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真辛苦啊

升上高三以后,生活的乐趣明显少了许多,九月份的那次秋游,成了地狱生活开启前最后一次欢乐的记忆。

这一年的元旦,学校照样开了热闹红火的元旦晚会,高三的学生们却基本没太参加了,只有少数班级报了那种最简单的单人演唱。

台上的学弟学妹们和过去的他们一样,充满活力,节目各种大胆和精彩,可是终究再也没有去年那惊艳搞笑的舞台来燃爆全场了。

今年的最佳节目评选里,第一名的健美操和第二名的班级小品票数胶着不下,也不再像去年那样,第一名和第二名相差了九百多张票。

《yes,ok》的视频还在学校贴吧的置顶精华帖里,四位学长们的大长腿和细腰在视频里扭动,烈焰红唇,长发飘舞,以至于新入学的高一新生们每次看着,都有点心神恍惚。

——每天早上在领操台上精神抖擞的大帅哥傅松华、学校每周一的升旗手、高三顶流学霸、学生会正会长秦渊,还有那个永远站在秦大佬身边的散漫9班体委,真的就是视频里那几个舞姿热辣的美女吗?

倒是视频里最漂亮娇俏的那个女装大佬,平时在学校里不太好遇见了。

听高三的学长说,他参加完了省里艺术生联考,新年前后的这两个月,已经经常请假,去往几个心仪的艺术院校,分别参加校考的面试了。

一月初,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整个高三的学生们都如临大敌,气氛紧张。

绝大部分的课程都赶完了进度,竞赛班早就完成了整个高三的课程,就算是进度最慢的稳健班,也紧赶慢赶,把所有高考的知识点教授完毕,考完这场试,再短暂地放十几天象征性的春节寒假,其实高三的学习部分就已经正式完结。

再回到学校时,就该是全力冲刺备考,面临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了。

……

天空洋洋洒洒开始下雪,教室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外玻璃上一片模糊,覆盖着层层晶莹的冰花。

考场里有水暖,室温挺高,不少学生都脱下了厚重的校服,教室里,签字笔在试卷上沙沙地响。

阮轻暮也热得脱了校服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米白色毛衣,他脖子修长,穆婉丽就特爱给他买高领的毛衣,脖子粗短的人穿着显得窝囊,脖子长如阮轻暮这样的穿着,就衬托得越发少年清俊逼人,面目如画。

监考老师在后排来回巡视着,看向最后一排地阮轻暮时,眼光有点慈祥。

没有任何老师不喜欢学习好的孩子,对于进步快、知耻而后勇的进步学生就往往更加偏爱,监考老师是个老太太,正是阮轻暮最初强行挤进去的竞赛班的化学老师。

当时她对这个只待了一个月就走了的后进生印象深刻,还威严地训斥过,可现在一年半过去,这个名字不仅没被渐渐淡忘,反倒如雷贯耳了些。

打架揍人样样不落,却带着个学渣班拿下了校运动会的金牌;平时懒洋洋地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可是闷声不响地,却在极端的时间里,把成绩从倒数六七百名提高到了年级前一百。

老太太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进步大的学生遇到不少,可是这种程度的,也的确没怎么见过。

这成绩好、懂上进的孩子吧,就怎么看怎么喜欢。你瞧瞧这做完了试卷,趴在桌上的惫懒模样,都挺可爱。

……阮轻暮歪着头,默默地检查了两遍试卷,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在毛衣外面的一枚玉佩。

和田羊脂玉的料,洁白如玉的表皮上有几块暗红的枣皮俏色,雕刻成双鱼形状,一看就是稀罕物件儿。

去年阮轻暮生日的时候,秦渊拿了个紫檀木的小盒子,郑重地送给了他。

阮轻暮前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是打开盒子时,却呆呆地手一抖,差点把盒子给摔了。

和上辈子秦渊随身佩戴的那一块,实在太像了。

其实那块玉佩他也只是眼熟而已。第一次见,他抢了就跑,第二次见,就已经陪着他埋在了黄土坟冢下,他也没来得及看清楚。

还记得最初几次秦渊对他追杀来追杀去,他迫不得已,和他纠缠过许久,其中有一次贴身打斗,秦渊削掉了他的发冠,他也趁势抢下了他腰间挂着的那枚双鱼玉佩,得意扬扬地转身就跑。

可没想到,秦渊却恼怒地不依不饶,又披星戴月地追了他几里路。还没焐热呢,就又被强抢了回去。

啧啧,虽然那玉佩是贵重了点儿,可是秦家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也值得那般吝啬?

若真是看得重,也就罢了。可明明最后收敛他的尸骨时,这位秦少侠还是默默解下了那枚玉佩,又放进了他的棺木中了呀!

可见也不是真的那么稀罕。……

可是这辈子,他又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块啊?

“我妈的首饰盒里留下来的。”秦渊送给他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他家的健身房里,练完了沙袋,一起瘫倒在地上的垫子上。

“是她家里祖传的,据说传了好几辈子呢。她怀着我的时候,和我爸笑着说,要是生个女儿。那就留给女儿做嫁妆;若是生儿子呢,那就将来传给儿媳妇。”

“靠……那你送我干吗?”他躺在垫子上,满头满脸都是汗,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一边恨恨地问。

“你就是我媳妇呀。”那时候,秦渊很快翻过身,用一个轻柔的吻堵住了他的不满,好半晌才放开软成了一摊春水般的他,眼角眉梢都是笑。

见他张牙舞爪反扑过来,秦渊也不抵抗,任由他翻身骑在自己身上,一双凤眸默默看着他:“我当你媳妇儿也行的,总之你把玉佩收下。”

……

“叮铃铃”的考场铃声响了,最后一门理综考试终于结束,不少学生还在争分夺秒地写最后一点,发出一声叹息或者惨叫。

阮轻暮慢悠悠交了试卷,身边,黄亚紧张地一把抓住他:“阮哥,刚刚物理倒数第二题,你答案多少?”

阮轻暮摇头:“别问我,我物理也一般。”

“哪里一般了,嘤嘤,上次月考你物理都考了全班前三呢!”

旁边白竞伸手拍了拍黄亚,表情沉痛:“亲爱的,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吧,往前看。”

阮轻暮从交上去的书包里找出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有消息发了过来。

“今晚庆祝考完解放,吃小火锅,他们已经去排队了,你们直接过来。”

阮轻暮嘴角微微一勾,冲着还在对答案的黄亚他们招招手:“走吧,去食堂。”

外面的小雪越发大了,考完了最后一场,无论考得好坏,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通往食堂的路上涌满了饥饿的学生,还有人捏着薄薄的雪,冷不防地往人脖子里塞。

惊叫和笑闹洒了一路,伴着灰蒙蒙空中飘荡的雪花。

进了食堂,果然1班的一群人已经占好了位子,傅松华带着几个男生正在火锅窗口排队。

三中的食堂伙食质量也就是一般,可是总有几个稍微拿得出手的常见招牌菜,平时就是糖醋小排和红烧大肉圆子最受欢迎,到了冬天,袖珍小火锅供应有限,就得靠抢。

阮轻暮走到秦渊身边,自然而然地坐下,伸了个懒腰:“呼——坐了两整天,腰都要断了。”

秦渊安静地把拿好的小碗按个分给大家,看了看他,轻声说:“晚上回寝室,拿热水袋敷一下。”

阮轻暮斜着眼看着他,眼神有点古怪。

谁来敷?怎么敷?敷着敷着,大概还要揉几下,挤在那么小地上铺,然后搞不好才会真的闪了腰。

“阮哥考得怎么样?”一个1班的男生凑过来问。

黄亚抢着说:“那必须不错,我们阮哥一路上脸上都笑得可美了呢。”

阮轻暮摇摇头:“就那样。感觉越往上,提高越慢。”

那个1班的男生苦着脸:“阮哥,给点活路吧。我们培优班的人一个个死去活来的,也就是保住名次不变,你已经像尖刀一样插在我们班里了。还要怎么提高?”

培优班名义上是可以自由进出,但只要不是退步巨大,老师一般也都不会轻易把人踢走,但凡有人成绩落后一点,那必然是谈心、训导、请家长一起上,死活也要把人救回来。

但是真有人进步到靠近前100,只要申请,基本都可以调班,整个年级去年一年,培优班插进来四五个成绩提升的,唯独只有一个人,名次已经进了100以内,却始终没进来。

就是9班体委阮大佬。

秦渊在一边淡淡地说:“嗯,越往高处,提高十分八分都很困难。”

他身边的1班准学霸们脸都绿了:“老大,您那分数,就别再想着提十分八分了吧!”

都断流顶层了,每次拉开第二名几十分,一个人站在山顶上,不觉得高处不胜寒、寂寞空虚冷么?

正说着话,傅松华和几个男生一人端着一个小火锅,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前面的人叫着:“来来,小心烫。”

有几个是三鲜汤底的,有几个是麻辣汤底的,还有几个是番茄汤底,都刚刚烧熟了,小小的一个,大概够三个人吃,配菜也都有人拿了过来。

“自己选口味啊,菜不够的自己去窗口拿。”傅松华招呼着,伸手把一个番茄汤底的小锅仔放在秦渊面前,“老大你要这个吧?”

老大爱吃酸甜口的,他算是观察出来了。

秦渊看了看阮轻暮:“你要吃什么?”

阮轻暮笑了笑:“和你一样。”

黄亚坐在他身边,随手伸出筷子:“我跟你们凑一锅吧,我这两天上火,不吃麻辣的了。”

秦渊没说话,阮轻暮也没说话,旁边白竞忽然扭过头:“来吃三鲜菌菇的吧!你看这蛋饺啊,它又美又鲜~~~你看着蘑菇啊,它又圆又大~~~”

“不嘛,我想尝尝番茄肥牛……”

白竞一把揪住他,硬把他的筷子插到了自己这边:“不,你并不想!”

黄亚还想反对呢,一扭头看见秦大佬低头帮他们阮哥夹菜的模样,嘴巴一瓢:“……是的,我忽然不想了呢。”

唐突了,逾越了,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小锅开始翻滚冒泡,秦渊把一小盘肥牛切片倒了下去,过了一小会,又捞起来,放进了阮轻暮前面的碗里:“吃吧。”

阮轻暮也不客气,夹起来放进嘴里:“唔,还可以哎。”

大冬天的,滚热的牛肉片蘸着酸甜的番茄汤汁,就算牛肉不够高级,配料不够顶尖,吃到肚子里也一阵熨帖。

“对了,你们班方离呢?怎么不见他来吃饭?”有1班的人忽然问。

白竞夹了一筷子涮羊肉,抢着回答:“他参加隔壁省Z市一所艺校地院考去了。”

“哦哦!艺考生真的好辛苦啊。”理科男们一阵感慨,“我们虽然苦,可是好歹招生名额多啊,艺考生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呢。”

傅松华默默坐在一边,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夹了一筷子菜,里面的调料香叶都没挑出来,直接放进了嘴里咀嚼,半晌才猛地一口吐出来:“呸呸。”

“那方离不参加期末考试了啊?”

白竞点头:“学校同意的,艺考生这两个月都这样,到处奔波。”

有人顺手搜了一下Z市的天气,忽然惊叫:“我靠,那边今天中到大雪哎!家里人也要跟着一起去奔波,真辛苦啊。”

傅松华忽然开口:“他一个人去的。”

大家都有点呆住了。艺考生不都是家里人跟着去外地吗,人生地不熟的,要去不同的学校附近住宿、备考、等待,一个人怎么行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火锅的热气熏的,傅松华的眼圈有点微微的红,重复了一句:“没人陪着他。”

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家里父母跟着、宝贝一样伺候着,他的方离只有一个人,他妈最近又有点犯病,不摔盘子摔碗就已经很好了。

然后,他也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阮轻暮抬眼看了看他,忽然道:“你好好考试,别娘兮兮地多想。”

秦渊也轻轻应了一声:“对,你要是成绩又落后了,大家才一起艰难。”

在场的男生都和方离挺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离家里没人陪,可是也都知道该闭嘴不问,小饭桌上,大家都有点闷闷不乐,9班男生更是愁眉不展。

阮轻暮皱着眉,看着傅松华那越来越红的眼眶:“大家都别这样,方离没事的。”

他闷头吃了一口菜,声音含糊,听上去浑不在意,却一字字的:“他不是过去的方离了,不需要你们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文45万字已经好像很长了,对吧……我觉得高考也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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