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要骑马啦

林如海在扬州巡盐御史上一干就是十几年,抽丝剥茧地捋顺了一团乱麻的江南盐政不说,在职期间江南缴纳的盐税甚至比以往多出了足足三成。

明熙帝荷包鼓了,心情好了,对林如海那是大加赞赏,只恨不能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日日夜夜的给国库生钱。

奈何林如海是一个死脑筋,见着妻子过世万念俱灰,人在壮年就生生地断了雄心壮志。哪怕皇帝三番五次试探着想要提拔,林如海也只是上表聊谢君恩,表示自己愿意继续在江南发光发热,为圣上的海晏河清不惜一切。

所以当明熙帝接到了林如海的奏折,得知了他想要入京的意愿之后,那叫一个啧啧称奇。笑着和戴权说了几句林如海怎么转性之后,就在脑海中划拉着朝中官职,势必要给他一个最合适的空缺。

正巧云正然上奏朝中致仕官员名单,明熙帝在名单中扫了一眼发现户部尚书赫然在列,就觉得这个位置特别适合能够赚钱的林如海。

大笔一挥,朱笔一批。有皇帝的心意和身为吏部尚书的云正然的运作,调任书很快批下,只等诏书发往江南,林如海便可动身启程,进京上任了。

而在林如海水路回京的一个月中,京城也没有消停,各路人马为了争权夺利,小动作不断。

而这一系列的事情,还得从明熙帝降旨斥责贾府开始说起。

那日王夫人从荣庆堂回去之后,怎么想怎么不甘,遂唤来懂得识文断字的丫头,口述了一番,就让金钏儿带着信去了六皇子府。

皇家规矩森严,元春难得传信回府。上次问候祖母幼弟,还是在红云茶事件之前。

王夫人便自以为元春如今还很是得六皇子殿下的宠,颇有些想借她之势,打压大房威风的意思。

王夫人写好信之后就满怀期待地坐在榻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光滑的檀木桌,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嚣张的邢夫人斗败的模样,就心顺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知等了近两个时辰,金钏儿才匆匆回来,看着王夫人颇为盼许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着金钏儿身躯轻颤如风,眉眼惶恐不安,王夫人心头一跳,浓浓的不详开始在心底蔓延:“怎么了,信可带到?元春怎么说?”

金钏儿跪在地上,睁大眼睛盯着地板,小心翼翼地声音甚至带上了隐隐的哭腔:“太太,奴婢进了六皇子府,他们一听说奴婢找大姑奶奶,就说,就说……”

王夫人看着金钏儿吞吞吐吐的模样,不安感越来越浓,拍着扶手尖声怒斥:“怎的如此慌张,那起子奴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金钏儿以头抢地,沉闷哽咽的声音从她的身子底下传来:“说前些日子大姑奶奶冲撞了徽宁郡主,害得郡主现在还起不来身。皇妃娘娘大怒,直接罚以大姑奶奶板箸之刑。奴婢去的时候,大姑奶奶正在受刑。”

说到最后,金钏儿的哭声越发的大。想到自家姑奶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么多人指点嘲笑,就忍不住悲痛欲绝,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王夫人身体晃了晃,周瑞家的见状慌忙上去扶她,才一靠近,就听王夫人嘴唇蠕动,念念有词:“板箸之刑,板箸之刑……”

这可是惩罚宫女的刑法,六皇子妃好狠的心。不过是冲撞了徽宁郡主,竟然就要她的元春受这等侮辱。

金钏儿伏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继续道:“好不容易得以和大姑奶奶单独相见,奶奶听了奴婢来意,特让奴婢转告太太几句话。”

王夫人撑着周瑞家的手直起了身子,匆匆忙忙道:“什么话?元春有何嘱托?”

“大姑奶奶说:转告母亲,不必争一时意气。务必请老爷太太扶持宝玉成材,姐弟相成相守,方才是长久的道理。”

元春的话一字一句地飘进了王夫人的耳中。王夫人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身体就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就这么软了下来。想着元春的话,如同魔怔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王夫人才蓦地反应过来,经过元春的提点,眼神都清明不少:“是,元儿说的是。说起来咱们家还有一个监生的名额,改明儿我就去和老爷说道说道。元春说的很对,只有宝玉有出息,才能护着她的姐姐。”

否则,她的元儿,堂堂公府大小姐,又怎么会被六皇子妃如此羞辱。

王夫人这么多年一直放任溺爱着宝玉,任由他在内闱厮混。如今一连串的打击终于将王夫人的美梦彻底击碎。

王夫人也不是个迟钝的,当即就扶着周瑞家的手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地朝着梦坡斋走去:“不,不等明儿,现在就要去和老爷分说此事。”

再等下去,恐怕这个名额都要被大房抢去。那岂对得起元春在六皇子府的苦苦挣扎,殷殷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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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季节已过,京城中很快进入了夏天。

初夏的熏风虽不躁热,但薄薄的炎浪裹着蝉鸣知了,无端让人生厌心烦。

云清缓躺在树荫下的靠椅中,不知道多少次的念叨着冰冰凉凉拿泉水湃过的西瓜,白嫩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脸上的荷叶,闻着荷叶清苦的香味满肚子的不高兴。

白露听到了云清缓小声的抱怨,笑着在小几上放了一杯已经温凉的薄荷茶:“我的好姑娘,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是您还小,不能吃太多的冰。您再这么念叨,奴婢都要愧疚了。”

云清缓蔫蔫地应了一声,转了个身,并不是很想说话。

云清喻进来时见着小妹妹枯枯地躺在树下,脸上甚至虚虚地搭了一层荷叶,顿觉有趣,跑上前直接将荷叶揭开,扮了个鬼脸。

云清缓感受到突然刺目的光线,不自觉地睁开眼,就被面前云清喻故作夸张的面容吓了一跳。

鼓着脸叉着腰,云清缓指着云清喻奶声奶气地道:“二哥,快还给我。”

云清喻举着翠绿的荷叶,在云清缓的面前晃了晃,挑了挑眉,将荷叶放到云清缓面前,等她的手快要够着时又马上缩走:“叫声好二哥,就给你。”

云清缓看着云清喻冷笑了一声,将脚放下,边等着白霜给她穿鞋,边道:“白露白霜,走,咱们这就去给大伯母请安。”

云清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娘亲,镇国侯夫人袁氏。听了这话立刻萎了,极为小心讨好地将大荷叶伸到云清缓的面前,双手作揖鞠躬:“好妹妹,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去跟我娘亲说,这样,明天我带你去骑马如何?”

“骑马?”云清缓颇为狐疑地看着云清喻,确定他不是在玩自己之后,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原谅你这次。不过我还要带上林表姐。”

云清喻本来就是奉命带云清缓出去玩。见她同意了,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随小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可以。你还有什么处得好的姐妹,都一同叫上。咱们明天就去京郊痛痛快快地玩上一玩。”

第二日,云清缓乘坐着镇国侯府的马车,来到贾府的门口。

她这次除了黛玉,还邀了迎春。因不想在贾府多待,进门拜见了贾母之后,就和二人一同出门了。

出府前贾母还一脸慈爱地拉着迎春和黛玉的手让她们不要拘谨,好好地玩。

黛玉还好,从没受过贾母如此关注的迎春简直是受宠若惊。连探春嫉妒的视线都没有顾上,拜别完祖母母亲就随着镇国侯府的马车一道离开了。

车上,云清缓笑眯眯地看着迎春,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双手捧着递到迎春的面前:“恭喜迎春姐姐,贺姐姐乔迁。”

锦盒里装着的是两块剔透的猫眼宝石。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却道:“清缓妹妹,你这也太客气了。”

林黛玉捂着嘴在一旁笑着推了推迎春,言语间满是催促:“缓缓这丫头好东西多着呢,难得地出手如此大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还不快赶紧接过才是正理。”

云清缓也跟着点头,举着盒子的手不可放下:“是啊,迎春姐姐不肯收,莫不是嫌这礼太轻了?”

被这姐妹俩一唱一和地联合打趣,迎春脸皮有些微微地羞红。双手接过云清缓手中的锦盒,小声道:“谢谢清缓妹妹。”

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黛玉也拿出了一个绣了小猪的荷包,递给了云清缓:“喏,你上次拜托我做的荷包,昨晚才做好。你看看喜不喜欢。”

云清缓拿着荷包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光线翻来覆去地看着,爱不释手地摸着上面憨态可掬的小胖猪崽,只觉得心都要被那只小猪萌化了:“喜欢,林姐姐你的手艺真好。”

林黛玉矜持地低头笑了笑,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显然很是开心:“缓缓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做一个。”

云清缓摆了摆手,又忍不住摸了一下小猪圆滚滚的身子:“可别,要是伤了林姐姐的眼睛,让阿娘知道又得说我了。”

林黛玉很喜欢这个表妹,什么都是想给她最好的,听闻此言掩嘴一笑:“也不很费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做做针线,倒还可以打发时间呢。”

迎春听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近来家里事忙,也没人陪我下棋说话了,还怪无趣的。只是可惜了昨日我特意做的几首好诗,要不回去后林丫头你帮我看看如何?”

林黛玉颇有才学,又素来诲而不倦,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堪称小菜一碟,当即答应:“好啊。”

云清缓佩服地看着林黛玉和贾迎春:果然古代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啊。想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别说琴棋书画了,就连认识的字都只有一年级小朋友的平均水平。

想要融入古代,果真还是要多加努力才行。

这边才想完,那边就听到林黛玉兴致勃勃地冲着自己道:“缓缓,上次去镇国侯府,我看你院中有片荷塘。如今已入夏,接天莲叶,映日荷花,也是雅趣无穷。不如我们下次就此情此景一道联诗如何?”

林黛玉不知道云清缓换了个芯子,只以为她和古代闺阁小姐一般,不说出口成章,也是对仗工整,遂兴致勃勃地提议。

云清缓嘴角抽了抽,看着林黛玉兴趣盎然的模样,又不太好打击她,只得糊弄道:“再说,再说吧。”

生怕林黛玉揪着这件事不放,云清缓赶忙岔开了话题,把两人的注意力引开。

见着黛玉和迎春成功地开始讨论着待会骑马的事宜时,云清缓长长地舒了口气。

联诗,开什么玩笑?琴棋书画或许还能拯救一下,作诗这种事,还是等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