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这件笑话事传进宫时,云清缓刚好从扬州回来,正在凤和宫给云太后请安。
云太后多日不见云清缓和司徒瑾,想念的不得了。两人将将行完礼,就被云太后召到眼前。
“十一,你的身体如何?了?可还有不适,或者哪里又有不舒服?”
司徒瑾拱手微微弯身,笑如朗月入怀:“母后放心。有云少?夫人和樊神医妙手回春,又有皇兄赐下珍贵药材,儿臣早已无恙。只是连累母后母妃为儿臣夙夜忧劳,儿臣心中甚是不安,时时忏悔。”
云太后拉着司徒瑾的手,拍了拍,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让人心疼。十一,你放心,这件事,母后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司徒瑾笑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尽挑一些扬州路上的趣闻说与云太后听,把云太后哄得前仰后合。
不过云太后也没有忘记病中的怡太妃。又和司徒瑾说了几句,便让兰夏带着他去凤安宫看望。
凤安宫与凤和宫挨得极近。云太后又早已吩咐,这段时日她需潜心礼佛,怡太妃身子不好,需要休息,命后宫诸人无事不得打扰。
所?以司徒瑾去的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任何?宫女内侍。倒也是很好地瞒住了司徒瑾回京的消息。
待司徒瑾走后,云太后让云清缓坐到自己身边。看?着云清缓消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云太后怜爱道:“缓缓,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肯定累着了吧。”
云清缓不好意思地笑笑,顺势扑进云太后怀中,暗戳戳地为司徒瑾说好话:“姑母,我不累。倒是英王殿下受了很多苦,只是他憋在心里,不肯和您说。”
云太后叹道:“本宫何?尝不知?他不愿让本宫和皇帝为难。也是他父皇,说什么?都要保着甄家,任谁劝都不肯听。”
云清缓自是知道云太后所言非虚。毕竟太上皇这些日子做的那些奇葩事件,早就通过一只只信鸽传入了她们的耳中。
云清缓甚至不知道在暗中,大逆不道地和林黛玉吐槽过多少?次有关她对太上皇的看?法。
她甚至认为,既然太上皇脑子这么?不清醒,日日修仙炼丹,还不如早日上九重天跟着太上老君炼,没事来祸害他们这些凡人做甚。
当然,虽然她这么?想,但是也没蠢到说出来。所?以此时云太后埋怨太上皇,云清缓只当不知,“嗯嗯”地点头附和。
很明显,云太后近些日子对太上皇的埋怨颇深。只不过平日里端着,也没个倾诉的人。
如今见着自家侄女,便恨不能把这些日子的郁气一吐为快。和云清缓说了很久有关太上皇的事不说,之后甚至开始谈起了贾宝玉和嘉泰郡主的婚事。
“说来,如今陛下对皇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哪都不满意。朝堂便也罢了,就连皇帝的后宫,陛下都想插手。近来除了贾家大小姐封妃,竟也就是嘉泰的亲事最让陛下满意。说出去,也不知这是皇帝的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
遇上这种敏感的话题,云清缓只能干笑。想了想,云清缓从云太后的话中,努力找了一个最不容易引火烧身的角度,顺着云太后问道:“姑母,侄儿在回京的路上就听说了嘉泰郡主和贾家公子的亲事。陛下甚至下旨,命工部在荣国府边上为嘉泰郡主修建郡主府。这可是少有的恩典。我回京的路上,都见百姓津津乐道,夸陛下胸襟若海,恢廓大度呢。”
云太后看着云清缓的笑颜,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到底还是回来的时日少。如今贾家又闹出了不少?幺蛾子。成了笑话不说,还连着累带了皇帝。”
对于荣国府发生的一切,云清缓是永远都抱着持续且长久的好奇。听云太后提及此事,连忙便竖起耳朵,迫切地想要知道荣国府这些时日又犯了谁家的忌讳。
云太后口中的幺蛾子,自然是这段时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请医事件。
说来也巧。
兰夏在前往御膳房的途中,正好听见外出采买的小太监乐不可支地和宫女们形容此事。
兰夏觉得有些古怪,便让那个小太监来到面前。待到他一五一十地说完,回宫后兰夏就立刻禀报给了云太后。
云轻缓得知贾宝玉犯了疯病,大为震惊:“姑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太后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对荣国府的厌恶:“谁知道呢?总归,皇帝刚下旨赐婚,满京城提及,谁不道一声’大喜’。偏生他们家竟然在这关键时刻出了这档子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的旨意不对,或者是贾家公子和嘉泰郡主八字不合,触怒了神灵。”
说到这,云太后的神色又有些恹恹,只觉得荣国公府就是德泰帝的克星。
不仅先送进宫来的贾元春是个狐媚惑上的。就连着贾宝玉,也不让人省心。
牡丹宴上撞了大皇子与二皇子不说,如今偏生在皇帝赐婚后犯了疯病。
云太后虽久居深宫,却也知道京城甚至隐隐有过流言,说是老天对德泰帝的旨意不满,才会降下此等污秽天罚。
虽然这些无稽之谈已被德泰帝用雷霆手段处置,但终归是惹人生烦。
云清缓听完这些事,眉头仅仅皱着,心中奇怪万分。
若是她记得不错,在整个《红楼梦》的原著中,贾宝玉如此发疯只有一次。便是赵姨娘心生嫉妒,花银钱请马道婆做法。
莫非这荣国府近来又有了什么?阴私,导致赵姨娘或者别的什么?人对贾宝玉产生了不满,便悄悄请马道婆给?他扎了小人不成?
云清缓本还想继续向云太后追问一些有关荣国公府的事情。但很明显,云太后对此事了解得并不多。
所?以她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想着回头去问问迎春。
云太后今日和云清缓与司徒瑾说了这么?多话,也乏了。云清缓见了,便适时地告退,说是要去拜见怡太妃。
与怡太妃说了些话,云清缓又去皇后娘娘的宫殿里坐了坐。直到把该去拜见地方都走了一道,才终于出宫。
只是自打离开凤和宫之后,云清缓总有些心不在焉。即使在出宫的马车上,她都一直在想着贾宝玉突然发疯的事情。
白露坐在云清缓对面,看?着自家小姐愁眉苦脸的小模样,打趣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几日见不到英王殿下,所?以现在就开始思念了?”
白露和白霜在云清缓跟前素来不拘束。
果?然,云清缓听白露这么?说也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睨了白露一眼:“你这丫头,当真是三日不见,上房揭瓦。居然开始编排起我来。”
白露故作夸张地说道:“小姐,奴婢说的明明是实话,您居然还怨奴婢,真真是要委屈死人家了。待会见了表小姐,奴婢定要让她为奴婢讨个公道。”
被白露这么?一打岔,云清缓的心情果?真是轻松了不少?。
想到林黛玉即将来家住,云清缓瞬间将贾宝玉的事抛到脑后。
管他呢。
想不通,就不想。
反正无论贾家如何?,都逃不过皇帝表哥的法眼,哪就轮得到她来操这个心了?
德泰帝近来封了林如海为钦差,外出扬州公干。
林如海担心林黛玉一介孤女无人照管,便想着托林氏照顾林黛玉一段时日。
林氏素来喜欢黛玉,自是求之不得。
得知黛玉要来家中住,云清缓高兴至极,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要和黛玉一同睡,每天掰着指头数黛玉何?时入府。
今日一回府,云清缓就见府中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来到林氏院子时,果?真见到林黛玉正坐在林氏身边陪着两位夫人说话。
云清缓笑眯眯地给两位长辈请了安,看?着雪雁问道:“雪雁,表姐这段时间和我住一起。她的行李你都放置好了吗?”
雪雁福身:“表小姐放心,物什都已按照姑太太和表小姐的吩咐,遣婆子搬去了表小姐的院落。”
云清缓瞬间满意了。
她拉着林黛玉的手,兴致勃勃地道:“表姐,我们睡一起好不好。这样晚上我们也能说悄悄话了。”
林黛玉弯唇看?着云清缓,轻轻点头:“自是好的。”
林氏瞅着姐妹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用手帕掩着唇笑道:“就知道你们姐妹有说不完的话。快些回去吧,我让厨房准备些糕饼果子,你们就好好地玩。”
云清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着林氏袁氏撒了会娇,便和林黛玉一同告退。
回到房间中,看?着林黛玉清丽的面容,云清缓不知怎地,脑海中鬼事神差地就浮现了木石姻缘四个大字。
看?到这四个字,云清缓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贾宝玉发疯。
想着林黛玉定是比云太后更为要清楚荣国府的情况,便拉着林黛玉的手问:“表姐,你有听说荣国府最近发生的事吗?”
林黛玉叹了一口气,蹙着细细的眉,道:“我们林家和荣国府再怎么说也是亲戚,如此大事,自是听说了的。也不知二哥哥现今如何??可有找到医治的法子。”
云清缓总想着赵姨娘和马道婆,便也就直接问了出来:“莫非是荣国府最近又出了什么?公案?例如谁谁谁不小心把灯油打到另一人脸上这种,否则贾公子何?至于此?”
林黛玉听了这话,有些奇怪:“我倒是听闻,如今京城里都传是二哥哥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魇着了,才会如此。为何你说是出了什么?公案?”
云清缓眉心一跳,心想:对啊。哪怕是在《红楼梦》的原著中,也没有人知道贾宝玉和王熙凤突然发疯其实是赵姨娘在背后下的手。毕竟这件事做的着实?隐秘。她如此询问,总归是明显了,
云清缓见林黛玉仍旧疑惑地望着她,也没有将她的猜测想法告诉林黛玉,而是打着哈哈,企图通过别的事故意转移林黛玉的注意力:“表姐,荣国府发生这等大事,贾老太君没有与姑父说,想请你过府探视么??”
毕竟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执念还是很深的。说不定贾母和王夫人她们就认为,只要林黛玉过去呼唤一两声,贾宝玉或许就能醒过来呢。
其实云清缓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她没想到,竟然被她给说中了。
因为贾母确实这么?想过,只不过被林如海给挡了回来。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外祖母是有邀请我上门,但被父亲阻了。只说我自扬州回京,舟车劳顿,近日精神不好,已被姑母接去秦国公府静养,不容易出门。这样,就算是外祖母也没理由硬要我登门。”
“父亲还嘱咐我:贾府最近不太平,二哥哥又要尚嘉泰郡主,这段时间还是尽量不往来的好。”
云清缓疯狂点头,表示她对舅舅的赞同。
林如海这次是临时任命,偏生林黛玉又突然从扬州回了京城。
两边都匆匆忙忙的,也来不及事先通个气。
因着云清缓她们走水路,连信都没法送,这也就导致了林府什么?都没有准备。
若是林黛玉此时去贾府看?望贾宝玉,云清缓相信贾母绝对会以林府无人,难免烦乱为由,把林黛玉留在荣国府住几天。
这也是林如海如此迅速地把林黛玉送到秦国公府的原因所?在。
好不容易出了那个虎口狼窝,做甚要再回去呢?
林黛玉看?着云清缓一脸认可的模样,莫名地就想笑。
她没告诉云清缓的是,她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叮嘱,让她千万不要去荣国府。
仿佛她一旦登门,她慈爱的父亲,她可爱的表妹,皆会化为落花泡影。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也统统会就此改写。
虽然不知为何?,但林黛玉只要稍稍深想,便会心痛到无法呼吸。甚至在这种心痛中,她感受到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愤,一种难以言喻却深入骨髓的悲伤。
看?着云清缓无忧无虑的笑颜,林黛玉不动声色把此事压在了心底。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必要说出来徒增烦恼。
无论如何?,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有爹爹在,她日后会过的更幸福。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