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沈云逍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四周的人一拥而上,他们都是清云剑派的弟子,此刻手持长剑,站成一个小阵法.谢昭玉正思索着如何破局,冷不防一剑砍来,她身子向后仰,剑在她面前划过,她后退一步,原地一转,腾空而起,想要从上方突破,奈河上方的人也挥剑砍来,无奈,谢昭玉只得在一根柱子上蹬了一脚借力落在地上。
她扣动袖中的扳机,一连发出三枚箭头,命中了两个人的右手,一枚打到了墙上。来不及更换箭头,对方已经冲到了眼前,她一个转身,肩膀处被划了一剑,痛感传来,伴随着弥漫开来的血腥气,激起了她几分嗜血杀意。她从腰间摸出自己的匕首,捅进那人的腹中。
拼速度,她不会输,可对方人太多,阵法不停变换,她杀掉一个,很快又有另一个人补上来,小小的庙里躲也躲不开,杀也杀不尽,谢昭玉毕竟是个女子,在杀掉第六个人的时候,体力渐渐支撑不住了。她打量了一眼,屋内还有十余人,还有武功深不可测的沈云逍,说实话,她心中也没底。
她用匕首的刀尖撑在地上半蹲着缓了一口,见有人冲上来,咬牙起身旋步躲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身后刺来的剑,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她本能地闭上眼睛……
霎那之间,耳畔传来“铛——”的一声。
谢昭玉睁眼,只见一个速度快到看不清的小石子打在了剑刃上,力气似乎不小,打得那剑偏了半寸从自己的脸颊擦过。她迅速侧身避开,手上的匕首一转,割断了持剑人的喉咙,这才分出神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银白长袍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入内。谢昭玉看清来人后皱了眉。裴雁君?他怎么会来?
裴雁君的视线从屋内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谢昭玉脸上。她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正慢慢渗出血来。
沈云逍并不认得裴雁君,但见方才他出手帮谢昭玉,想来是敌非友。他使了个眼色,剩下的人开始围攻裴雁君。裴雁君力气很大,一只手捉住来人的右手手腕,向下用力,那人的手便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断了筋骨,他手中的剑掉下去,裴雁君脚尖一提,原地转了个身把剑握在手中,往谢昭玉的方向靠了靠。
谢昭玉看出他是来救自己的,轻轻一笑,来了斗志。二人破开了敌人的阵法,来者不拒,无一生还。半炷香过去,沈云逍面前只剩下一个受了伤的人。
沈云逍啧了一声,脑袋左右歪了歪,颈间的骨头发出“咯咯”声。谢昭玉与裴雁君背靠着背站在一起看着他,不敢松懈。
“现在你也只剩下两个人,我们二比二,公平的很。”谢昭玉哼笑一声道。
沈云逍显然不打算跟她废话,劈手夺过一把剑朝谢昭玉而来,他的手腕不断扭动,带着手中的剑在空中划着圈,速度极快,谢昭玉眯眼都看不清剑的轨迹。这是清云剑派的独门招式——凌云剑法。招式如同浮云飘渺,看不清剑的踪迹,伤人于无声之中。
谢昭玉俯下身子一个扫堂腿,顺手捡起火堆中的枯枝挡了一下剑,枯枝立刻被削断半截。她取出自己的牛皮软鞭,甩出去缠绕在沈云逍的剑上,借着他的力把身子往前一带,一个跟斗翻过他的肩头,在他来不及割断鞭子之前收回鞭子,左掌拍在他的背上。
他的背很硬,一掌下去谢昭玉的手麻了一半,沈云逍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过身,眼中的杀意由浓郁了几分。
裴雁君三两下解决了那个小喽啰,转而来帮谢昭玉,他与沈云逍二人各拿一把剑,动作迅速,攻势猛烈,屋中不断响起兵刃相接的声响。谢昭玉站在一旁,寻找着沈云逍的漏洞,她收起鞭子,从口袋中取出两枚暗钉握在两手之中,趁着沈云逍抬起胳膊的间隙,对着他的腋下弹出一枚,果然击中他的软肋。
只见他身子向后撤了撤靠在墙上,手中的剑仍然不停地抵挡着裴雁君。他的剑使得极好,纵使是受了伤,也与裴雁君不分伯仲。
谢昭玉脚下加了速度,猛冲到沈云逍跟前,手中没拿武器。沈云逍见了,本能地提剑来挡,在谢昭玉的腰间划了一下。谢昭玉咬着牙,竟然丝毫不为所动。随后沈云逍的剑被裴雁君压住,一时抽不出。谢昭玉借着速度用手掌在他的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沈云逍登时瞪圆双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谢昭玉,身子迅速抽搐起来,随后眼中彻底失去光彩,有一股血流从左眼之中渐渐淌出来,他背靠着墙往下滑,最终倒在地一动不动,吐出最后一口气,死相十分诡异凄惨。
他的额头上斜斜地钉进一颗长长的暗钉,偏在离眉心半寸的地方,那是谢昭玉用手生生拍进去的。
谢昭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被砍一剑留下的伤口,手上还留着暗钉的所致伤口,她扯扯嘴角,有些嫌弃自己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一边解开腰带一边转身,却在对上裴雁君的脸时停了动作,他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怎么,谢昭玉总觉得他那眼光有一点看疯子的意思,她愣了愣,半晌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是不是抢了世子的风头?”
“……”
她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裴雁君早已见识过了,此刻他扔掉手中的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清理了屋中的尸体,找到了一块没被血迹污染的区域,他搬了一些稻草过去铺开,径自坐下生了火。
方才差点忘了他还在,险些要解开衣服包扎伤口,如今被他见了,到底男女有别,便不能无遮无拦的了。谢昭玉放下腰间的手,慢吞吞地走过去,“世子打算在这儿过夜吗?”
“方才我出城的时候,城中已经宵禁,关了城门。”
原来是这样,谢昭玉过惯了江湖的日子,都忘了长安还有这规矩。她四下看了一眼,走到一个硕大的佛像后面,确认裴雁君看不见了,才龇牙咧嘴的解开腰带看看身上的伤口。沈云逍临死前的一剑伤的很深,要不是裴雁君当时用剑挡了一下,只怕她现在也没命站在这儿了。她撩开衣襟,正要从衣摆处撕下布条来包扎,忽然眼前一黑,有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
谢昭玉扒拉下来,发现是裴雁君的黑色外袍,样式很简单,没有任何刺绣,只有外边一圈滚着银线。她转过头看见裴雁君已经走回去转身坐下,看样子是背对着把衣服扔进来的。谢昭玉抿唇笑了笑,撕开自己的衣服草草包扎一番,用腰带绑紧,再把袍子系在外面,裹住衣衫不整的自己。他的袍子很长很大,她小心翼翼地提着下摆才没让袍子拖到地上。
走出阴影坐到火光跟前,她脸色有些惨白,却仍旧乖巧地对裴雁君笑笑:“多谢世子施以援手。”似是想起什么,又皱眉问道:“不过世子怎么会到这儿来?”
裴雁君瞥她一眼,“公主府门前有血迹,我以为像之前一样有刺客误伤殿下,才一路循着足迹找来。”他侧头看着屋子另一边的一堆尸体,“这些是什么人?”
谢昭玉沉静道:“我身为江湖中人,怎么会没有几个仇家呢?他们是清云剑派的人,说是我走之后冥王谷屠他满门,来找我寻仇的。”
“冥王谷为何要屠他满门?”
“这我就不清楚了,都说了是我走之后的事情。”谢昭玉伸出两只手在火上烤了烤,语气中带着些疑惑自言自语:“不过想想的确奇怪,就算他们有了反心,屠门这种事也不像是谷主的作风。”
“殿下怀疑是有人陷害?”裴雁君看她。
“我不知道。”谢昭玉思索半天,甩甩小脑袋,“不过这种事猜也没用,唯有眼见为实。反正清云山离这儿并不远,明日去看看便是。”
裴雁君往火中填了一把枯草,不经意瞥见她手上的伤口,那伤口被一条不规整的布条包扎着,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块儿。方才他便注意到了,那菱形暗钉有一寸长,寻常时候弹出去不觉得,放在手掌中却很难掌控,她把钉子拍进沈云逍的脑袋,钉子的另一半势必会反插进自己的手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昭玉不自在的翻过手掌朝下遮住伤口,不愿意把自己的狼狈显于人前,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没想到我才来长安几日,受到的追杀比从前在江湖一年受到的还多。长安城里的人想杀我,长安城外的人也想杀我,这就是所谓的腹背受敌吧……”
她抬眼看了一下裴雁君,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轻咬一下舌尖有些懊恼。她怎么忘了,裴雁君如今与她是同病相连,自己好歹还有冥王谷可以回,他才真是无处可去了。说这话不知是戳了谁的心窝。
本是没顾虑到那么多,此刻道歉却有些欲盖弥彰了。她感到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扯开了话题:“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真好看啊。”
闻言,裴雁君侧头瞧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可惜,“比起越北的,还是差了点。”
明明都是同样一轮月亮,长安与越北怎么会有不同,不过是他心中感怀罢了。谢昭玉咬咬舌尖,自责地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题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想找个法子把这事翻过去,低头看见他的袍子,她眼珠一转,笑开道:“提到寺庙,世子可曾听说过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