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旧货市场里,年轻男人穿着已经褪成灰色的牛津布棉服,在麻辣烫店里低头打着手机游戏,他母亲点头哈腰招呼两个客人,接着喊他名字:“给?客人倒两杯水。”
年轻男人目不转睛,像是聋了。
手机屏幕上誓某款血腥暴力的网络游戏,他打完一单退出来,在软件上发送战绩截图。
“打完了?”他母亲又从窗口探头出来,喊道,“把电视机开一下,然后给客人倒两杯水。”
男人在原地发愣了半分钟,才牵线木偶般起身,打开电视,给?客人倒水。
女主持温柔的声音从维修了五次的液晶电视中传出:“……我们特别邀请到榕城生物研究所研究员江遐迩接受访谈……”
转场后,江遐迩和主持人出现在屏幕上。
“欢迎江遐迩接受采访。”主持人和江遐迩握手。
江遐迩抬眸看向镜头,目光仿佛从三十五寸的屏幕中透出来。
“诶!你怎么倒的水!”客人站起来,“都洒到我身上了!”
男人仿若不闻,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雅亭静致的面容。
他将?塑料水杯捏成只剩下一个上面的硬圈,在客人愈来愈强烈的抱怨声中,一拳砸向了桌面。
客人吓了一跳,随后奋起指着男人鼻子骂:“你是有病吗?!”
男人母亲忙从后厨出来,隔开客人,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心情?不好,对不起,我给?您重倒一杯……”
“倒什?么倒!谁敢吃你家的面!”
客人离开后,男人母亲握着拳,质问他:“让你倒杯水都不能倒,每天就知道打游戏,一分钱的事都不肯做,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这个家有点用处!”
男人无动于衷,目眦欲裂。
他母亲抓着他手臂推了两下,才发现不对劲,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屏幕,瞳孔急速放大。
江遐迩!
她握住男人的手,喊他的名字:“赵行!你醒醒!”
下一秒,赵行将?手机掷出去,发疯似的将?桌子也掀了。
——
四?月初。
江本初的堂哥过世,江遐迩参加完葬礼后,挑了周末去拜祭父母。
纪向之提前处理好手头的工作,腾出时间陪江遐迩去扫墓。
二月江遐迩父母忌日时他也跟着来了,但没有进去,一直在墓园外等到太阳西沉。
这次也一样,纪向之将?手里的花给了江遐迩,让他替自己尽一份心意。
他尤记自己四?年前失约,所以不敢在江遐迩面前造次,老老实实呆在墓园外,无所事事地看野草和?远山。
过了一个多小时,江遐迩出来,让他进去给江父江母打声招呼。
得了允许,纪向之就亦步亦趋跟着,等江遐迩说可以走,才和?他慢慢离开墓园。
江遐迩心情?一般,回程途中一直沉默着看窗外的风景,良久才说:“时间过的好快,我爸妈都走这么多年了。”
纪向之说:“他们一直在你身边。”
“纪向之,你每年都会来吗?”江遐迩问。
“会来,二月的话都是晚上过来,其他节日是上午。”纪向之说,“急事除外。”
江遐迩问:“二月十四?,是怕碰到我吗?”
纪向之默认了。
江遐迩撑着下巴,继续看窗外。
郊区成片的废气厂房外野草疯长,随着车速模糊成密织的枯黄叶影。
纪向之肘弯处落下一只柔软手掌。
车速在五秒内降到二十码。
那只手指尖圆润,指腹可爱地微微鼓起,到指节附近又修长细瘦。
纪向之看副驾驶窗上的一点点反光,发现江遐迩仍然认真注意着窗外,手掌像是他不小心遗留在自己臂弯里的东西。
“一只手开车违法吗?”江遐迩低声说。
纪向之握着他的手腕,流畅地、缓慢地摸到手掌,然后牵住了。
“违法。”纪向之右转,在公路边地一条小道上停住,“但这样就可以了。”
江遐迩继续望着窗外,声音和远处的山雾一般悠扬:“那牵一分钟。”
他只留下一个可爱的后脑勺,手放在纪向之温暖宽大的掌心里,心落到了实处,被一团活泉般的暖流包裹住。
纪向之抬手在他长长了的头发里轻揉,江遐迩不舒服地扭开,纪向之追着他的脑袋,用手侧又蹭了蹭,最后碰了碰他耳廓。
江遐迩微偏过头,纪向之就碰到他的耳尖。
“别动我。”江遐迩说。
纪向之“哦”了一声,偏偏还拨江遐迩的耳朵。
江遐迩干脆不动了,埋头用手指扒住了车窗。
耳朵没有被放过,反而被人捏了又捏,纪向之好像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江遐迩,耳朵好红啊。”
江遐迩贴着窗躲远了,不让他再碰到自己,他收回手:“不牵了。”
纪向之不放。
“一分钟到了。”
“是吗,”纪向之随手拿了张纸盖住车上的时钟,“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赵行是之前在学校里掐22还用刀伤害了狗子的那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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