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撇着嘴看了一场哭戏,不敢和段琳相认。
眼前这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肿得像鱼泡丑兮兮的人真的是她师妹？？
再不拦一拦都要背过气了吧。
那一定是他的罪过。
为了将来不被师父和师兄捶死，他出声打断陷入苦情戏剧本的段琳,“差不多行了啊,你哭也哭不醒人家啊。”
段琳只冷冷扫他一眼，抽抽噎噎道：“臭枯荣，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还打击我。”
枯荣：“……”这就直呼他大名了是吗，地位暴跌啊~
抨击完他，段琳又自顾自哭起来。
枯荣只得耐心等待她心情平复。
哭得眼睛生涩,再也挤不出一滴泪,眨眨眼都痛得要命,段琳迫于生理压力止住眼泪。
淡定自若地扒着枯荣手臂讨好，把前一刻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二师兄~你历练的时间比我长,经验也比我足,一定有办法救小语吧。”
枯荣缓缓摇头,“我也没有办法。”
段琳面上闪过失望,依然扒拉着枯荣，“我不会放弃的。”
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想传达给病床上的贺清语，希望她不要先于她放弃生的信念。
“琳儿,你老实告诉我,下山后有没有听从师父的嘱咐？”枯荣忽然摆出非常严肃的神色,段琳极少看见这副模样的他，更因为心虚，吓得心里直打鼓。
“不要逃避,直视我。”枯荣不给她缓冲的时间。
师妹的情劫是在这一年发生没错，但不会这么早就遇上，所以一定是发生了其他事情才会和师父算的有偏差。
“这是救‘小语’的关键。”
“师父让我下山后一路东行，是我擅自更改方向，然后遇到了……小语，与她相爱。”事关贺清语的安危，段琳不敢有隐瞒，交代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命运。”
“有什么问题？”因为紧张，段琳手心浸满了汗渍，从枯荣手臂滑落，自然落到她的大腿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突如其来的钝痛，段琳猛吸一口气。
枯荣嘴角紧抿，差点绷不住笑场。
强行将思绪从段琳身上转移，“你还记得下山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段琳脱口而出，“不就是渡我生命中最凶险的情劫……”
话头戛然而止，段琳渐渐反应过来，不敢置信，“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小语就是我的情劫？”
“你真的没有发现异常？为什么你会第一眼就爱上她？为什么她会那么地吸引你？其实你知道该怎么救她。”枯荣的三连问宛若恶魔低语，逼得段琳情不自禁往后退，可她身后就是床侧的铁栏杆，早就无处可退。
她不想也不愿去理解枯荣话语中的深意，徒然扯着发尾，用力揪下几根头发，享受发根与头皮分离那瞬间的快感和思维空白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枯荣摁住她的肩膀，施了点术法让她挣扎不得，停止自虐的举动。
一字一句提醒她，“我曾撞见过师父耗费许多时间与心血炼制绝迹的灵符，此灵符专为渡情劫之人所用，我们三人中，只有你才能够用到，师父是为你炼制的。”
临下山的记忆回笼，师父对情意千千结符副作用的说明还言犹在耳。
【使用此符能提高一半历劫成功的几率，但要抽走七情六欲做代价，不能再体会人的悲欢喜乐。】
现在灵符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她眼神暗了一下，取出情意千千结符，抢在枯荣反应过来之前销毁。
“你…！”枯荣又气又心痛，“怎么暴殄天物呀！”
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去拍卖会卖给别人嘛，对禁符有兴趣的人可不在少数。
“如果提升修为需要用我对小语的爱来换，从此丧失爱小语的能力，我宁可不要这修为。”段琳说得斩钉截铁，坚定不移的神情深深震撼枯荣。
他从没有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此刻竟也想体验相爱的感觉。
“唔~”床上的女孩眼睑颤动，无预兆地转醒，无意识地望向天花板，有片刻的茫然。
墙顶和宠物店不一样，床也不一样。
那她呢？
阿琳还在不在？
贺清语本能寻找段琳，一转身手就被紧紧握住，正是她要寻找的对象。
真好啊，她露出恬笑。
段琳鼻子一酸，熟悉的水汽迅速占据眼眶，她使劲吸气，不想在贺清语面前露出破绽。
“你感觉还好吗？”段琳小心翼翼扶住她，生怕她在眼皮子下磕到碰到。
贺清语有点疑惑，她为什么不好，段琳这个反应，过度紧张了吧？
她轻轻拂开段琳的手，“我自己能行。”想要坐直身体。
结果才撒开段琳的手，背就往后倒，落在床榻上，提不起半点力气。
……
打脸来得太快，她顿觉丢脸，闷头不吭一声。
手臂垂在床边，小拇指在空中重复做着勾手指的分解动作，彰显少女的调皮。
段琳也伸出小拇指，暧昧地擦过贺清语手背，然后勾上她的手指，并拢成结。
贺清语没有拒绝她，借着这股力成功坐起来。
扫视完房间布局，贺清语想起昏迷前的情形，记得被段琳抱在怀里的安心感，也记得她和贺谛贺蠃商议的要送她去人类医院检查的决定。
所以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在医院。
但她还能感受到身体里的妖力在流失，人类医生能够抑制才是荒诞。
她活到两百多岁，创下拥有万兽之王血脉的前辈史上最高纪录，还以为能够继续延续这份幸运，逃过天道设下的血脉诅咒。
呵，果然还是逃不了。
但……多活了这么些年，应当是赚了。
还能在临死前遇到这么惊艳的人，真的已经足够。
贺清语昏昏沉沉地劝说自己，目光却舍不得从段琳身上移开。
“我要回家。”她说得很坚定。
不能让余生蹉跎到医院里。
“好，带你回家。”段琳一点没犹豫，“回家之后你要多陪我说话，不许不理我。”
“嗯！”贺清语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