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就走了吗？”
“嗯。”
“有空常来啊！”
店主起身相送，脸上是止不住的崇拜，贺清语提拉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精致花盆,跨过门槛时突兀地踉跄,险些绊倒，脸上血色尽失。
看得段琳一阵心惊肉跳，迅速冲上前扶住她，“你还好吗？！”
店主也在旁边关切问询。
贺清语靠在段琳身上,额间冒出细密汗珠，深呼吸好几次，忍受与血脉相连飞速从身体里流走的妖力,如同刀子一刀刀剜去她的肉,这种痛无法用法术压制,全凭意志。
她硬生生捱过去，不禁心惊,这天道设的血脉诅咒竟如此霸道！
不是一瞬间的给予消灭,而是一次次拿回曾经赋予她的天赋、修为,并且无力反抗,难怪她的先祖们都无法逃脱宿命。
如果失去修为，她就没有足够的妖力维持人形,等到妖力彻底消失的那刻，她会变成一只普通的、不通人性的雪狐。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清语第一次生出害怕的情绪。
背后有只手掌温柔地拍打安抚她,她一抬头,就陷入少女黑明分明的双眸里，里面满是忧虑，而少女下颔紧绷,透出几分禁欲的美感。
这个人此刻心神的牵动全部都是为她。
陡然浮现的认知让贺清语脸热，胸腔里满溢的喜悦都盖过剜血的痛楚，似乎有小人在她心里放烟花，簌簌簌地绽开。
然，雪狐一族的普通狐狸无法修炼，寿命不过七十年。
她再也不能和段琳说话，分享她新买来的食谱，也不能……以老板娘的身份出现在段琳面前。
如果段琳知道日夜相处的老板娘是只妖怪，甚至还和她一起组队捉妖，肯定会讨厌她，当场收服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贺清语又悲伤又气愤，脱口说出心里话：“你不能那样粗暴对我！”
段琳拍背的动作顿住，不确定道：“是我力度太重了吗？”说罢，换上自认为最轻的力度。
贺清语大囧，察觉到妖力不再消失，干巴巴道：“走啦，我只是没休息好。”
“你真的没问题？”段琳实在是被她先前那副模样吓坏，很不相信她的说辞。
“真没有。”
“还是不能让你自己走回去。”
贺清语：？
段琳松开她，让她自己站好，走到贺清语面前蹲下，“上来。”
贺清语居高临下，一眼瞧见下方的身影，主人脊背随着呼吸起伏，肩线平窄，看起来柔软又脆弱，无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可她亲眼见过段琳出手杀妖的风姿，身体瞬间爆发的强悍力量，自信笃定的眼神，背她像捏蚂蚁一样简单。
她没有拒绝，单手搭上段琳肩膀，准备搭另一只手时，发现问题。“花盆怎么办？”
这样吊在段琳面前，万一碰撞砸到段琳的脸？
噫——
贺清语无法想象。
“我懂你的意思。”段琳站起身，对贺清语伸出双臂，贺清语还未明白她的用意，下一秒就被拦腰抱起。
段琳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布料传到后腰，热量灼人。“这样花盆和我都安全了。”
“嗯。”贺清语闷闷出声，“快点回家。”
初被抱时并没什么异样感觉，走过一段路收到路人频频注视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么大个人为什么还要别人抱着走？心中腾地升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不讨厌，但也没法坦然接受。
“你用身法吧，只要走得够快没别人就看不见你怀里抱的我。”
段琳只思忖一秒就欣然答应，“让你早点休息也不错，不舒服就别忍，店里没有老板娘可还有我打招呼啊。”
贺清语微微笑着。
段琳说话越发肆无忌惮，带着几分调笑意味说：“店里只有老板娘没有老板很不像话啊，小语你说呢？”
“那你要主动请缨吗？”
万万没想到老板娘会这样接，段琳差点把贺清语扔下去，口水堵住喉咙，让她咳了好半晌。“咳……咳咳，老板是职位还是名分啊？”
她紧紧盯住贺清语的脸，等待回答。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贺清语说得很坚定。
她想过了，如果以后的人生只有七十年，不能再读懂段琳表达的意思，那她一定要抓住当下的时光，不留遗憾。
段琳双眼赤红，是右心房收纳全身的静脉血，通过右心室从肺动脉泵出，此时流的是动脉血，通过肺中气体交换，变成含氧量的丰富的动脉血，再输送到身体各个器官的感觉。
“我选择后者，不用管我工资的！”
贺清语扭头不再看她，“还欠我那么多钱，谁要给你发工资？”
“我把以后的人生都赔给你！”段琳高兴得放声大喊，也不管身法不身法，直接使用飞行符，穿梭过和高楼毗邻的天空，惊走一对在电线杆上亲吻的小雀。
很快回到宠物店，段琳没理守店的贺谛贺蠃，笔直走进起居室，小心翼翼把贺清语放到床上，为她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再起来吃东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才挨到床，身体的疲惫汹涌而来，精神放松，贺清语旋即就要闭上眼睛，听到段琳的话才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细数睡醒后要吃的食物。“我要吃奶油泡芙、上汤娃娃菜、肉末豆腐、玉米烙……”
段琳还在记菜名，报菜名的人没再出声。
往被窝里一看，贺清语头缩进被子，睡得十分香甜，细嫩光洁的手臂伸在外面，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段琳抓住想要放回被窝，但触感太好不舍得松手，私心多握了几分钟才放进去。
她拿过桌上的食谱，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在客厅里翻阅食谱，找到贺清语说的几道菜名。
搞不好这就是她成为老板的考验，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确认好制作步骤和所需食材，段琳去超市采购回来，厨房里满满当当站了一列妖怪，对她卖乖讨巧。“我们帮你洗菜。”
“帮你摆盘。”
贺小花转动脑筋，“帮你试味道。”
“不用，你们待在这里就是给我添麻烦。”段琳提着食材从三个妖怪面前走过，停在贺栀面前，“小栀，你怎么也同它们不学好？”
贺栀低头娇娇道，“哥哥姐姐说段琳小姐姐做饭很好吃，我不相信，他们就带我来看现场。”说出贺小花预先教给她的逃避责任说辞。
到底是第一次说谎，声音底气不足，段琳听得真切。
但被贺栀小花妖软乎乎地看着，段琳咽下对妖怪们的责骂，“你们看就看吧，别碰我东西。”
“不碰！”四只妖怪说得异口同声。
段琳摇摇头，准备先做奶油泡芙，这是一道甜品，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菜，耗费的时间比较长。
她先把采购来的面粉、黄油、鸡蛋、淡奶油等摆在桌面上，挨个称好食材的用量。
把黄油、水、白糖、盐放进锅里，小火加热，边加热边用小勺搅拌。
搅拌途中慢慢加入面粉，等锅里的黄油全部溶解，水开始沸腾，再把全部的面粉倒进去，关火，持续搅拌。
段琳严格按照步骤制作，到这一步锅里的形态是团面糊，和食谱上的图片相近，取得阶段性成功。
她翻到下一页，书页上用红笔标注，“搅拌面糊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段琳定神认真学习，她绝对要让贺清语吃上完美的奶油泡芙。
食谱上说搅拌面糊的同时分次加入打散的鸡蛋液，每次只加一点点，加入之前需要充分确保搅拌均匀。
一点一点加入蛋液，段琳搅拌得手臂失去知觉，只凭借肌肉记忆维持机械而重复的动作。
两小时一晃而过，四周咽口水的声音逐渐消失。
段琳不习惯，抽空朝妖怪驻扎地的方向瞅，发现除了贺谛贺蠃不改初心围观外，贺栀贺小花都已经合上花瓣，在呼呼大睡。
贺小花睡得东倒西歪，巨型花瓣压倒在贺栀身上，贺栀也被她压得向□□斜，画面异常滑稽。
她无奈道，“说要看现场，结果却睡着了，幸好没指望你们帮忙。”
段琳不再分出眼神给妖怪，专心搅拌面糊。
经过不懈的操作，面糊变得细腻柔滑，提起后能够拉出一个长尾，这就算大功告成。
把面糊撞进裱花袋，挤出好看的泡芙胚子，挤满三十个泡芙胚子，放进烤箱加热。
在烤泡芙皮的同时制作奶油馅，等酥软的泡芙皮烤好，把奶油装入裱花袋，挤进泡芙皮里，喷香软甜的奶油泡芙就做好啦。
刚出炉的泡芙十里飘香，贺栀贺小花双双馋醒，顺着香味游魂般飘过来，嗷呜张开嘴巴就要试吃。
段琳抬手挡住它们对泡芙的侵犯，“这么久小语该醒了，先让小语吃最新鲜的。”
妖怪们惋惜扁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段琳举着托盘转圈圈跑进起居室，“小语，你点的奶油泡芙，请享用——交换物品是对老板3分钟不重复的夸奖，现在开始！”
说完台词后段琳傻了眼，床榻上并没有她心心念念的老板娘，只有一只蜷缩在被窝正中央睡得安稳的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