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沐禾凝一听,马上就紧张起来,蹙眉道:“真?要?你去啊?”

沈叙怀点点头:“如今战事不利,若再无人率兵对抗,只怕撑不了多久……”

沐禾凝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往年国家有外敌进攻之时,她也从未担忧过,火总归烧不到自己身边来。可如今做了他?的妻子,才?为这战事与局势担忧起来,她知晓那战场上的残酷与血腥,所?以才不忍心他?亲自去。

她想着眼眶就渐渐红了,扯了扯他的衣袖,近乎撒娇道:“……可不可以不去啊?”

沈叙怀也心中微酸,顺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认真道:“禾凝,乖,我既然选择了回来,这个担子?必定是躲不掉的。”

沐禾凝当然明白,可总是耐不住不舍与担忧,红着眼睛看他?。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之时,甘棠忽然从门外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冲到沐禾凝跟前焦急道:“王妃,不好了!萧姑娘和?三少爷在前院打起来了!”

萧明灿?沈彦安?

沐禾凝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俩人怎么扯上了,可听到二人打架的消息,她急忙站起身,也顾不得?和?沈叙怀伤春悲秋了,忙问:“怎么回事?”

甘棠道:“奴婢也不知,萧姑娘今日来府上见王妃,在前院碰上了三少爷,没说上几句就打?起来了,现在前院闹得鸡飞狗跳……”

不等甘棠说完,沐禾凝就提了裙子?,急急忙忙踏出门去。

萧明灿是个性子火爆的,若是沈彦安在她面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萧明灿必然会对他大打出手。最重要?的是,萧明灿一身武功,那沈彦安却是个文?弱学子?,若是真打?起来了,沈彦安哪里是她的对手?

若是真在府上打?伤了人,她可不好收场。

沐禾凝小跑着赶往前院,还未踏出垂花门,就听见沈彦安杀猪般的叫声。

沐禾凝心一紧,待走近了才?发现沈叙怀此时已经是鼻青脸肿,而萧明灿则是一手揪着他?的耳朵,一边恶狠狠道:“你说什么?再给姑奶奶说一遍!”

沈彦安自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哎哟哎哟的叫着。

“明灿,快放手,他?是王爷的弟弟!”沐禾凝忙跑过去劝架。

“禾凝,你看他?!”萧明灿看到她来了,才?放松了手,道:“我明明是来找你的,他?却拦在府上不让我进来。”

萧明灿说着回头看了眼沈彦安,嘟囔一声:“……好狗还不挡道呢。”

“你!”听见自己被骂狗,沈彦安也顾不上自己被拽得发红的耳朵了,站到她面前不客气道:“这里是我家,你来我府上,我自然是要好好问清楚你是谁了!”

“哼,可笑!”萧明灿冷笑一声,扬着下巴看沈彦安:“这里是渊政王府,我来找渊政王和?渊政王妃,和?你这个沈家三少有什么关系,我进来还需要?你的同意了?”

“你!”沈彦安被一口气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府邸门上的匾额写的是“渊政王府”,严格算起来的确只能是他兄长的家。

“巧舌如簧,颜之厚矣!”和?萧明灿理论不清的沈彦安涨着脸,半天也只能没好气地吐出这么一句,而后又打量着沐禾凝和?萧明灿,“你既然和她是好朋友,自然是一样臭味相投。”

“哎你——”本想收手的萧明灿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又忍不住了,咂咂嘴上去道:“你说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起禾凝了?她是你嫂嫂,你对她就没点基本的尊重吗?”

“好了好了,明灿。”眼见着两人又要?动起手来,沐禾凝连忙过去拉紧她。

“我劝你还是有空多练练功夫吧,别三两下又被我打?趴下了。”萧明灿也懒得?和?他?计较,拉着沐禾凝走远了,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怎么渊政王是个举世无双的,他?弟弟却是个窝囊废……”

她平生最不耐这些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念两首酸诗的书生,沈彦安恰好都撞上了。

沈彦安闻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神色不太好看。

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嘶”一声,连忙上手捂住,下意识又看了眼萧明灿曼妙的身姿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语。

“长得挺好看一姑娘,怎么动起手来那么粗鲁……”

沈彦安捂着被揍得青肿的一张脸,拖着腿回到了寿安院。

沈老夫人刚睡过一个回笼觉起来,看见沈彦安肿成鸡蛋的脸,瞪大了眼睛:“彦安,怎么回事?谁弄的?”

沈彦安撇了撇嘴,忍着痛坐下来后,让丫鬟下去给他?准备冰敷的毛巾和清水,沈彦安身边的小厮忍不住和沈老夫人解释了方才的事情。

“哼!”沈老夫人听后一拍桌子?,冷冷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她,沐禾凝!”

沈彦安用润了水的冰帕子?覆在脸上,伤痛也缓解了许多,他?睁大眼睛道:“母亲,那打我的人是萧家姑娘,您怎么说是大嫂?”

沈老夫人看着就心疼,叹气道:“我的傻儿,那萧家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伤你,自然是那沐禾凝指使她做的,想要报复你呢。”

沈彦安眨眨眼睛,他?倒是不同意母亲的说法了,方才的事情他?看得?很清楚,是他在前院见到陌生的萧明灿闯进来,盘问了她几句惹怒到她,才?使得她对自己动手的,和?沐禾凝又无关系,且她方才还一直劝架呢。

他?咬了咬唇,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沈老夫人又冷哼一声,恨恨道:“这个沐禾凝,我和?她之间的账还未算清,她现在又开始对我儿下手了,我必不放过她!”

她说着俯下身子来,看着沈彦安温声道:“儿啊,你放心,母亲之前在庄子?上都已经细细筹划很久了,他?们二人还以为自己这王爷王妃的位置坐得?稳呢,如今国事动荡,母亲只需从中煽煽风点点火,就能将他?们二人从座位上拉下来。”

沈彦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瞪大了眼睛看着沈老夫人:“娘,您说什么呢?什么拉他?们下来?我们是一家人,就算你不喜欢兄长,可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毁了他?岂不是等于毁了沈家?”

“儿啊,你怎么不明白呢。”沈老夫人对儿子语重心长道:“我们如今的确是在一条船上,可娘要?是不把他?扯下来,又如何将?你送到这船头去亲自驶船呢?”

沈老夫人说着便暗暗咬牙道:“娘早就觉得?不甘心了,你的才?华明明不逊色于他?,却只是因为比他?晚生了几年,让他袭了爵位继承家业,而你却什么都没有!”

沈彦安却收紧了神色,对沈老夫人认真道:“母亲,你怎么会这么想?哥哥他是长子,袭爵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儿子也从未想过要?和?他?争,那些所?谓地位名利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是个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修身,为了明理,为了通晓世事。他?若是看重名利地位,早就发了奋去考科举了。

而这些,也恰恰是在他读书启蒙之时沈叙怀告诉他?的,教会他?读书的真?正初心与目的,而不是那些旁门左道。

他?如今想起来便有些恍惚,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儿时跟在兄长身后牙牙学语的画面还印在脑海中,那时父亲也常在自己面前夸他,童年的沈彦安一直是把自己的哥哥当做偶像一样崇拜的。

一直到了后来沈叙怀离京,沈彦安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自己慢慢长大,母亲也常在耳边灌输些沈叙怀不好的话?。

他?虽然不赞同,可也不好违逆母亲,只是渐渐的,从前兄长的记忆便在脑中慢慢淡去了……

直到如今,兄弟二人重逢,当他?重新站在沈叙怀跟前,看着他?那双眼睛,听到他说的话?,他?才?发现自己从未忘记过兄长对自己的教导,也从不曾忘却他对自己的启蒙之恩。

若要他?亲自从自己兄长手上夺了爵位,恐怕他?自己坐着也不会安心吧。

沈彦安凝视着沈老夫人:“母亲,你就不要?费这个心思了,你口口声声为儿子争取,可有问过儿子的想法?”

沈老夫人愣了半晌,仔细盯着儿子的眼睛,狐疑道:“你真?不想要?”

沈彦安微微一笑,俯身在沈老夫人身边:“儿子对那爵位真?的没有兴趣,那王爷的位置岂是好做的?儿子只愿一生自由放纵,承欢母亲膝下。”

沈叙怀说着,便讨老人家欢心似的,在她跟前捶背捏肩,沈老夫人心神愉悦,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傻儿……”

罢了罢了,她活了半载,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她这唯一儿子的前途。

如今他?都亲口说不要?了,她还坚持什么呢。

*

赐封的圣旨没过两天就下来了,沈叙怀看了半晌,最后悄悄将?那圣旨收了起来。

皇上册封他?为镇国大将?军,率领靖国十万精兵出征边境,对抗宁军。

他?只是犹豫着,该怎么告诉沐禾凝。

虽然一早就和?她打过预防针了,可眼下真?的到了这一刻,那小姑娘真?能接受吗?

沐禾凝此时正站在桌前,挑选着冬日做斗篷要用的料子?,沈叙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

“禾凝,我要?走了。”

沐禾凝此时还没意识到他说的意思,随口道:“去哪呀?”

沈叙怀咽了咽嗓子?,道:“去边境战场。”

沐禾凝身子一僵,面色愣了半晌,随即扭过头来,有些不自然道:“什么时候走?”

她说着就怕自己的眼泪会随时掉落下来,忙道:“那我让人多给你做些冬日要穿的衣裳鞋袜,天儿马上就要冷了,你……”

沈叙怀适时打断了她:“三日后。”

沐禾凝错愕:“这么快?”

搭在料子?上的手一空,沐禾凝知道,这下也是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随即变得哽咽:“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叙怀的喉咙也变得?滚烫,哑着嗓子?道:“短则半年,长则……不知道。”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一个不小心,人没了都是常有之事。

沐禾凝一想到面对他?的是兵荒马乱,前路茫茫,她就心慌难受。

“要?不然带我一起走吧?我实在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离你那么遥远,连你累了病了都不知道,说不定还……”

说不定还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沐禾凝几乎不敢想这个结局。

沈叙怀却松开了她的手,严肃道:“万万不可,边境艰苦,战场上有危机重重,你若是去了,我不仅不能护着你,可能还会分我的心……”

沐禾凝沉默地望着他?,叹气:“你就这么断定,我去了只会拖累你吗?”

沈叙怀见她这模样,终究是不忍太过严肃,软化了神色道:“乖,我在边境为国杀敌,你就在府上好好替我看着家,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惜命,好好的回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