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偷摸喉结

秦灵把皇后送出东宫后,便借机出去散心,在侍女的掩护下,弯弯绕绕终于停在了福康宫殿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福康宫,正红朱漆的大门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地上的砖块开裂掉落,越往里走越心寒。

这里真的不是冷宫吗?主公这几年就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

从出生起就被万般呵护的秦灵迟迟不能言语,等她走到殿内时,声音已经哽咽了。

“姝姨您受苦了。”

贤妃宋姝放下手里的刺绣,起身朝秦灵走来,她拉起秦灵的手,放在自己怀里,又摸了摸秦灵的脑袋,一双剪水眸微微弯着,声音温柔带着暖意:“灵儿长高啦。”

“姝姨——”

声音里多了分撒娇的味道,她把脑袋埋在宋姝胸前,话音沉闷:“灵儿好想您。”

“别哭了,你珏哥哥来了。”贤妃亲昵地弹了弹秦灵的鼻尖。

容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场景,先是规规矩矩地行礼,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贤妃,好看的眉头微微撇起。

“儿臣给母妃请安。”

贤妃眼神躲闪地移开视线,又讷讷地松开秦灵,“小厨房煲了汤,我过去看一眼,你们先聊。”

贤妃走后,气氛陷入尴尬之境,秦灵绞了绞自己的手指,鼓起勇气对容珏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主公!”

容珏垂头看她,语气疏离:“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了,皇嫂。”

秦灵咬着牙,眼尾湿润。

容珏一时间也恍惚了,眼前的少女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随着称呼的一变再变,不复从前。

“你明明知道我入宫是何意!”秦灵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朱砂痣,“珏哥哥,啊珏哥哥,灵儿......灵儿一直都是......”

她抓住容珏的衣摆,又无力地垂下去:“我们为什么非要闹到这种地步不可?”

“秦灵,一个月前,我与母妃就同你们秦氏两清了。”他淡淡地看着秦灵,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不要这样看着我,母妃心软,我不会。”

他往后退了一步,恰好站在了阳光里,一条明暗交界线横在两人之间,泾渭分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灵才从自己的情绪里缓了过来,她擦干眼泪,指着殿外的红墙黄瓦,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这深宫,一旦陷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你以为你现在抽身,皇帝会放过你吗?皇后会放过你吗?秦家会放过你吗?”

她一边笑一边哭。

“易不尘会放过我们吗!”

秦灵取出了一张交叠的红纸,如恶魔低语般开口:“把它喂给易不尘,我会向爹爹求情,放你出宫。”

“啊珏哥哥,这是灵儿最后的善意了。”

——

乾天宫。

容珏跟在来福身后,来到了易不尘的寝室,里面的陈列简单到有些素朴,完全不像一个大宦官应有的配置。

时隔一月,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易不尘,不过这次易不尘是闭着眼的,少了些许凌厉,容珏突然不怎么怕了,他坐到易不尘床边的圆椅上,就这么静静地打量易不尘。

从眉眼处慢慢向下,不得不说易不尘是他见过的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奸宦,他的视线最后停在易不尘的咽部,那里有一块骨头高高凸起。

阉人的喉结有这么明显吗?

容珏一愣,扭头去看来福。

“怎么了,九殿下?”来福站在不远处笑着问他。

容珏收回目光,摇头:“无事。”

或许是个体差异吧,他垂下眼睫,指尖微动,在易不尘喉结处轻轻按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手指,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瞥了眼来福。

应该没看见吧?

来福望天,甚至转了个身: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有一就有二,像是寻求刺激般,他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玩起了易不尘的脸,一下戳脸蛋,一下摸眉毛,沿着易不尘的眼眶画了个圈。

他睫毛真的好长啊,容珏闷闷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们前前后后不过只见了几面而已,可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易不尘的时候,就有一种错觉,就仿佛他们相识了万年一般。

【你要把秦灵给你的东西喂给他吗?】

容珏顿住,又是这个声音。

只不过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转为习惯,正如“它”所言,它不会害他,容珏也就逐渐接受了这个不时冒出来冷不丁说句话的存在。

容珏捏紧袖子里的小红纸包,眸子暗了下去,只要他想,他有无数种方法在来福眼皮子底下给易不尘下药。

可是秦家真的会放过他,放过他的母妃吗?

不可能。

容珏:【我又不傻。】

他将纸包取出,交给来福,“等掌印醒了,麻烦公公替我把这个转交给掌印。”

“小九明日再来看望掌印,告辞。”

银霜覆雪,朔风携寒,易不尘已经昏迷了近半月,明日便是太子生辰,宫中上下一派祥和,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容珏裹着白绒袄子,从福康宫一路走去乾天宫,这段时日,他几乎风雨无阻地去看望易不尘,来福似乎将他归为了自家人,总是留出空间让他与易不尘独处,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谋害易不尘。

总有那么一刹那,他奢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易不尘不可能昏睡一辈子,届时所有的美梦都会像皂泡一样啪的破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视野里突然闯入一抹黄色,等他回过神准备避开时,就听见来人一声轻蔑的打趣。

“呵,这不是九殿下吗?”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容珏屈身行礼。

皇后朱子郡将手搭在宫女的手臂上,一走一扭地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好些日子没见了,贤妃最近可好?”

“回皇后娘娘,母妃一切都好。”

朱子郡玩着自己的修长的指甲,故作姿态:“哦?可是本宫不好,本来想去逛逛御花园散心,却不想遇见个糟心东西,九殿下,你说该如何是好?”

她朝身旁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眼里全是阴毒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