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又一队人马赶到,一个肥头胖耳的男人看清了状况后,差点给跪了,急忙上去一巴掌打在兵官的脑袋上,脸上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不知是您二位!”
他一眼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又自我介绍道:“在下邹富贵,顺天府的京兆尹。”
“除夕当天出了这等大事,是卑职的失责,还望掌印大人和九殿下大人有大量,卑职定将此事查得水出石落,给掌印和九殿下一个交待!”
邹富贵一番话说得大意凛然,实则背后的衣料全被冷汗给汗湿了,生怕易不尘一剑把他脑袋也给摘了。
所幸易不尘不想追究,一群人将尸体抬走后,两人也没有多留,邹富贵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两人的背影。
好像也没有传闻中说的喜怒无常?还挺好说话的?
这场变故后,容珏手里的莲花灯和糖葫芦还完好无损,这让易不尘有些诧异。
“你怎么直接把她给杀了?”
“她袖子里藏了毒,若是被她得手,那一大片人恐怕都要死。”易不尘言简意骇,勾着唇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种毒最开始是从暗阁里流传出去的,只是毒性太过阴毒,被上任阁主下令禁止,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九殿下有什么赏赐吗?”
两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清宁河旁,这里是位置最好的一处观景点,此刻只有易不尘与容珏两人,人群在他们的十米开外,推搡着,拥挤着,熙熙攘攘比刚刚街上的还要多上几分,显然是为了占据有利位置,早早就过来了。
“来了来了!”
“哇,好漂亮啊的船啊!”
“花魁呢?花魁呢?”
“前面的头低一点,我什么都看不见!”
......
容珏低头,将红彤彤的山楂从签子上咬下来,半含在嘴里,凑到易不尘嘴边。
易不尘犹豫了半晌,俯下身子,张开唇瓣。
糖衣酥脆,一咬就碎,化为糖水在舌尖蔓延开,接着是山楂的酸味,还有些硬,应该是没有熟透。
“甜吗?”容珏问他。
易不尘敛眸,舔了舔嘴角:“......甜。”
遂又垂头,这一次他咬住了容珏的唇,糖葫芦啪地掉在了地上,孤零零的,没人捡。
那艘载歌载舞的游船驶近了,它足有三层之高,岸不过十米远,叫前排的百姓都看清了花魁的姿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无数鲜花被扔进清宁河,向船上的花魁表达着自己的喜爱。
一年一度的花魁游船,倘若船上的花魁接住了某个人的鲜花,那么就代表她愿意此人一度春宵。
无姬靠在船头,她看见了岸上那两个相拥的身影,笑容凝在了嘴角,苦涩涌上心头。
是了,自从她被易不尘所救,她就深深地将那抹身影刻在了心底,她为他赴汤蹈火、鞍前马后,不求做易不尘身边人,只求暗暗仰慕,九年了,易不尘也不是没对人感过兴趣,但准确来说那些只是宠物,博人心欢的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近易不尘的身,能握住易不尘的手,亲吻他的脸。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易不尘原来也有这样可以说是温柔的一面,会纵容人,会替人打抱不平,会同人走在大街上,如普通百姓一样游玩闲逛。
可为什么偏偏是一个男人。
论容貌,她哪里不及容珏,轮武功,她位列银面。
无姬想不通,只能无奈地苦笑,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伸手接过了一朵袭面而来的鲜花。
“恭喜小侯爷!”
“唉,又便宜花忧这个混蛋了!”
“我愿出一千两黄金——”
“我出两千两!”
“抱歉各位,能入无姬姑娘青眼,本侯就是牡丹花下做鬼也风流了,这种美事就是上万两黄金也比不上无姬姑娘一根头发丝呢。”花忧摇着扇子笑成了狐狸眼。
他被摘星阁的人请到了一旁,等待无姬停船靠岸。
无姬也没料到那朵花竟是花忧的,她的惊讶很快就收敛,面上不显,抬手勾起花忧的手臂就准备往回走,却被人拦下了。
“无姬姑娘,且慢。”
来人竟是小季子。
这更叫人不可思议了,花忧也停下脚步,不悦地看着这个面生的面孔。
“你不能跟他走!”小季子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被无姬打趣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可知道他、他和多少女人......”小季子半天也说不出那个词。
无姬笑得花枝乱颤,示意花忧稍等,她勾起小季子的下巴,反问。
“那你可知我和多少男人睡过了呢?”
“我、我,你,我。”小季子这次梗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无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不再理会小季子,挽起花忧的手,再次登船,岸边只剩下小季子一人,手足无措地呆愣在那,周身的百姓都笑他不自量力,笑他天真,笑他愚蠢。
来福也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的傻儿子哟,你喜欢谁不好,喜欢她?”
“她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知道她为什么叫无姬吗?”
“别想了,改明儿,干爹给你寻个漂亮的大宫女,给你做对食。”
——
子时,街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只有一小半留了下来,准备观看丑时的烟火大会,迎新春,贺新年。
易不尘和容珏蹲在岸边,容珏的手里有两盏莲花灯,他把其中一盏递给易不尘。
“你知道怎么用吗?”
他从莲花盏里面取出一个小纸条,放在手里晃了晃,“出来急没带笔,不过祈愿这种东西,写出来就不灵了。”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渺的,要是真有用,人人都可以不劳而获了,买一盏写下愿望,在家等着就行。”易不尘败兴致道。
寄希望于牛鬼蛇神,是弱者的做法。
“生活本来就够苦了,总要给人一些盼头吧。”容珏点燃了那盏莲花灯,将它轻轻放进水里,闭眼,双手合十。
易不尘愣愣地看着他。
盼头吗?
易不尘凝眸远视,水面上漂浮着千千万万盏莲花灯,每一盏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可当它们汇合在一起,就很壮观了,乍眼看去,像是点燃了整片水域,它们顺水漂流,每一盏都寄托着最美好的愿望,流向远方。
如果,他是说如果没有那一天,他和容珏是不是也会像这样,云游四方、肆意快活。
容珏重新睁开眼,问他:“你不许吗?”
易不尘低头看向手里的莲花灯,最后还是将它放进了水里,打了个转,奔向了同伴的怀抱,只是它的灯芯没有火,像是一个异类。
“走吧。”
易不尘起身,身姿挺拔,只是看上去有些寂寥。
然后,他带着容珏来到了摘星阁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