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鸣惊人(捉虫)

九月十五日,是县学老生员们开学的日子,瞬时比前几日人多了不少。

魏停云这两天可是累坏了,助教收走各人的作业后,他趴在书桌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同坐曹宾推了推他说:“雨凉兄,先生叫你。”

魏停云懵懵怔怔的起身,出了教舍门到博士屋,只有罗伯玉在里面。

罗伯玉拿起他的文章。

魏停云心中窃喜:哈,被我的论文惊艳到了吧。

只见罗伯玉一番咝咝啦啦的操作:当着魏停云的面,直接把他厚厚的论文撕碎了…

魏停云看着自己奋战的劳动成果,瞬间毁于一旦,冲动的想上去揍丫一顿!

但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先生,我的文章怎么了?”

罗伯玉冷哼一声:“卖弄堆砌案例、毫无逻辑!妄议前朝皇帝,有影射当今天子之嫌,我要是交给教谕大人,送到衙门,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罪吗!”

魏停云被狗血淋头骂了一通后,灰溜溜从博士室退了出来,觉得罗伯玉根本就是故意针对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曹宾问:“先生找你做什么?”

魏停云呵呵:“先生说我真乃旷世奇才,一鸣惊人也。”

曹宾听得极为佩服:“我早看雨凉兄不是一般之人,以后还望多提点小弟。”

“好说,好说。”魏停云拍拍他肩膀。

他这个同桌很是一个老实人,魏停云只是开玩笑,他都要当真。

“曹兄,我说着玩的,先生把我叫过去臭骂了一顿。”魏停云耸耸肩。

曹宾却不信。

下午临放学的时候,罗伯玉才晃悠了过来,肩上扛着一堆文稿,看来是批改完作业了。

他在前面站定:“我喊到名字的生员,站出来,于成、方晖匀……”

魏停云一时摸不清,他叫这些人是什么套路,是批评还是表彰。

很快,前方满满当当站了足有四五十个人,罗伯玉在他们面前走了两遭。

突然!

将手中的稿纸撒向他们:“你们竟然让我看这种狗屎?滚!立刻从律学给我滚出去!”

而后几个不走的,他眼看就要拿椅子砸人了,吓得那些生员鸟兽散,喊着士可杀不可辱。

魏停云看得都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刚才在博士室没有顶撞他。

吵闹声把训导大人都引了过来。

县学有教谕和三个训导管辖,教谕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在西院,很少往这边来,东院平时都是两个训导轮流值班话事。

训导劝他:不要动气,有话好好说……

那些生员,到底让他逼迫的卷铺盖走人了,其他律学生们则开始人人自危。

因为罗伯玉,伯玉是他的字,他名叫罗丰,所以学子们私下送了他罗癫疯、罗疯子的绰号。

少了这些人后,最大的变化,当然就是教舍不再拥挤,但每张书桌还是要容纳两个人。

当罗伯玉再次来到教舍,大家对他明显敬畏了许多,刚才还乱糟糟的房间,顺时安静、噤若寒蝉。

罗伯玉在书桌间来回踱步,一些心理素质不好的生员,以为他又要清退人,闭起眼睛紧张的几乎要抽泣。

罗伯玉嗤了他们一眼:“今日,我要任命一位斋长。”

斋长基本相当于后世的班长,辅助博士和助教管理班级,还负责本班的考勤,有月钱的,斋长还负责领取、发放月钱等。

罗伯玉顺势坐在了教舍中间的一张书桌上:“我考一道题,谁答的最好,谁就是律学的斋长。”

生员们都跃跃欲试。

罗伯玉:“有一头猪,体型巨大,重达五百斤,力大无穷,如何把它制服杀掉吃肉?”

生员们认为这还不简单,纷纷答道多上几个壮汉,摁住捆起来不就好了。

罗伯玉说:“老子还未讲完!没有壮汉!只有父子两人,无旁人帮手,且老父年过花甲、身体孱弱。”

生员甲:“毒死它。”

生员乙:“那还怎么吃肉,要我说不如用麻药?”

生员丙:“麻药的量,能麻倒猪也能麻倒你!”

“用箭、用捕兽夹……”

大家开始集思广益。

“用痒痒挠!”魏停云喊道。

哈哈哈,教舍的人先是一惊,然后都笑了。

“你!”罗伯玉突然转身指着魏停云,“行~站起来,和大家说说,痒痒挠怎么个杀猪法。”

魏停云站起来:“畜知将死,必然拼命抵抗,四五个大汉有可能都按不住,更何况这猪力大无穷?

学生邻居家原来有一头小花猪,最喜欢我家小妹给它用树枝挠痒痒,还会像狗一样瘫倒享受,后来我看到村里其他猪也有如此,还自己没事经常到处蹭,不知是习性还是痒病…

所以,我认为,可以让老汉给这巨猪挠痒痒,趁它享受放松警惕之时,让其子持刀,一刀扎向猪心!”

“咦!”

虽然不知道真假,生员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残忍血光吓到。

“先骗再杀,岂是君子所为!”有人质疑。

魏停云笑笑:“只是解题,谁不是生来心善呢,见不得这种残忍的事情,比如我一贯都是吃素。”

曹宾觉得昨日好像还见雨凉兄吃四喜丸子,想来定是四喜素丸子。

罗伯玉拍手:“好!此乃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也,斋长就你了!和大伙说说自己吧。”

魏停云行了个揖礼:“受之有愧,多谢先生。”

随即转身面向众人:“诸位学友,小弟魏停云、小字雨凉,五原镇三河村人氏,年方十五岁半,过完年十六……”

曹宾小声朝他道贺:“我就说嘛,先生果然还是看重雨凉兄。”

午间的食堂人头攒动,魏停云买了两个窝头和一份白菜豆腐。

“听说你做了斋长了,手底下管着一百来号人呢。”

梁登库一番艳羡。

“低调低调,都是虚名,连个工资都没得。”

魏停云摇摇头,往嘴里填了块豆腐。

罗伯玉没去吃饭,而是在书桌前给严敬写回信。

‘崇正兄,一别数月,别来无恙,已收到兄之信笺,伯玉一切安好,念及兄身担大理寺繁务,不敢叨扰;

今日启笔,心中欣喜,吾自故土登县律学发现一出类拔萃之少年…此子博古通今、卓尔不群,律治论调犀利辛辣,颇有我辈昔日风采;

然少年气盛、毕露锋芒,尚待调(毒)教(打),想来他日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