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沈容?罚我儿子蹲马步的那个教练?”
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妆容精致,轻蔑地将沈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是我。”
沈容穿着紧身黑背心,胸前饱满,细腰长腿。
“林夫人,您儿子在休息时间欺负其他学员,且屡教不改,我这才让他蹲十五分钟马步。”
“您儿子把别人的脸抓出血了,我认为您应该……”
“赔钱是吧?”
林湄被盯得心虚,眉毛一挑,从包里掏出一沓钱甩在沈容身上:“不就是抓出血嘛,当我赔不起?”
红票子哗啦啦落在地上,盖住了沈容脚边的地面。
沈容平静地说:“你要是把钱丢给我,我就当这钱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赔那位学员的钱,请你自己去给。”
“你!”
林湄嘴角抽了一下,嫌弃地打量这家拳击馆:“要不是听我朋友说你以前是什么男女不限的拳击比赛三连冠,实力不错,我才不会把儿子送到这又脏又臭的拳击馆,跟那些没家教的小崽子们一起训练。”
沈容眼神阴沉:“林夫人,你可以跟我对骂,但请不要侮辱我的学员。”
林湄被盯得胆怯,却还是硬着头皮嗤笑道:“跟你对骂?好啊,我正好想说说你,你是个什么三连冠?哪个三连冠长你这样?我老公最近是不是私底下联系过你?你个狐狸精!我没挑明了说是给你留面子!”
“鬼知道你是怎么赢的,怕不是陪人睡觉睡来的三连冠!”
沈容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恍然大悟道:“你说我狐狸精……意思是觉得我漂亮到威胁了你和你老公的感情了吗?谢谢你对我颜值的肯定。”
林湄闻言,难以置信地瞪眼。
她可不是在夸沈容!
沈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我从没私底下跟你老公联系过,你老公那么猥琐,我看不上他的啦,你放心好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哦。”
林湄当然知道沈容没做过出格的事。
但她就是看沈容这张漂亮的脸蛋不顺眼!
“不客气?”
林湄气得一巴掌向沈容脸上打去。
沈容迅速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林湄面目扭曲,嘴硬道:“你不客气个试试啊!你当我是谁?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让你这拳击馆今晚就倒闭!”
沈容余光瞥见休息室里偷看的小朋友们,忍住了还她一巴掌的冲动,只加重了捏她的力道。
林湄痛得咬牙,怕丢脸,强忍着疼痛挣开沈容:“我儿子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你说的被我儿子抓破脸的那个,他父母要是有什么意见,就来找我吧。”
沈容一言不发。
林湄踏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离开,意义不明地冷笑:“不过,他们也得找得到我才行。等我从那个地方回来,我……”
她止住,阴狠地挑了下眉。
坐在休息室趴在窗口上偷看的小朋友们见她走了,立刻一窝蜂跑出来。
“教练,你不要理那个坏女人。”
“我妈妈说你是她请过最好的教练了,你超级厉害,我超级喜欢你。”
小朋友们挤在一起抱住沈容的大腿,扬起小脸哄她。
沈容赞同地点头:“我也超级喜欢我自己。”
小朋友们:“……”
你不是该说你也超级喜欢我们吗!
“教练!”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趁沈容没注意,眼尖地捡起红票子下面的戒指,递给沈容:“这个送给你!”
沈容接过戒指,拿在手中端详。
这戒指设计简约,质量很轻,灰扑扑的,像小孩的廉价玩具。
“这是你的吗?”
小胖眼珠子转了转:“对啊,教练你千万不要给别人哦。”
其实这戒指是那个坏女人包里掉下来的。
但那个坏女人那么坏,他才不要让教练还给她呢!
戒指很大,沈容只能把它戴在大拇指上展示给小男孩看:“不好看,但是是你送的,所以我很喜欢,我会好好戴着的。好了,回去吃点心,等爸爸妈妈来接你们吧。”
小朋友们闹哄哄地跑回休息室。
不知谁喊了一句:“教练,那个坏女人那么坏,一定会遭报应的!”
沈容笑道:“你说得对,所以大家以后都不能像她一样坏,知道吗!”
“知道!”
小朋友们齐齐大声喊。
沈容有些人脉,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但她也不会为了一时赌气,赔上她好不容易开起来的拳击馆。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找朋友说了这事。
当夜,林湄就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死在了她眼前。
——林湄炸了。
炸了沈容一身一脸的血。
林湄炸之前急迫又歇斯底里地哭嚎,甚至跪在地上磕头:“把戒指还给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时间到了没有它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沈容不为所动。
今天她拿到的戒指只有小胖给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戴戒指的手给林湄看:“是这个吗?”
她刚和朋友聚餐后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把戒指摘下来。
“是这个!我保证,等我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林湄急切地扑过来抢。
沈容侧身躲开:“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话音刚落。
林湄就炸了。
那一刻,沈容听见奶奶留下来的老人机播报时间:
现在是,零点整。
耳边响起“滴——”,像是什么电子设备开机的声音。
灰扑扑的戒指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温温柔柔,像客服一样的女声在沈容耳边响起:
“林湄女士,游戏正式开始,进入神的世界前,请不要摘下戒指。”
白光渐弱。
沈容一眨眼,已身处一个漆黑的小巷。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小巷狭窄悠长,天上正在落雨。
空气湿漉漉的,雨水击打地上污泥,冲刷了她脸上的血迹。
她的头发,衣服,都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沈容看向手上的戒指,戒指又恢复成了灰扑扑的样子,毫不起眼。
她的心理素质好得出奇,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是这么说她的。
林湄死了,她不在意。
因为她觉得没准林湄是因为打了她一巴掌,所以遭天谴了。
眼下她更关心自己的处境。
“请不要摘下戒指。”
这声音回荡在她耳畔,沈容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浮现出蓝莹莹的方向标。
沈容观察了前后左右,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按照方向标的指示走出小巷。
小巷外是一条漆黑的古朴街道。
除了巷口对面一栋古风酒楼大门敞开,发出昏黄微弱地灯光,整条街黑乎乎的没有半点灯火。
有好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钻出来,急急忙忙地走进酒楼。
方向标指向酒楼。
沈容跟上。
酒楼内有几支摇晃的烛火,这便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昏暗的光线中,每个人都在打理自己沾了雨水的衣服。
待瞥见一身血衣,如同鬼魅的沈容,俱是一怔。
寂静几秒后,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开:“我怎么没想到,进入游戏之前,要先把那个看不起我的贱.人杀了呢!反正进入游戏之后,那个世界就与我无关了。”
“你杀的是谁?你老公吗?你猜我想杀的是谁?我老婆哈哈哈哈哈!”
有个穿健身服的女人岔开话题:“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尚芷,以前是从事金融行业的。”
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叫肖振峰。
其余四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皆是价格不菲。
沈容暗暗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琢磨出他们话中的信息,大致明白:
她现在不是穿越了,而是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游戏。
沈容面上保持镇定:“我叫林湄。以前是什么行业的就不用说了吧,反正那个世界已经与现在的我们无关了。”
肖振峰点头,惋惜地叹气:“说的是,没能杀了那个臭婆娘真可惜。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在来之前杀人呢!”
尚芷嫌恶地迅速扫了嘀嘀咕咕的肖振峰一眼,说:“大家都是通过首轮竞选才正式进入游戏的,各自公布一下评级,来决定一下这轮游戏主要听谁的吧。免得到时候为了争话语权打起来。”
尚芷率先说:“我的评级是A。”
肖振峰夸张地瞪眼:“你一个女人竟然有A级!我也是A。”
各人都报了评级。
除尚芷和肖振峰外,其余四人都是C或D级。
沈容取了个这群人的中间数,说:“我是C级。”
“C级?”肖振峰狐疑地歪了下头。
在众人要继续往下聊的瞬间,突然对沈容出拳。
沈容条件反射,一手钳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下意识握拳攻向他的下颚。
她及时反应过来,拳头在肖振峰下颚处停下。
肖振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笑道:“我看你这肌肉线条就像练过的,怎么会是C级?难道你参加的是考智商的游戏?”
沈容甩开肖振峰,敷衍道:“嗯。”
这些人好像都知道这游戏是怎么回事,而且都玩过,还有评级。
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没有评级。
柜台里打瞌睡的掌柜被几人吵醒。
他穿着老旧的长马褂,一张老脸布满沟壑,声音粗糙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几个,这么晚了,是要住店?”
沈容一言不发,静等其他人的反应。
肖振峰点头:“住店。”
他回头对众人笑:“不住店,咱们总不能睡大街去吧。”
“一晚上一个大洋。”
掌柜翻开泛黄的小册子,拿起毛笔舔了舔笔尖,在册子上写字。
他在破旧的纸张上写下房号,把册子推出来,让大家在数字下写名字:“只有六个房间,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分。”
接过小册子,众人皆是一愣。
小册子的封面,是一位容貌娇媚,身姿婀娜的女人,像是民国时期的。
她穿了一身裙边绣芙蓉花的旗袍,神情哀怨。
旁边写了一行小小的繁体字:
若你与他人不同,芙蓉便会去寻郎君。
若你与他人成双成对,芙蓉便会去寻郎君。
若你在房外头,芙蓉便在外头,等着郎君。
若你和他人都在一起……
你怎舍得叫芙蓉一人,孤苦伶仃!
众人对视一眼,都没敢立刻签字。
恰在此时,外边骤然刮起一阵阴风,将大门“砰”一声关上。
屋内剧烈烛火晃动,人影物影如鬼魅般晃动,侵占了整间屋子。
掌柜赶忙拿手护住柜台上的烛火,屋内的影子又趋于平静。
掌柜打了个哈欠,拿出一只西洋怀表看,催促道:“快点吧,还有一刻钟就到十一点了。”
尚芷琢磨道:“十一点怎么了?如果有鬼,不该是十二点出没吗?”
沈容环顾这古朴老旧的酒楼,大脑飞速转动:“按时辰算,十一点,是子时了。”
子时,阴气最重。
掌柜小心翼翼护住烛火,催促道:“你们赶快签了字,就自己回房休息去,房费明天再来交。”
肖振峰夺过掌柜的怀表看了眼:“没多少时间了。谁知道子时到了会有什么东西出来,我看这地方阴森森的,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聊。”
他率先拿起毛笔,在天字一号房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年轻的眼镜男,叫于毅的,接过毛笔也要签。
沈容见无人阻拦,只能自己制止:“先不要乱签,别忘了有关于芙蓉的那段话。”
尚芷点头附和:“我觉得要是选错了房,芙蓉真的会来。”
而且这位芙蓉,多半不是人。
肖振峰不以为意:“就剩十分钟了,咱们还要上楼找房间。先签吧,大不了签完了再改嘛。”
掌柜浑浊的眼珠子转向沈容,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粗糙阴沉,像一把刷子刷过人的脊背,叫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签了,可就不能改了。签了哪间房,就住哪间房。要是跑错了房,没准儿进的,就不是人住的房了。”
尚芷手一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能与别人不同,不能成双成对,不能在房间外头,也不能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我想不通这要怎么安排。”
沈容扫视众人。
这一行一共三女四男,七个人。
确实是没法儿分。
她想了想,问掌柜:“这酒楼里,还有别人吗?”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这签册子考验的就是谁能抢先签名拿到房间,并让多出来的人不签到自己房里来。
她做好动手争抢的准备了。
毕竟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掌柜眯起眼睛笑:“有啊。我,还有我们东家。”
七个人再加两个人,就是九个人。
若是九个人分三间房,每间房三个人,倒是可以完美避开那段话。
沈容紧绷的拳头放松:“今晚能不能让我们中的一个人,跟你和东家住一间房?”
掌柜的慢悠悠地说:“这……我们东家素来一个人住,喜欢清静。不过你们七个人,情况特殊……或许他会同意。”
七个人,情况特殊。
这话算是默认了,如果不好好分房,芙蓉真的会找来。
肖振峰嘲笑沈容道:“我相信你是C了。他们是NPC,不是人,不能按人算,你竟然连这都不懂。”
尚芷狐疑地看了眼肖振峰,有点怀疑他的评级,解释道:“她问的是,这酒楼里还有没有别人。掌柜的回答,说明他和东家算是人。”
肖振峰有些羞恼:“愚蠢!万一这群NPC故意骗你们他们是人,引你们找死呢!”
沈容:“如果让一个人跟他们同房,那咱们可能会死一个人。如果不这样,那咱们必死一个人。”
肖振峰还打算辩驳。
沈容不愿再被他拖时间,直接打断道:“而且你没发现,掌柜根本不提醒我们芙蓉的事。如果你不说换房,他也不提醒我们签了名字就不能换房吗?”
“这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不能说谎,但也可以不主动说注意事项。只有我们提了,他才会因为不得已而必须告诉我们。”
“别再拖时间了,就剩三分钟了。”
尚芷应声在地字一号房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即把册子递给了沈容。
沈容出于礼貌,下意识道了声谢,在尚芷名字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后把册子还给尚芷,尚芷把册子递给一直安安静静的姑娘左蓝。
有人冲出来要抢册子。
沈容立刻把册子压到自己身后:“我们三个女孩子一间房,有问题吗”
顾及沈容刚刚表现出来的武力,没人再敢抢册子。
最后,竟是肖振峰落了单。
掌柜的回来,带来了东家的回复:“东家同意了,你们谁跟我们一间房?”
肖振峰被带走,颇为恼羞成怒地瞪了大家几眼。
沈容和两个女孩上楼找到挂牌地字一号的房间,赶紧进了屋。
屋内点了三盏烛灯,将木房门关上,能看到门后挂着的木栓上贴了三道朱砂黄符。
沈容将木栓横在门上,将门堵住。
楼下传来“铛铛铛——”,竟是有人打更:
“子时已到,门窗关好。雨多房湿,小心烛灭。门外有声,莫要好奇,莫要回应嘞!”
打更的声音响了三道。
门外便传来“梆梆”敲门声:“陈郎,我是芙蓉,我来找你了。”
屋里两个女孩子都屏住了呼吸。
沈容默默观察房间。
倏忽间,一滴雨水从房梁落下,砸在了一盏烛灯的烛心上。
豆大的烛火摇晃,屋里的影子又张牙舞爪起来。
门外敲门声更紧迫了些:“陈郎,陈郎,你开门呐!我是芙蓉啊!”
门缝下,逐渐渗进了一些粘稠发黑的液体。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飘入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