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吵架·和离

六月,魏停云和梁若琼发生?了成?亲以来,第一次争吵。

缘于魏停云下衙回家,看到书铺里有个白白净净的小书生?,得知?他以后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上工,魏停云的醋缸炸了。

“相公,你别这样,小何是?坊正的老婆-裘婶的远房亲戚,来京城求学的,寒门子弟来书铺给打打下手?,能省去买书的钱,也能帮我忙;

最近生?意愈发好,还有其他书坊来批发书,人多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他每个月只要一贯钱,这样的佣工去哪里找,现在京城雇佣一个人每个月至少三贯钱。”

梁若琼和他解释。

“咱缺那两贯钱么?缺吗!”

魏停云很会掐重点?。

梁若琼:“我是?只为省那两贯钱么,你‘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理想抱负呢,做了官就全都忘了么,你忘了自己也是?出身寒门么,别人穷困潦倒的时候,我们伸一把?援手?,不应当么?”

梁若琼怼的魏停云,哑口无言。

“那,那,你也得考虑我的感?受啊,你们孤男寡女的,每天共处一室,我不放心!”

魏停云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梁若琼上前牵起他的手?:“相公,公私要分?开,你看看这市街的其他女掌柜们,不也与男子一起共事?”

魏停云平日里是?最好哄的,但今日颇有些软硬不吃!

“不行!我怕你把?持不住,老牛吃嫩草。”

人泡在醋缸里的时候,着实会口不择言。

梁若琼甩开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怎么就老牛吃嫩草了!”

“我就是?嫩草啊,那个小书生?也是?!徐焕然也是?!”

魏停云理直气壮。

梁若琼指着她,气得手?直哆嗦:“我跟他们有什么了?魏停云!你、你要气死?我;

既要我抛头露面做生?意挣钱,又要用几百几千条框子框着我,我是?神?仙么;

这事我已经?答应了裘婶了,人也已经?来上工了,没转圜了!这家我说了算!”

魏停云委屈极了,只关注夫人为了旁人指着鼻子骂他了。

“好,我管不了你,我走!这家、这铺子都留给你。”

魏停云哼哼的回屋。

虞母和虞皎在院子的树后,探着脑袋。

“儿子,咱去不去劝架呀,感?觉他们吵得插不上嘴,停云怎么还要离家出走,不都是?女人回娘家么。”

魏停云从屋里偷偷往外看,夫人怎么还不来哄他?

来了来了!

魏停云赶紧再从门口跑回去,继续拿着包袱收拾,装了衣服、装钱,还装了几包瓜子。

梁若琼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作妖。

岸舟跑进来问:“爹爹,你要去哪儿呀?”

魏停云心酸的抹了把?眼泪:“这家里没爹爹呆的地方了,爹爹去外面睡大街。”

嘉鱼:“好耶,爹爹,我也想睡大街,凉快哒。”

岸舟:“我也去。”

魏停云:……

梁若琼让他们出去玩。

魏停云慢悠悠的终于收拾好了包袱,梁若琼还是?不哄他。

不蒸馒头争口气,魏停云一横心,扛起包袱真走。

梁若琼没想到他来真的,赶紧出来追上,挡在了门口:“离家出走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一纸休书休了我,把?我赶出去,才是?真本事。”

“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魏停云没想到梁若琼会这样激将他。

“梁老板,你的帕子落在柜台了,我关铺子顺道给你拿回来了。”

门外的顾书生?喊道。

梁若琼心中…是?怕什么来什么:“哦,你放门口吧。”

顾书生?说:“放地上不就脏了吗?老板你不方便的话,我在这等一会儿。”

“让你放就放!”

梁若琼只想让他快走,别掺和了。

魏停云上前拉开梁若琼,自己打开门。

顾书生?被?魏停云撞的一个趔趄:“这是?魏哥么,他拿着包袱去干什么了?”

梁若琼看着魏停云,大步流星的背影:“去公干了。”

“老板,帕子。”

顾书生?双手?递上叠的方方整整的丝帕。

“扔了吧。”

梁若琼说了句,而后就关上了院门。

梁若琼到了屋里坐立难安,也许她在家从小到大,说一不二?养成?了习惯,性子太强硬了,夫为妻纲,哪家的丈夫会像他家相公一般,这样纵着她。

她跑出去,想追上魏停云,将他劝回来,但人早已没了踪影。

魏停云还没吃晚饭,到了街上,找了一家食肆,要了一碗阳春面,边吃边哭,眼泪都啪嗒啪嗒滴到了碗里:夫人她变心了,我要不跑出来,她还让我给她写休书呢。

食肆的老板娘以为他是?那种进京的穷书生?:“孩子呀,别哭了,这面不要钱了,你快吃吧,好好读书,考个大官。”

虞皎嗑着瓜子坐到他对面:“晚上去哪住啊?”

魏停云吸溜了一口面:“你怎么来了,夫人出来找我没?”

“找了,但你跑太快,没追上。”

虞皎耸耸肩。

魏停云委屈:“我后面走得很慢了!肯定是?没立即出来。”

虞皎嫌弃的扔给他抹布,让他擦擦泪:“行了,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注意点?形象,晚上住客栈么?”

魏停云喝了一口面汤:“客栈不花钱吗!本来想去店宅务没租出去的房子住,但又怕被?别人告举;

所以还是?到办公舍凑合一下吧,这样夫人找我也好找,你别忘了透漏给她,我就住在店宅务,但要装作不小心说出来的样子。”

虞皎吐了个瓜子壳:“知?道啦;不过,说真的,那个顾书生?长得白白净净、我见犹怜的,南方男人说话也轻声细语软软的,哪像你动?不动?卧槽、老子,如?果我是?嫂子,也不要你,粗俗!”

“姓虞的!”

魏停云一拍桌子。“信不信本官明?天就让你去挨家挨户去收租。”

“是?,魏大人,我闭嘴。”

虞皎偷笑,这丫还急眼了。

魏停云不在,晚饭的饭桌,少了很多欢声笑语,了然无味。

梁若琼吃不下去饭,王妈探亲回来了,哄睡两个孩子后,入夜了,看梁若琼还站在院门口等魏停云。

“夫人,回屋睡去吧,小老爷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唉,两口子吵架难免的,等他消消气,会自己回来的。”

“王妈,我是?不是?对他太凶了?我因比他年长,就总爱教训他,其实相公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应该耐心跟他解释。”

梁若琼很自责。

王妈笑笑:“是?呀,小老爷都做了官了,还只您这一房夫人,也是?难得;

我家那个死?老头子,在世的时候,家里总共只有五亩地,还卖了两亩,就为了再娶一房妾;

我当时啊,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说什么,不然就是?善妒,因为我没有儿子,公婆也没少给冷脸;

咱们小老爷,因为那书生?和你闹,还不是?因为心里有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话是?这样说,王妈,怕只是?怕是?男人的占有欲,但我是?个人,不是?个物?可以放到盒子里藏起来,不让别人看。”

梁若琼在院门口等魏停云到半夜,都靠在门框上睡着了。

魏停云睡到了办公的案几上,拿了案卷当枕头,睡梦中翻身,还习惯性的伸出手?臂,想要抱着夫人,但揽空了,差点?掉下来,心里一阵落寞。

魏停云起身去茅厕,刚出门就撞到一个人身上,吓得半死?,定睛一看,是?另一位专知?官杨宏。

就着今夜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杨宏脸颊下缘和脖子上的抓痕,听闻杨专知?官的夫人是?位彪悍的河东狮,真是?名不虚传。

杨夫人是?户部侍郎的爱女,店宅务分?属户部管辖。

两个人有些尴尬的笑笑……

和杨宏一比,魏停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惨了,他家夫人还是?很温柔的!

杨宏显然比他有经?验多了,办公舍都随时放着铺盖被?子,还拿出一坛子酒,邀魏停云小酌。

魏停云不饮酒,只是?吃着他的花生?米,今夜同病相怜的两个人,由此结下了奇妙的友谊。

次日下衙,杨宏就来叫魏停云一起出去吃饭,到了地方,魏停云才知?道这饭局安排在青楼。

同座的还有其他几个同僚,照例找了姑娘陪酒。

魏停云起身欲走,被?杨宏拉住,放出豪言:“生?为男人,何以惧内!”

他几杯下去,已经?微醺了。

“不是?…我答应过夫人……”

虞皎也在,专注和一个姑娘划拳,他特别厉害,一直赢。

半场,魏停云如?坐针毡的时候,杨夫人带着人冲了进来。

那气势,杨宏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被?家丁们一个胳膊、一个腿抬走的。

诸位同僚也都吓傻了,酒宴也提前结束,和虞皎划拳的姑娘早已喝趴下。

虞皎兴奋的和魏停云说着自己划拳的诀窍,出门看到梁若琼就站在青楼门口对面。

梁若琼下午就等在店宅务门口,想接魏停云回家,看着他和同僚们一起下衙,又一起去青楼,看着他们进去,等着他出来。

“我先回去了。”

虞皎一看形势不妙,溜得那叫一个快。

魏停云怕呀,低着头艰难的朝夫人挪过去,后背直发凉,手?腕的筋都有些紧,紧张的想握拳都握不上。

“那次我冒雪给你送棉被?的时候,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再逛青楼的,对吗?”

梁若琼问。

魏停云头垂得更低了:“是?,但我什么也没干,他们拉我来的。”

魏停云小声为自己辩解。

“大点?声,我听不到。”

魏停云略提了一点?点?音量:“我什么也没干,他们拉我……”

梁若琼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实狠,魏停云被?打得没站稳,都往侧面晃了一步,捂着发麻的半边脑袋:“夫人!你不能打我,家暴是?犯法的。”

梁若琼说:“这一巴掌是?因为你言而无信;

我是?不能打你,大昭律里——‘妻殴夫,杖一百,夫愿离者,听’,你可以去官府告我了,让我受刑然后和离。”

梁若琼拂袖而去。

魏停云特别委屈,追上她:“夫人,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一会要我休你,一会要与我和离,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梁若琼停下脚步,转回身:“相公啊,你就快要二?十岁了,却像个一直长不大的孩子,我不是?你的姐姐,更不是?母亲,一遇到事情就撒娇、逃避、无理取闹、找借口;

我有时候真的很累,也希望你能理解,能体谅一下我,不要总由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你离家出走又是?要怎样,等着我来求你、哄你吗?”

梁若琼说着也是?泪流满面。

魏停云也不哭闹了,瞬间?如?霜打的茄子,无力的坐在了路边地上:“夫人是?嫌弃我沙雕幼稚了,原来,之前喜欢的地方也会变成?厌恶不满的地方,你该早告诉我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注)

他喃喃着。

梁若琼看他失魂落魄、沮丧的样子,蹲下身,拥他在怀中:“不是?,我还是?最钟意相公,只是?希望你有时候不要那样任性;

我也不好,总是?用这世上最好男子的标准要求你,更不该打你,疼吗?”

“就是?!夫人,你打得太疼了,你给我看看,我脸歪没歪?”

“我看看,没歪,还是?俊俏的。”

梁若琼捧着他的脸。

过往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以为是?花魁和书生?的一段虐恋。

回到家里,魏停云脸上就浮现出手?指印子了,梁若琼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给他抹。

梁若琼觉得自己手?劲儿确实太大了,因为当时是?真生?气,想到魏停云可能在里面与别的女人亲近,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奔涌逆流,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她就是?如?此善妒,没办法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她也一下理解魏停云对顾书生?的醋意。

嘉鱼和岸舟排排站,好奇的看着。

“爹爹,我也想要那样的花花。”

岸舟指着他的脸。

而嘉鱼大概很喜欢对称,她表示,自己想要俩,爹爹只有一个脸颊有。

王妈想笑又不好笑,赶紧牵着孩子出了屋子。

次日,店宅务两个专知?官都告了病假。

作者有话要说:《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