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江站在人群外,无奈道：“这就是你说的熟人？”
“怎么了？”沐吹寒理直气壮：“我和归荼神交已久。”
自从百年前，归荼和白景的话本首次问世，他们两人就成了沐吹寒单方面的故友。
叶听江想了想，委婉道：“兴许话本里写的东西,也不可尽信……”
最好是一个字都不要信。
“别担心?嘛,”沐吹寒从容道：“我从前也不敢相信,后来见了白景仙君，这个顾虑就消失了。”
别的不说,至少大多数话本都能准确抓住主角性格,刻画的白景和真人简直一模一样。沐吹寒稳操胜券,已经将归荼的性格牢牢掌握在手中。
叶听江还?是认为不妥,反驳道：“话本终究是胡编乱造,异想天开之物！我们在魔界是有正事，不要胡来……”
“仙君,”沐吹寒截住了他的话头,分析道：“我认为你对话本有成见。”
叶听江板着脸,尽量风轻云淡：“那些话本还说我们……”
巫山云雨，被翻红浪……
他已经说不下去后面的孟浪之语了。
“哦——”虽然叶听江闭嘴了，但沐吹寒依旧领会了他想说的意思，忽然笑起来，让那张平平无奇的假脸都显得好看了几分：“可我觉得他们也没写错啊。”
叶听江大惊：“何出此言？我什么时候对你做过那种事?……”
他们还未合藉成婚，他怎么能做那种不庄重?的事?情？
沐吹寒沉吟道：“从前没做过,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做,对吗？”
叶听江一颤,下意识想否认：“不是……”
沐吹寒眼里盛满不可置信：“仙君，你还?是人吗？”
“啊？”叶听江一愣。
沐吹寒捂住脸，努力不让悲伤满溢而出：“所以以后也不会做,那我和守寡有什么两样？”
叶听江被这惊世骇俗的“守寡”二字吓了一跳：“我没这么说……”
沐吹寒松了口气：“那话本写的就是真的呀？”
“这……”叶听江开始后悔和沐吹寒提起这个话题，他早该明白，谈到最后他是绝对会被沐吹寒绕进去的。
叶听江努力将思绪理顺，回到一开始：“可是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讨伐归荼？”
沐吹寒这些日子四处传扬猫妖族遭遇的悲惨故事?，大半个妖界都已经知道有一伙妖不自量力想要向归荼复仇，再过不久，归荼自己想不知道都难。
叶听江回忆起初心?，他们分明是来魔界暗访卧底的，如今却声势浩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真的合理吗？
“因为我只认识归荼。”沐吹寒很自然地说道：“仙君，你还?想讨伐其他人吗？”
叶听江先顺着他的话摇摇头，随即如梦初醒：“不对，关键不是归荼，而是讨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讨伐别人？”
“为了出名。”沐吹寒道：“目前看来，这一步初见成效，还?需要继续添一把火……”
叶听江终于清醒地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在魔界出名无异于自寻死路。”
正道修士与魔界勾结，现在定有不少魔修搜捕他们。若是暴露身份，以他们俩的修为倒是可以全身而退，只不过此行便也无功而返了。
“不会。”沐吹寒问道：“我们散播出去的消息是，猫妖王的遗腹子要向归荼复仇。而复仇的主力是一个无能的父亲，带着两个傻儿子。”
说到这里，他带着些许歉意看了叶听江一眼，但显然没打算住嘴：“仙君，你认为这形容听起来和我们有半点关系吗？”
叶听江诚实地摇摇头。
沐吹寒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魔界知情人一定觉得我们会低调行事?，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轰轰烈烈，即便魔修注意到了，也一定认为和我们无关。”
正道修士纵然能将消息传到魔界，可沐吹寒素来的形象清冷孤高，叶听江则正义凛然。没有人敢想，他们会像跳梁小丑一样豁出面子乱来。
叶听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被荼毒至深，竟然觉得沐吹寒所言有那么几分道理。
沐吹寒得意地笑了，语重心?长：“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月临仙尊是这种人设了吗？”
叶听江险些就要点头，还?好在最后一刻止住了，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以虚伪面目诓骗他人，终非光明磊落之举。
只不过这么做的人是沐吹寒，叶听江便宽容地将底线一降再降了。
沐吹寒笑道：“你放心，这次绝对能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叶听江被他浑身的自信折服，信任道：“好。”
而旁观了这一幕的朏朏终于忍不住发言：“停云君，你知道他上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吗？”
叶听江摇头：“嗯？”
朏朏的猫眼流露出后怕：“上一次，他炼成明目丸。”
然后瞎了。
叶听江：“……”
***
沐吹寒果然按着计划一步步实行。等到全妖界都差不多知道有朏朏那么一只来复仇的遗孤之后，他亲身出马，每天早晨在妖界集市中设摊煽动人心?。
“我昨夜梦见太阳了。”他神神叨叨道。
“笑话，”许多每天来听故事?的妖修便嗤笑起来：“咱们魔界遮天蔽日，哪来的太阳。你梦见太阳，那还是趁早回修仙界去吧。”
沐吹寒深沉摇头：“非也。我梦见太阳落在我们身边，随后被少主一口吞食。”
“诸位兄弟！”沐吹寒慷慨激昂：“归荼之日终将落下，而我们猫妖一族重兴指日可待！此战必胜，次战必胜！”
虽然他的情绪十分激动，但过往的妖修反而离他远了些。
谁都知道，猫妖族绝不会是归荼魔君的对手，万一这时和他们走近了些，被归荼视为同党一并除了，那可就冤枉了。
因此，在沐吹寒这一番发言之后，摊位前反而空出一大圈地方。
朏朏嗤之以鼻：“你看，你给我编造了那么惨的身世，还?不是没用。人，这就叫弄巧成拙！”
沐吹寒无视了橘猫的冷嘲热讽，依旧坚持地散播自己的一套理论。尽管没有人在听，他还?是要每天将故事?的细节丰富一些，还?增添了不少以前在话本里看到的桥段，跌宕起伏，闻者伤心。
实在独角戏唱累了，他就抓住身边面无表情的叶听江哭诉：“爹爹的好大儿啊，笑一笑……”
一般在这样的苦情戏码一上演，那群畏惧归荼的妖修便又围了上来，像是很乐意听听沐吹寒育儿的辛酸。
长此以往，沐吹寒已经确定下一套流程，每天先和叶听江来一番父子伦理大戏，等到有人了，便立刻不遗余力地为他们讨伐归荼造势。
只不过有一日那守卫魔门的妖修恰巧路过，抓着脑袋：“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说，老妖王是被正道修士杀害的吗？”
叶听江一愣，想起过魔门的时候，沐吹寒还?没有今日的计划，为了引起守门妖修的共情，确实将老妖王之死推给了正道修士。
他有点担忧地看着沐吹寒，却听沐吹寒痛心?道：“大哥，你说的没错。虽是归荼动的手，但那岂不都是因为白景在人群中多看了老妖王一眼！白景竟然还对我们主上笑！这分明是存心?谋害主上……”
守门妖修顿时深以为然：“是，白景确实心?思叵测。”
在他们这些魔界妖修眼里，白景常年勾着归荼魔君不放，他们早就想清君侧了！
看热闹的妖修纷纷凑了过来，七嘴八舌：“我就说不是归荼魔君的错，全是白景那小贱人……”
“啊呸，什么小贱人。”有妖修骂道：“他还?是魔君的师父呢，明明是为老不尊！”
还?有女妖修顾影自怜：“要是没了白景那个祸害，说不定我早就能入归荼魔君的眼了。”
沐吹寒辛辛苦苦半个月没成功，但今日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好像打开了众妖修试图“清君侧”的开关，支持者?遍布妖市。
叶听江叹了口气，只能在心里替沐吹寒给白景赔礼道歉。
他感觉自己已经无颜面对白景这个好友了。
而千里之外，深居魔宫中的归荼终于得知了有人要讨伐他的消息。
下属战战兢兢地回报道：“那群逆贼，说是，说是您杀了他们的老妖王。”
归荼微微皱眉，他似乎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下属又道：“他们还说，是因为老妖王多看了白景仙君一眼，您就痛下杀手。”
归荼暗暗思索，这事?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
下属见他的神情凝重?起来，说得愈加小声：“逆贼宣称，白景仙君对猫妖王笑了笑，您竟然就剜了他的眼睛……”
“什么！”归荼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只剜了他的眼睛？本座怎么可能如此心慈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归荼的心路历程：
是吗？我不记得了？
好家伙，是我能做出的事。
靠，师尊对他笑了？我怎么能让这老贼死的这么便宜！
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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