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宁回过头,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燕煊从身后叹了口气软声道:“只是叫你好好修炼而已,这么舍不得我?”
羿宁紧抿着唇瓣,垂下眼去没有回答。
明明刚刚那样子就是要分道扬镳的架势,又跑回来干什么。
“上仙,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像极了……唔,吃饱喝足不肯负责不愿撒手的负心汉?”燕煊轻轻擦去他眼角的眼泪,心里?怪异地想到,羿宁这样不爱哭的人,都为他哭了两次了,看起来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心头有些罪恶地想看羿宁哭得更厉害些,当然,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还剩多少天?”燕煊淡淡的问,似乎已经消了气,理智了些。
羿宁低着头,小声道:“十?几天。”上次动用灵力杀宫修贤,使它又短了些。
“想让我做什么,陪你一起直到看着你飞升那天再走?”燕煊替他整了整衣领,舒出口气来。
而后便听见羿宁轻轻地“嗯”了一声。
燕煊气得发笑,强忍了忍,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睛,缓缓道:“你把我自己丢下来就算了,还想着让我多伺候你几日?”
“嗯。”羿宁又不知死活地轻轻道。
燕煊默了半晌,全然不顾刚刚为他整好的衣领,扯住他拉近身前,冷声道:“那上仙应该也知道,我从不做没回报的事情,按照之前?说的,交易也好,利用也罢,总得让我看到你的用处。”
闻言,羿宁咬了咬下唇,试探着道:“你既然回来,不就是想要陪我吗?”
不然燕煊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勉强自己和?他做什么交易。
被羿宁看穿,燕煊磨了磨牙,把他放开,狠了狠心道:“我陪你?我不过是不想被个蠢货给轻易骗了罢,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躲不开我,你要成仙,我便堕魔,上仙飞升那日我便屠尽人间……”
话说了半句,眼见羿宁脸色沉了下去,燕煊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来。
“那我不介意飞升之前?先?封印你。”羿宁没好气道。
小疯子一生气就胡乱说话,专会?捡着让羿宁发火的话撞刀口。
不过说错话归说错话,燕煊可不打算在这时候跟羿宁认错。
“封印我?”燕煊懒散地落座到他对面,嗤笑了声道:“那你最好现在就动手,反正世人也只会说是我这无恶不作?的魔修被光明磊落的羿宁上仙给封印了,不正如你意?”
羿宁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抿了抿唇瓣,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久,羿宁低声道,“没有正如我意,我想让你陪我,是因为舍不得你。”
说完这句,羿宁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他,说道:“所以,别说那种话气我。”
燕煊愣了愣,被羿宁突如其来的直白冲昏了头。
短短的半刻钟,燕煊已经在羿宁是不是又骗他和?羿宁好像真的很舍不得他之间做出了判断。
应该是真的舍不得他。燕煊十?分果断的如此认为。
“舍不得我你还飞升,甚至还想瞒着我,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成完亲我照顾着我娘和?两个孩子,你自己飞升吗?”燕煊目光凉飕飕的,说的话却叫羿宁有些哭笑不得。
照顾秦吟也就算了,两个孩子打哪来的。
呃……难道是甘儿和小白?
这么一想好像燕煊确实有点惨,羿宁忍住笑意,扯了扯他腰间那支黑色的剑穗,小声说:“对不起,你听我解释。”
“别碰,别给我拽坏了。”燕煊故作?嫌弃地抽回那支剑穗,又道:“我没时间听你解释,留下一堆烂摊子,你那快死的掌门,等着杀我的符濯,还有四处暴,乱的魔域,哪件事你解决了?
你现在要飞升,不就是全部留给我去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羿宁,我们并没有结契。我凭什么帮你?”
燕煊说的太有道理羿宁完全没有理由反驳,但若是他能再多活二十?天,就算是死,他也会?把这些事尽数解决的。
不过有一点,燕煊说的对,他并没有任何必须要帮自己收拾烂摊子的理由。
羿宁抬起眼看他,淡声道:“你说的是,我并没有任何理由应该要求你做这件事,你也完全可以不帮我做,但是燕煊,我想给你个理由,”他顿了顿,确保燕煊听得一清二楚,而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心悦我,不是吗?”
燕煊脸色僵了片刻,万没想到会有一天这句话会?从羿宁的口中说出来,在这行驶着不知奔向何处的魔辇里?,点破他深埋九年的心思。
——却只是为了利用他。
若刚刚燕煊还能说服自己羿宁是真的舍不得他,此刻燕煊便再找不到哄骗自己的借口了。
羿宁察觉到燕煊僵硬阴沉的神色,轻轻干咳一声。
有些事现在不说,怕是待他死后就没机会了,羿宁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自然道:“其实,我也心悦你。”
燕煊:?
“你觉得我信吗?”燕煊冷笑一声,掐住他的脸,咬牙切齿道:“羿宁上仙为了骗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话都能委曲求全的说出口。”
羿宁默了片刻,一把扯下他掐着自己脸的手,又小声重复一遍道:“我真的心悦你。”
得到的却是燕煊再次不屑的冷哼,这回干脆看也不看他,头撇向别处,道:“行了,用不着你在这编谎,我也是一定要杀了符濯的。”顿了顿,他眸中一闪而过片刻的暗色,又道,“往后你走你的通天大道,我走我的不归之路。”
闻言,羿宁的眼睛微微张大,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焦急道:“我没有编谎,我说的都是……”
燕煊掀开魔辇的车帘,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再听羿宁后面的话。
胸口郁结,燕煊甚至又有了去散步的念头,身后羿宁没有追上来,只是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煊知道他在看自己,脸色又沉了沉。
蠢货,想利用他,大可不必用这种法子。胡乱编其他的谎,都比说心悦他更能让他相信。燕煊阖了阖眼,如果羿宁真的只是为了利用他来料理身后事,那么这些日子羿宁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真是……越想越不爽。
正好魔域暴动,他散散步随便杀几个不长眼的魔修去吧。
直到燕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魔雾中,羿宁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他刚刚是,被燕煊拒绝了么?
万千思绪在头脑内纠缠不清,如同丛生杂草肆意横行,羿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脱力般靠在车厢上,反反复复地思考刚刚哪句话说错惹了燕煊生气。
明明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好不容易做了许多天的准备,才终于能把这话说出口。
难道是因为燕煊不想再帮他了?觉得和?他在一起很累?想想也是,自从和?他缠上关系,燕煊似乎被迫做了许多他不愿意做的事,不能杀人,不能伤害百姓,不能随意处置手下,甚至还招惹了许多敌手。
又要救掌门,又要杀符濯,还要处理魔域暴,动……
半晌,他喃喃道:“等等,魔域暴,乱是什么时候的事?”
倘若燕煊在场,听到羿宁分析半天得出的结论怕是气得要从车上跳下去。
羿宁眉头紧蹙,连忙叫停了魔马,又叫它朝魔域的方向去。
这次魔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立刻掉转了方向。
他稍稍放下心来,又开始琢磨魔域暴,乱的事情。
小玉在药仙顶似乎还在调查什么事情,并没有和?他一道回来,看来他还得回去找小玉要一下令牌才是。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把所有事情尽快解决掉,至于燕煊,该说的他都说尽了,这样慢慢淡下去,对彼此都好。
应该吧。
他想。
*
魔域入口。
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是和燕煊一起去鬼市,那时他还是个连魔雾瘴气都无法抵御的凡人,只能依靠着燕煊一路保护。
那个时候,他好像已经开始信任燕煊了。
奇怪,他从前极少如此很快信任一个人,可偏偏每次看到燕煊那双眼睛,不由自主便信了他。
自小天赋异禀,对杀意的敏锐程度丝毫不亚于修为至深的掌门。羿宁却从始至终没有察觉到燕煊对他的杀意,也从没见过燕煊那把饮鸩的刀尖。
次次都不过是嘴上说得难听,偶尔把他甩在一边,不出半日又会自己黏上来。
要是他再早一些发现就好了,最近他总是如此想。
羿宁顿住脚步,按照他的记忆,眼前这片土地就是燕煊当初扔下令牌的地方。
但是那时,燕煊不愿意把找到魔域入口的方法告诉他。羿宁便偷偷记了下来。
那时想的是什么呢,羿宁若有所思。
他想的是,魔域入口开启,耳边风沙大作,燕煊盖住他的眼睛时,究竟是因为什么。
羿宁抿了抿唇,停下回忆,把手中的令牌扔到地上。
果不其然,同上次一样,令牌扎根土地,生长出细嫩的枝丫,而后以惊人的速度肉眼可见的生长成苍天大树。
没有绿叶繁茂,只有枯枝败叶。
羿宁看着枯树上那张人脸,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地叹息。
“何人,何处,何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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