生,出身工薪家庭,家在魔都只有套二十几平的经济适用房,所幸人长得帅,情商高,在大学是学生会主席,追求他的姑娘能从男寝排到食堂。
常清对余守业一见钟情,带着常家所有的家产,不顾一切嫁给他。
千金配才子,也算一段佳话。
与常清结婚后,余守业得到常家的财力支持,他开始经营属于自己的生意,让父母搬进魔都最好的别墅区,正式步入上流社会。
常清则在婚后半年怀上余念,将所有财产交给余守业打理,甘愿退居幕后,为余守业扮演起贤妻良母的角色。
余念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父母相爱,家庭和睦,从小到大过得顺风顺水,没有烦恼和忧愁。
直到一场时疫带走常清的生命——
常清去世的第二天,余守业开始疯狂抛售常家股份。
常清去世的第五天,余守业将常清所有财产归入自己名下。
常清去世的第七天,余守业带着杨姝回到余家大宅。
而余念目睹了这一切。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
余念意识到,父亲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爱母亲,她之前所看到的,全部都是精心编纂的谎言。
现在常清走了,这些谎言便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
余念顿了顿,没有很意外:“可是外公外婆出去度假了,现在不在市里。”
“我和先生说了,先生说您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在哪睡都一样,”老刘有些不忍,余念还小,实在不该承受这些,“小姐您放心,我已经和老太太通过电话了,她会替您安排好一切。”
余念“嗯”了声,情绪淡淡的:“知道了。”
老刘:“那我现在带您去医院?身体是本钱,您可千万别感冒了。”
“不去医院。”
余念摘下毯子,开始擦自己湿哒哒的头发:“我们回家。”
“可是,先生那边——”老刘立马调转方向。
“杨姝过了门,以后肯定会在家里住下,难道只要她在家,我就得跑到外边睡?”
余念望向窗外,语气平静:“那里是我家,就算妈妈不在了,也是我余念的家。”
-
车子一路驶回余家大宅,余念没让老刘陪着,独自一人向家宅走去。
少女带了钥匙,但没急着开门,而是伸手摁响门铃。
几秒后,门内传来女人娇媚的声音:“谁呀?”
余念没有吱声,又摁了两下门铃。
“哎呀,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女人有些恼怒地应,细碎的脚步声渐近,紧闭的大门被拉开一条缝。
杨姝穿着吊带睡衣,从里边探出头:“谁啊,大晚上敲别人家门——”
看清门外人的长相后,杨姝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阿姨,我是在敲自己家门,”余念扫了她一眼,轻声道,“王姨呢?”
王姨是余家的佣人,平时负责开门接待客人。
杨姝将开叉开到胸口的丝绸睡衣提了提,尴尬道:“……今天家里没佣人,守业让他们都回家了。”
“原来是这样。”余念点点头,抬脚就往屋里走。
“哎,等下,你不能进!”
杨姝拦住余念:“你爸爸没和你说吗?”
余念挑眉,望向杨姝:“说什么?”
杨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守业说,让你今晚别回来,去老太太家——”
“杨阿姨,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余念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这里是我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赶?”
听到“外人”二字,杨姝的脸一黑。
余念不理会她,径直往里走,刚进大厅就见余守业从二楼下来,身上披着睡袍,头发湿润,估计刚洗完澡。
“守业,你终于来了!”
杨姝声音一软,连忙上前:“念念突然回家,我只不过问了几句,她就说我是个外人——”
余念:“杨阿姨,我是来找我爸的。”
“好了姝姝,你先上楼,”余守业拍拍杨姝,随后看向余念,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外公外婆家睡?”
“我知道,我一会就去,不会打扰爸爸的。”
余念仰起头,唇角带着点笑:“爸爸,我今晚过来,是来问您件事。”
余守业:“什么事?”
“爸爸,您让我去外边住,是打算让我住几天?”余念问。
余守业被问住了,他刚回国,杨姝说不想这么快回归生活,他便随口应下,一通电话让余念住到外边。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重温蜜月,哪还有闲心去想这些?
“您不回答,那我替您回答,”余念淡声道,“我在外边住几天,全看我自己的心情,想住几天就住几天,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对吗,爸爸?”
余守业上前两步:“念念,你也太不懂事了——”
“我还没成年,能懂事到哪儿去?”余念背着手,歪了歪脑袋,“更何况这儿是我家,难道连随意出入自己家的权利都没有吗?”
小姑娘声音柔软,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在这种情况下,余守业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爸爸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余念背起书包,目光越过余守业的肩头,锁定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杨姝与她四目相对,下意识后退两步
余念冲她甜甜一笑,弯着眼:“杨阿姨,祝您做客愉快。”
杨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