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故里心叫不好。
作为一个被迫害过好几次,以至于雷达异常灵敏的人型危险探测仪,自洛白从树下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
这位大佬大概不耐烦了。
估计是嫌他们嘴炮太久,进度还慢。
洛白确实不耐烦等下去了。
看着不远处眼神局促中透着丝惊恐的老人,少年轻轻笑起来。
眼尾如翩跹的蝶羽,微微弯起。
“怎么,叔叔不希望我回来吗?”
“没,没……”村长脸上的褶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挤出一抹比死人还难看的微笑,勉强发出问候,“好孩子,既然你在,那……你表哥比尔呢?”
“唔。”少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你想看现场版还是解说版。”
村长一怔,心里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现场版是,解说版又是……”
洛白退步一步:“没事,既然叔叔不懂,那我替你选吧。”
“就现场版,如何?这个更刺激。”
他打了个响指。
两个使者身下凭空升起一股旋流,那气流径直拖着他们,一路啊啊大叫着飞到了洛白刚退开的空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使者不敢叫痛,只好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按照洛白的要求,用几乎肿成猪蹄的手在空中绘制阵法。
另一人颤巍巍地解说道:“诸位且看,这是一道关键时刻可以召唤海神的血阵。只要提供足够多的血液,便可以召唤海神,哦不,那个邪神降临。”
绘阵那人绘到一半,脸色已是惨白。
再画下去,他的血就要被吸干了!
他一咬牙,拖着双腿朝洛白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不行啊!大人!进行不下去了,血不够……”
洛白没施舍他一眼,只朝着村长笑:“想见自己儿子吗?”
村长这时已经有些后悔了,无论是两个使者惶恐卑微的姿态,还是这少年身上神鬼莫测的手段,都让他懊悔不迭。
当初怎么就找到了这个煞神头上?!
还不如再去买个人回来呢!
可对小儿子的疼爱,和身为一村之长的尊严,还是让他勉强稳住了心神:“说吧,你还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让你体验一下你的宝贝儿子的感受而已。”
他轻笑着,取出那枚印着国王头颅的银币。
“叮~”
银币在指尖灵活旋转。
宛若一曲清泠泠的夜色圆舞曲。
曲声未落,村长左臂骤然爆炸成一团血雾,整整齐齐地浇在空中那个血色阵法身上。
这一瞬间,甚至没人顾得上村长的惨叫。
因为,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那个粗糙的血色阵法变得越来越大,且飞快旋转起来。中心那一个个歪七扭八的字符如同有了生命般疯狂扭动。
而后猛地下坠,覆盖在地面上。
轰——
一团庞大的尸体从天而降,正对阵法中心。
或许不应该称呼祂为尸体。
祂明显还强撑着一口/活气,胸膛也在缓慢而艰难地起伏。
可无论是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还是干涸得如同龟裂的土地的鱼尾,又或者是混合着血水与污泥的裸露身躯,都让人确信,祂早已是强弩之末。
唯独那双赤金色的瞳孔,可以叫人依稀辨出身份——
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
海神。
洛白托着腮,看着血流不止的村长,似乎有点好奇。
“痛吗?”
“我是在帮你回忆啊,你的宝贝儿子就是这么,被你口中温言细语又礼数备至的使者大人,一下一下,抽掉了浑身快一半的血。然后,在宫殿倾颓之际,响应死神的号召,归入冥土。”
“重走一遍他走过的路,叔叔不开心吗?”
村长只觉眼前一黑。
失血与疼痛,伴随着失去最疼爱的小儿子的痛苦,让他大脑浑浑噩噩一片
身躯用力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
幸而被人扶住了。
村民们扶着村长,慢慢后退。
有人小跑着去拿药来包扎,剩下的人望向他们的眼神也不再是惊疑不定,而是彻彻底底的恐惧与排斥。
人类对超出自己认知维度的力量,总是恐惧的。
洛白垂下眼睫,意兴阑珊。
“我乏了,你自己交代清楚吧。”
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直到那具“尸体”在众人眼前抬起头,露出一张依稀可辨出英俊容颜的脸。
“尸体”开口,声如海风浮动,悠远缥缈。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海神。”
此言一出,村民们又后退了数步。
全然没有今早祭坛叩拜时的狂热崇拜。
海神惨笑一声,又吐了几口血,而后恨恨道:“他们所言不假,我确实不是什么海神。只不过,难道你们人类就什么错也没有,难道一切都怪我?”
明光故里想起这个副本的背景,若有所思。
“传闻百年前,此地有一对相爱却不被世俗所容的情侣,女孩父母看不上男子,逼迫她委身于性格残暴、以虐杀姬妾为乐的贵族少爷。
“少女绝望之下,与情郎私奔。两人被村民追至悬崖边上,双双坠海殉情。
“纯真的情谊打动了海洋中的神灵,震怒的海神刻下诅咒,许愿此后村中所有渔民出海时,都会遭遇风浪与灾厄。
为了平息海神的怒火,村民们每隔十年,便会举行一次海神祭,为海神献上村中最美丽的少男少女。”
这话一出,村中不少人面色都是一变。
显然对这桩秘闻都是知情的。
海神缓缓咽下口中的血腥,惨笑道:“哈哈哈,什么纯真情谊?你们人类自杀关我什么事?我管你们去死!
“只可恨我当时在崖底修炼,一身修为被那女子的杂血污了个透!自此堕落成了个只能靠吸食同族血脉力量提升的怪物!”
听到这,不少村民目光中隐隐露出愧色。
海神正得意,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祂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抬头,洛白正笑眯眯看着他。
目光很明显。
别卖惨,继续。
海神咬了咬牙,只好继续。
“我当时恨得百蛊噬心,只恨不得生啖你们的血肉!只可惜我族有明确规定,无通行令不得离开大海,我根本寻不到人报仇。于是只好日日潜伏于海上,见到渔民,便将他们的船只掀翻,待人落海后引诱他们溺亡,将尸体拖回去吃掉。
“我本意只是为了泄愤,谁知道这一报复,居然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你们村子里的人,居然都有我族的血脉!难怪那女子当初能污染我的血脉!”
这时候,村民的神情再是如何,祂已经不在意了,只循着自己的记忆,将百年前的事娓娓道来。
“接连抓来的几个渔民血脉都淡到几乎没有,我不甘心,又想到年轻人气血旺盛,万一再踩着狗屎运血脉返祖,采食一个,估计能让我少修炼十几年,便开始有意盯着岛上的年轻人。
“正巧这时候,岛上传出了海神发怒的谣言,一对年轻的男女被你们扔下海崖,美其名曰献祭给海神。我内心狂喜,接受了这份大礼,并由此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我把这个谣言变成了现实。”
满堂皆寂。
即使是村里那些听过秘闻的老人,也不知道,事情最初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错吗?
是他们逼死了一对情侣,害得这个不人不鱼的东西变成吸食血肉的怪物;
是他们自作主张将少男少女扔下海崖,由此,引发了这个怪物的贪念。
“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哪怕我不假扮成海神,你们依旧会往崖底扔祭品,难不成你们觉得人类被扔下海崖还能有什么活路?反倒是我成了海神以后,血脉浓度不高的祭品,都逃过了一劫。”
说完这话,祂缓缓吐了口气。
咸湿的海风袭来,空气中仿佛被人为抽掉了空气,变得静谧一片。
只有海浪打滩的声音,在不远处循环反复。
过了很久,终于有一道幽幽的女声响起。
“所以,你觉得你很正义吗?”
“那些人就该死吗?”
祂抬头,看见了一个身形微微颤抖,但依旧在坚定往下说的棕发圆脸少女。
是劳拉。
她一字一顿道:“没有人应该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些人害了你,你就去找他们报仇,而不是理直气壮地以复仇为借口,收割无辜者的生命。”
“错了就是错了,你不要企图用所谓的复仇的借口,掩盖你的贪婪和罪行。你就是罪恶本身。”
劳拉牙齿颤抖,用力地说。
海神一噎。
大概没想到,难得一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居然能有人比祂更会讲道理。
而原本有些愧疚、不敢和祂对视的村民也反应过来。
想到这几十年来遭遇的海难和被祂吃掉的亲人,村民们纷纷投来仇恨的目光。更有甚者,已经在往祂身上扔菜叶子和臭鸡蛋了。
海神顿时恼羞成怒:“那又如何?吃就吃了,还能吐出来不成?谁让你们人类这么弱。我就算躺在这里让你们攻击,你们也杀不死我。”
这话劳拉没法接。
但祂还没得意三秒。
一只脚,已经再次踩在了祂脸上,将祂脑袋直接摁进了沙子里。
洛白笑眯眯道:“没事啊,她杀不死,我来。反正你也打不过我,那就乖乖认了,如何?”
海神:“……”
脏话!
少年脚移开,落在他背上。
手卷起一缕银发,轻轻吹了吹上边的灰尘。
一手半掩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还有一件事,一并交代了吧,我留你一具全尸。”
海神:“……”
fuck!
我fuck你大爷!
算了。
祂最终选择了屈服。
将恶势力的触角重新伸向了村民。
“而且,你们人类又是什么好人?
“你当我为什么需要祭品?自然是为了你们身上那丝同族血脉!可是呢,哈哈哈,你们每次献上来的祭品,都有几个半丝血脉也无!明摆着连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替死鬼!好在肉质不错,我就当加餐了!”
“在你们大多数人都在含着血泪讨好我、送亲生骨肉去死的时候,有些人,只需要花费一点小钱,买个长得差不多的奴隶回来偷梁换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这件事了结!可见你们人类又是什么好人?”
说罢,他嘲讽笑笑。
“也是,你们人类寿命短。只怕早没人记得,最开始的海神祭分明是三十年一届了吧,毕竟我那时候修为低,再好的祭品也需要时间消化。呵呵,是谁改成了十年,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只怕不用我多说了吧。”
“就像最初那一次往崖底下扔人一样,你们人类的心,可比我脏多了。”
!!!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有些事,部分聪明人心底有猜测是一回事;
被人当众揭露出来,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又是另一回事。
海神祭事关重大,从头到尾负责的都只有村长和村里最富裕最有权势那几户人,其他人根本没机会接近那处柴房大院。
祭祀的时候,前排只坐着村长和两位海神使者,其他人都在后排站着。
隔着几十米远,也就能看清个人形,但凡身形有几分相似,也就糊弄过去了。
哪怕看出来了,碍于村长的权威,也只能装聋作哑。
可此刻,这些丑恶的真相都被揭露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目光惊疑不定,竟不知这账要找谁算起。
村长缓缓开口:“这人不过是个邪神,他的话,意图在于挑拨我们,不可尽信。”
这会儿,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面色虽然苍白,但依旧能看出过往的沉稳威严姿态。
就在不少人因此产生动摇的时候,劳拉再次站了出来。
在父母面露担忧、村长脸色铁青的情形下,少女没有丝毫畏惧地道:“这件事我知道!我可以作证!”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如同热油里搀入了一滴沸水——
“村长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比尔送过去,我亲眼在他家马厩里看到了一个被关起来的男孩!和比尔有五分相似!”
瞬间,将场面炸裂。
所有人都对村长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要知道,洛白是祭祀侍者定下来第三天以后,才插队进来的。
在那之前,村长家该去的明明是比尔!
村长脸色惨白。
他一开始准备的替死鬼当然不是洛白。
而是那个拐卖来的、和比尔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奴隶而已,他丝毫不可惜。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那个奴隶逃走了,加上昏迷的洛白及时雨般从天而降,他们才忙不迭找了个亲戚的借口,把人加塞了进来。
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敢说。
劳拉那时候也不敢说。
因为她走了,她阿爸阿妈,还有弟弟妹妹们却还要在村长手中过活。
可现在墙倒众人推,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对上少女毫不畏惧的眼神,村长勉强笑了下。
“好孩子,你估计是看错了。”
他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着的西瑞尔也站了出来。
“我也可以作证。”
其他孩子彼此看了一眼,虽然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站出来。
“我也可以!”
“我们也可以!”
“玩捉迷藏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
一声声,一句句,都化作巴掌,扇在了村长脸上。
有人看向他,希望得到一句否认,又或者是解释。
可最终,村长也只是抖了抖唇,无言。
于是磅礴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口,那堵信任的高墙也如泄洪般崩塌。
村民们望过来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之前的尊敬与信任,转而带上了十足的失望、痛苦与仇恨。
是这样的吗?
为了所谓的风调雨顺,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去不复返,村里的年轻一辈也越来越少。
而这些本来应该承担着他们信赖和尊敬的目光的家伙,却借此争权夺利、排除异己。
甚至于,什么也不必付出,便坐享所有好处!
凭什么他们的孩子九死一生?
这些人却可以轻飘飘说出大义凛然的话,什么也不用付出?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一刻,村民心底的不甘和反抗精神达到了顶峰。
村长目光闪躲畏缩,不敢看这些从前最信赖仰慕他不过的人的眼神。
他身边那些人家也惨白着脸。
靠着举办海神祭搜刮来的孝敬钱,他们早把孩子送去了大陆上学、定居,一切早已成定局。
家里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他们做的时候哪会想那么多?!
树倒猢狲散,墙斜众人推,一些有眼色见的人当即与村长等人划分界限。
“居然还有这种事!”
“真是太让人痛心了,村长你怎么能做出过这种事?这不是让大家彻底寒心吗?”
一桩桩,一件件。
这些年的账,可还有的算呢!
洛白却已无暇关心这些闹剧。
地上半死不活的海神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我还有事,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扔下这话,少年消失在原地。
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玩家,以及对面,对村长等人虎视眈眈怒气高涨的村民。
-
数分钟后。
月垂海,海神殿。
经历过数次摧残的海神殿再没了初见时的金碧辉煌,金银珍宝零落地散在地上,处处透露出一种颓败的色彩。
破碎的神像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信徒会去拂拭他们崇拜而敬畏的神灵的躯体。
伴随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宫殿的主人被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
自从在村民面前袒露事实,这海妖身上的气息越发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洛白看着祂,若有所思。
“原来,一个冒牌货,也能通过信仰之力修炼。”
这海妖的修炼方式,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血脉了。
长久的信仰收集,让祂朝着半邪神的状态飞快进化。眼下村民的信仰没了,自然也就死得更快了。
海神边咳血边喘:“你说我,你自己又好得到哪儿去?咳咳,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黑暗生物吧。正常种族,可不会有这么多血腥狠辣的手段。”
黑暗生物大多性格冷血自私,手段血腥,常在大陆上掀起腥风血雨,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几乎每个听到这话的人,面上都会流露出一种看到臭水沟里的泔水的厌恶表情。
他期待看到洛白惊慌失措的眼神。
可出乎他意料的,这人表情居然一点也变。
没有惊讶,也没有慌里慌张的否认。
他只在祂面前施施然半蹲下,开口。
“是,那又如何?”
祂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愕和不解。
“你就不担心你的身份被人知道后,大家都怕你厌恶你想要杀掉你吗?他们现在这么听你的话,那都是因为他们把你当成人类!等他们知道你也是黑暗生物,还会这么感激你吗?你就一点也不怕吗?”
洛白无趣地起身。
他还因为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说法呢。
少年音色清柔,宛若月色流淌而过。
话里的自负,却清晰可见。
“有谁比我强吗?”
“有谁能威胁到我吗?”
“既然没人比我强也没人能威胁到我,我为什么要对一堆呆在我食谱上的东西感到害怕?”
“至于你。”洛白难得屈尊降贵地多说了几句,“你之前说的,只怕也不尽然吧。什么都推到死人身上,也就仗着别人没法来找你了。”
他轻笑了下,银发飞舞,声音轻得如同呢语:“我猜,你是半海妖吧?”
海神瞳孔紧缩。
“看来我猜对了。也对,也只有半海妖,才会这么急吼吼地盯着血脉纯度不放。说什么血脉被污染,难道不是你自己馋变成纯海妖的好处?”
洛白又开始兴致缺缺了。
他发现,能让他感兴趣的人和事真是越来越少了。
“我还猜,你从来没进过美伦亚狄斯,这座众所周知的海妖之城,对不对?”
海神拳头捏得死紧。
洛白慢悠悠笑起来。
“真要进过美伦亚狄斯的话,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信手牵来一道白色光晕,那光晕亲昵地蹭了蹭他掌心:“你口中这所谓的神光,不过是几百年前,一个闲来无事的闲人,给两只海妖崽子变的一个小把戏呢。”
“是你!”海神错愕后,醒悟起来,“我就说,这神光往日里最听话不过,为何会突然背叛我将我关在结界之外!这东西是你发明的对不对!”
洛白笑起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要不这样,你把这玩意儿从哪来的,和你从哪学来的通过吸收同族血脉修炼的法子都交代清楚,我再告诉你,如何?”
少年抬手,纤细如玉的指骨间,银色的镜面宝石项链轻轻晃动。
半小时后,海底传来一阵泥石滚动的崩塌声。
伫立此地百年的海神殿轰然倒塌。
它的主人,伴随着它的过去,以及所有罪恶,一并埋葬。
即将破碎的海底结界前,一道少年的身影,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远在海洋的深处。
一座高大的深黑色城池里,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