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话因温如水的不接茬而结束。
木慈本来想冲个澡,可听说那些话后,卫生间让他觉得有些毛毛的,生怕冲到一半像恐怖片里那样涌出血水来,决定还是明早起来再洗,飞快地刷完牙洗完脸后,把卫生间的门也带上了。
房间内可选择的家具所剩无几,木慈只好将看上去最有保障的茶几跟铁皮衣柜压在门上,这才躺下准备睡觉,为了逃跑方便,他连衣服都没脱,只不过躺下没过几秒,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裤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膈应着他的大腿肉,当木慈伸手摸到张卡片样的东西时,才想起来下车时自己随手把车票叠在裤袋里。
算你倒霉!想起那辆天杀的火车,木慈就咬牙切齿,正准备把它撕个稀巴烂,注意力突然被车票上的信息吸引住了——
清泉山福寿村站
FuShou
于00日00时45分42秒后结束检票(已检票)
于06日00时45分42秒后开始发车
限乘当日当次车
列车祝您旅途愉快
仍然是厚卡纸印制出来的软质车票,目的地与时间却发生了变化,木慈看着纸面上跳动着的数字,揉了揉眼睛,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魔法电影时的激动,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
猫头鹰没来送信不说,超龄多年后,接送的火车居然不负责任地把他直接送进了阿兹卡班,等着晚上摄魂怪的亲吻。
木慈想了些有的没的来驱散恐惧,抓着皱巴巴的车票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吗?
大山里很安静,沾到枕头没多久,木慈就感觉到有点昏昏欲睡了,他一向早睡早起,加上这个晚上情绪起伏过大,又颠了一路,早就累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夏涵跟温如水的话引动了某根神经,木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得很沉,睡梦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倒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外头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下雨了吗?
木慈翻了个身,手机冰冷的触感让他激灵了一下。
寂静的深夜里,突然响起了奇异的声音,很轻微,甚至让人疑心是错觉。
咯嗒——好像是门锁里的弹簧在扭动。
咯嗒咯嗒。
是有人在开门!木慈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裹紧被子,屏住呼吸聆听起来。
重复了几次之后,似乎意识到无法就这么打开门,外面的人动作立刻变得狂暴起来,响动越来越大,连带着整扇门跟铁皮衣柜都在晃动。
咣!咣!
这种癫狂的行为很快就随着重物落地声而停止,重新恢复到之前的寂静,只是这种宁静非但没有给木慈带来一丝丝安慰,反倒让他头皮发紧,仅存的倦意都荡然无存。
又过了几分钟,站在外头的人终于开口:“开门呀。”
温如水?!
“你睡着了吗?”门外的女人又问道。
木慈刚想张嘴回答,突然想起今晚的对话,又将嘴闭上了,只是将身体慢慢蹭到床尾,打算仔细听一听外面的动静,可不知道为何,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跟被窥探感。
不知道是直觉,亦或者是身体的某种本能,木慈经常能感觉到别人的视线,善意的、恶意的、好奇的,即便是来自背后这种视线无法关注到的地方,身体被注视的部分会出现强烈的不自在感,提醒着大脑,某个人正在偷偷地看着他。
虽说这点并没有在上学期间提供多少帮助,毕竟当意识到班主任正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通常已经晚了。
可在这个时候,却如警报一样不停地提醒着木慈,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门外忽然传来远去的脚步声,看来对方放弃了。
是恶作剧吗?还是临时演习。
就在木慈犹豫要不要去门口看看情况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铁皮衣柜被轻轻拍打的响声,这种铁皮很薄,内部又空,在宁静的深夜里听起来极为明显,紧接着,是木头跟玻璃传来动静。
木慈的心瞬间提起,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床头柜跟茶几的模样,似乎有一只手,正在触碰跟确定它们的形状。
这种细微的声音一直窸窸窣窣地在干扰着木慈,而女人又再度开口了,这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睡着了吗?你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冷?”
她根本没走?!
旅馆的房间为了给独卫留出阻隔,剩余的空间乍看起来非常像一把菜刀的形状。
从门口走进来是条较为狭窄的短道,就像是刀把一样,一侧是卫生间的门,另一侧则是墙,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能一眼看到电视机、茶几跟床尾,只有走进来后才能看到摆着床的“刀身”。
木慈听见那只手在动,指甲滑过卫生间的磨砂门,拖出让人不快的声音,慢慢地游走过来。
什么东西?
嗒。
木慈咽了口口水,壮着胆用手机照过去,映照出墙壁上一只湿漉漉的女人手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只手的手腕已经长得有些不正常了,如同蛇一样蠕动着爬行在墙壁上,手被泡得发白发皱,甲面破损,看起来异常粗糙。
手机的光照在那只手上,犹如照在眼睛上一样,长手下意识做出了阻挡的动作。
门外的女人忽然安静下来,很快泄出一声轻笑,嗓音沉下去:“啊~看到你了。”
木慈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全涌了起来。
手飞快地收了回去,房内外倏然陷入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再响起,他没有动,并不是不想动,而是身体完全僵住了,好像刚刚看见的不是手,而是美杜莎的眼睛。
滴答、滴答。
是水滴的声音,又像钟摆走动的声音,万籁俱寂,木慈放慢了呼吸,试图捕捉门外的动静,可什么都没有,安静地甚至听见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声。
“砰!”
门口突如其来的巨响在木慈耳边炸开,他被吓到宕机片刻。
从以前开始,木慈就注意到自己这个坏毛病,不管是坐过山车也好,进鬼屋也好,别人能够通过悲鸣跟惨叫来发泄情绪,他却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也完全无法动弹。
恐惧好像一团雾气压在了胸口,啃咬着他的心脏,堵住咽喉。
“我看到你了。”女人的声音近乎癫狂地兴奋起来,“我看到你了!”
木慈仍然没有做任何反应,伴随着巨大的砰砰声,门被巨力撞击着,茶几先松动,而铁皮衣柜听起来也开始摇摇欲坠,女人的声音包含着极度兴奋的歇斯底里:“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木慈跳下床,因为腿软还险些跪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狂奔过去,顶住了即将倾翻的茶几跟摇摇欲坠的衣柜,甚至将自己整个人都抵上去。
门后凶猛的撞击隔着铁皮衣架都震得木慈头晕眼花,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疯狂的撞击却突兀停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那种被人注视的不安感。
又是这个感觉!
木慈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他用肩膀顶着衣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
原本是门锁的地方空出一个圆孔,似乎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察觉到光线后,孔洞眨了眨,翻出来一只活生生的眼睛,在强光下甚至能看到瞳孔微微扩散,眼白布满血丝,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木慈。
“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