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紫藤花家

阿音本以为,她若想前往鬼杀队总部,即使有珠世夫人牵线,她给自己的信物为证,其中过程也要经历重重检查考证,还不能暴露自己的鬼身份。

正如珠世指给她的鬼杀队接应驻点,待她偕同两位家主抵达目的地时,才发现这只是一处僻静的宅屋大院,而门扉一侧镌刻着紫藤花纹饰的家徽图案。

阿音轻轻叩了三下门,像是早已等候于此,在第三下敲门声时,门扇从内部推开。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她对三人微微鞠躬:“舟车劳顿,请让我为三位接风洗尘吧。”

“麻烦婆婆了。”阿音局促地说。

她刚想招呼两人进去,一回头便看到了仍驻立不动的五条,他仰头凝视紫藤花的家纹,若有所思。

“那个,五条阁下?”

“嗯哼?”白发青年回神,他笑着跟上了阿音和禅院,面色如常,“没事哦,走吧。”

大概是早被通知了阿音为鬼杀队的贵客,紫藤花家对他们的招待诚意十足,礼数周全,纵使是两个家主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晚膳过后,紫藤花家的仆从前来收走了碗筷,动作迅捷、声响轻微,做完了清洁工作便拉上和室门,给三人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啪嗒。”纸扇的一角敲上了矮桌。

五条眼眸一转,瞥向阿音,吐出问询的话语:“说起来,阿音还没有告诉我们,把持这‘鬼杀队’的当主是谁吧?”

禅院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抬眸:“五条?”

“这家人的紫藤花家纹,我姑且见过一次。”五条打开扇子,悠悠地扇着风,鬓边的几缕白发微地飘起,“不过当时也没多在意,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世家……”

贵族阶层也分三六九等,五条家先祖菅原道真,在平安时期曾位极右大臣兼右大将,作为他的后裔,五条家也世代繁荣,经千年沉淀,如今在日本政界已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之一。

御三家其二的禅院和加茂皆是后来居上,凭借祖传术式盛极一时,但由于这一代同出“十影”和“六眼”,两相打压之下,无后起之秀的加茂家已经渐渐显现出颓势。

说来残酷,但在真正的贵族世家眼中,商人家族大多都是不入流的“下等人”。

当然,这一代的五条家主是不会和那些烂橘子抱有同样的想法啦。

他引出这个话题,只是想套出阿音的话而已。

据阿音所说,鬼杀队的存在也是以千年起步了,和咒术界御三家同一时期创立,能够延续如此之久,若说背后没有家族势力支持,他是不信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阿音被问到时,还呆了一瞬:“咦,我没有说吗?”

禅院:“……没有。”

“鬼杀队的当主姓产屋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阿音如实说道,“千年前的平安京时期,产屋敷家似乎舍弃过天皇的封位,由从政转为一心从商……”

提到这个姓氏,五条便一锤掌心,恍然大悟道:“哦,产屋敷啊!”

“早说嘛,这个家族也算日本商界的巨鳄了,五条家同他们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五条看向禅院,“禅院阁下肯定也听过吧?”

“产屋敷……”禅院沉吟片刻,他回想了一下,“见过的。当时商谈生意时,我还疑惑过为什么他们的家主从不曾露面。”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失礼的行为,但产屋敷家有好好解释赔礼,说他们当主身体不适难以外出,禅院也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这一页便揭过去了。

今天他才从阿音口中得知了真相:“那个啊,是因为产屋敷的家主代代受诅咒困扰,从小便身体孱弱,而诅咒会随着他们年龄增长愈来愈强,产屋敷的当家每一个都短命,难以活过三十岁。”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

五条和禅院对视一眼,同时捕捉到了关键词。

“诅咒?”禅院沉声,“是咒灵吗?”

“不。”阿音叹息一声,幽幽地道出了事实,“是鬼王的诅咒……”

也不在意自己说这么多会不会引人起疑,左右扔给珠世夫人就好。比起这些,寻求这两位咒术界大佬的帮助才是正事。

“因为千年前产屋敷家出过一位鬼之先祖,此为孽障,自那以后但凡是产屋敷家的血脉,皆会受到短命的诅咒。这也是为什么一千年了,产屋敷还锲而不舍地追杀鬼王。”

善恶有因果,天道法自然。

孽障酿成业果,惩戒便降临在血脉攸关之人的头上,这是因果的诅咒,绝不能和咒灵那种简单的东西等同。

在阿音交代了事由原委后,和室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看到两位家主皆在沉思,也不出声打扰。

“我知道了。”率先打破寂静的是禅院,他抬起头,淡淡地许下承诺,“等到了产屋敷家本部,我会给那位当主看看。”

“五条,你也来。”

五条拖长了尾音:“知道了——”

白发青年坐没坐相地趴在矮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纸扇,吐露的抱怨轻不可闻:“烦死了,怎么都这么棘手啊。”

好像涉及到那个鬼王的诅咒,处理起来都麻烦得要死。

不论是阿音血液里的咒缚,还是产屋敷家的诅咒。

换做一般人来,阿音肯定不抱半分希望。

但此时,在她面前的是这两个人。

禅院和五条,在咒术界何等如雷贯耳的姓氏,汇集了祖传术式于一身,年纪轻轻便继承家主之位,掌管着咒术界三分之二的天下,连天皇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他们两人,随便一个就是名副其实的天花板,何况这回一下来了俩。

缔造了什么奇迹,都不足为怪。

换言之,如果连他们都束手无策……那真的就只剩下“扬了无惨的骨灰”一条路了。

是以,阿音只得对他们展露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没关系。是你们的话,一定不会出差错。”

掷地有声,语气里饱含信任。

禅院微愣,接着掩饰什么一般,抬起了茶杯,半遮住了嘴唇,眼神也飘忽不定。

“……”

纸扇敲在桌面上的“哒、哒”声忽然消弭,五条捻着扇角,静止不动了。

半晌,他默默地扭过头,把脸都埋在了臂弯里。

“什么嘛。”他嘟囔着,“这不是,让我非得搞出点成效来不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