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火光从天边蔓延开来,将漆黑的夜幕点亮,刀光剑影,鼓角齐鸣,厮杀混杂着马蹄,势要把这座腐朽的皇城踏烂。
里应外合,叛军几乎是势如破竹,一下从玄武门掠至金銮殿北面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将金銮殿围得水泄不通,易不尘容珏二人像是置于一座孤岛,四面八方尽是汹涌的潮水。
他们身前只剩下一小撮身着黄金甲的御林军,持着刀剑与千军万马对峙。
“太子,你这是执意要造反?”容珏的神色隐藏在黑夜里,晦暗不明,但他的声音却传得很远,回荡在广场的上空。
太子骑着马,立于最前方,满身的鲜血为他渡上一层煞气,他的眼里淬了一层毒,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号施令,血洗皇城。
“笑话,父皇驾崩前传位于本宫,这是他亲笔所书的遗诏。”容天祥示意旁人打开那卷金黄的圣旨,张口就念。
“朕即位四十有九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皇太子容天祥,人品贵重,甚肖朕躯,朕欲传位于太子容天祥,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众臣工当悉心辅佐,同扶社稷。①”
皇帝当然没有死,他这会正蜷缩在金銮殿内,吓得屁滚尿流,只是史书由后人书写,事实掌握在胜利者手中,一切不过是面子上的工程,至于皇位当然是来得越正统越好。
容天祥嘴角划过得意的笑容,颠倒黑白:“倒是九弟你,蓄意谋反,传我号令,诛杀叛贼九皇子容珏者赏黄金万两,诛杀叛贼同党者赏黄金百两!”
他的目光又落在容珏身旁的易不尘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不过很快就消失殆尽,他可听说了易不尘身中奇毒,功力不足巅峰的十分之一,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诛杀宦官易不尘者,本宫亲封异姓王!”
叛军们各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眼中的炽热更加。
“异姓王可比黄金万两值钱多了呢。”汉白玉栏杆后站着的易不尘双眼弯成月牙状,笑盈盈地看容珏。
容珏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攀比的,他少有地没有回应易不尘,不经意往前一步,大半个身子挡在了易不尘面前。
远处,叛军的弓箭手准备就绪,箭弩对准了他们,下方,一位又一位御林军染血倒下,落败之势,已成定局。
但容珏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慌乱。
“九弟,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我兴许会给你留个全尸。”
御林军首领捂住肚子,走近容珏,“殿下随臣后撤!”
“扑哧。”
是兵器捅入骨肉的声音。
“唔!你、你怎会——”
御林军首领睁大眼睛,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腔,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容珏,暗藏在袖子里准备偷袭的匕首无力地掉落在地面。
容珏拔出长剑,御林军首领的尸首从长阶上滚落下去,在光洁白皙的台阶上留下了一串血迹,他扬起下颚,在万军从中抬眸冷视容天祥。
“这句话,太子还是自己留着罢。”
“猖狂!”容天祥见计划失败,怒骂一句。
而容珏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夜空。
“黑甲军听令,随本宫捉拿叛贼容天祥。”
百尺高台,容珏身着白衣,右手提着剑,左手握着一枚虎符,高高举起,宛若降世神明。
什么?
容天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呆滞,惊疑不定地盯着容珏手里的那枚虎符。
黑甲军?他们不早就叛出大昌了吗?
比他更畏惧的是杀红了眼的叛军,隐隐有了后退的迹象,不怪他们,黑甲军的名头实在是如雷贯耳,他们是陆老将军手下的亲兵,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二十年前,痛失主帅的黑甲军,一路从边疆打进京城,就在皇宫里的赵氏吓得准备连夜逃亡,却不知为何,黑甲军在最后关头,鸣鼓收兵。
再后来全军叛国,前往邻土的烟国。
销声匿迹了二十年,竟然再一次现身了。
容天祥面上不显分毫慌乱,甚至长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区区一支叛国军,本宫率领整整三万精兵,城外还有四万人马封锁京城,本宫难道还会怕那群老弱病残?”
“弓箭手听我号令,射杀!”
容天祥挥手示意,想速战速决,毕竟他心里还是深深忌惮着黑甲军,事已至此容不得丝毫差错。
可想象中的漫天箭雨没有出现,身后的弓箭手们无动于衷。
“混账!”他大声训斥,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退什么退!”他一剑斩下身边一个心生退意的士兵头颅,阴狠狠道:“一个子虚乌有的虎符罢了!”
半天没有看见黑甲军的身影,容天祥的底气愈发充足。
“九弟,你说的黑甲军在哪呢?不会是地下里来的阴兵吧!”
渐渐地,气势又朝容天祥那边倒去,叛军们也反应过来,容珏多半是唬人的。
“还想学古人唱空城计?真当我容天祥是个傻子不成?”
“接下来我来解决。”容珏把易不尘往身后推,“你去殿内等我。”
“那真可惜,我还准备在红轮前热热身的。”易不尘看了一出好戏,一夜未睡,说实话他有些倦了,没有半分不放心,就推开殿门,转身离去。
这情景落在容天祥眼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殿门缓缓合上,容珏定定地看着容天祥,嘴角赫然出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愚蠢。”他低叹了一声,单手握拳,掌心一张,往前一掷。
是黑甲军的行动手势。
容珏从百尺高台上掠身而下,剑锋直指容天祥,随着他的动作,外围一圈的士兵,转身,把手中的刀剑对准了自己的同盟。
惨叫声惊起,局势瞬间倒戈。
漆黑的号角吹响,叛军被打得猝不及防,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容天祥也空隙来发号施令、稳定军心,因为容珏已经快来到他的眼前了。
“快!拦住他!”容天祥飞快往后撤。
“保护太子殿下!”
身边有军将高呼,士兵们上前,将容天祥护在身后,但是他们都敌不过容珏一击,捂着胸口吐血往后栽倒。
一圈又一圈的叛军倒下,终于露出了人群中央的容天祥,此时容珏的白衣已经染成了红衣,刀尖还在淌血,他一步一步走近容天祥。
这个样子,让容天祥想起了一个人,那日易不尘也是这样提着剑,慢慢逼近他,带给了他此生难忘的痛楚。
“你们都是恶鬼,不要!不要过来!”
他似乎想要驱马逃跑,但容珏手里的剑已经高高扬起,他忙捂住要害,想象中的刺痛没有袭来,容珏的一剑斩在了马腿上,黑马受惊发狂,下一瞬他再也拉不出勒马绳,从受惊的马背上翻滚下来。
疯马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让战场更加混乱不堪,容天祥狼狈地翻身而起,由于手指残缺,他只能双手握剑,整个人犹如一根绷紧的弦。
“你杀了我,皇城外的援军定然不会放过你!”
容珏笑了,似乎是为了回应这个笑容,他们的身后,又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一大批人马正直奔他们而来。
“保护殿下,跟我杀——”
号角声激昂,人马由远及近,将广场上的厮杀着的人重重围住。
“援军,是援军来了!”容天祥的双眼里迸发出激动的神情,却在下一秒熄灭了。
只见为首的援军一刀斩断了叛军的脖子。
“保护九殿下,捉拿叛军!”
“慢点,是友军、友军!”混在叛军里的黑甲军们连忙脱下叛军的铠甲,急声道。
......
“有遗言吗?”容珏垂眸,剑刃横在容天祥的脖子上。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容天祥崩溃大哭:“不可能,我明明留下了五万兵马在城外!况且还有秦家的八万兵马帮我把守京城!”
“我或许忘了和你说,那八万兵马就是黑甲军啊。”
话音一落,尸首分离。
弓箭手射杀完剩余的叛军,金銮殿的广场上终于又安静了,援军首领走到容珏身前,单膝下跪。
“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关押全部叛军党羽,朱氏一族全部伏诛。”
“嗯。”容珏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衣,皱着眉道:“替我寻一身干净的衣服的来。”
他扭头看向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宇,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