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榕城罕见地下了场大雪。
江遐迩醒来时,窗外枝桠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昨晚睡的晚,起的就也晚,江遐迩闭着眼动了动脑袋,轻轻磕上一个不算特别坚硬的东西,他换了个姿势,往被子里缩,重新枕了枕。
被子好像比平时重得多……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箍着。
江遐迩不舒服,扭了好几下,最后睁开眼。
他的呼吸拍到咫尺可见的皮肤上,视线跟着迷茫的大脑转动,江遐迩看见男人凸出的喉结和下巴。
?!
江遐迩当即滚了一圈,脑袋霎时清醒,鼓着眼睛看还在熟睡的纪向之?。
他怎么和纪向之?睡在一块儿?
对了……昨晚……
他们两人被子接在一起,万幸就是两人睡姿都还算老实,没有越过边界,除了——
江遐迩趴在纪向之?肩头。
纪向之?的手压在江遐迩胸口的被子上。
江遐迩滚蛋的动静太大,纪向之?手臂被甩开,皱着眉醒来,第一眼望见的就是撑着胳膊半起身姿势的江遐迩。
他这受害者状态,纪向之?都怀疑自己半夜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纪向之?下意识认错,但又?不知道认什么错,沙哑着嗓子,疑惑道:“额……我……”
江遐迩突然躲下去,被子蒙过脑袋。
纪向之?:“?”
难道我真的做了什么??
他摸摸自己的睡衣,再?看看被子,没什么毛病啊,怎么就让人躲进被子里去了?
“江遐迩……”他抓着被子右侧摇了摇,“怎么了?”
说话声被闷的很?小,江遐迩跟呜出来似的:“我还要睡觉。”
“哦……吓我一跳,”纪向之?在被子口挖了挖,露出江遐迩的额头和卷曲的头发,“那也要呼吸空气?啊,这么睡多难受。”
江遐迩把被子口关了:“我就爱这么睡。”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纪向之?觉得。
“是吗?”纪向之?扒拉被子,蹭过去,“里面藏什么宝贝了,让我看看……”
他往里挤,额头真的碰到江遐迩脸蛋,被江遐迩抓着头发挠了两下。
“你干嘛!”江遐迩伸出双手,在胸前压着棉被,脸不知道是缺氧憋红了还是羞的,“烦死人了!”
纪向之?颇为伤心地看他,先说一句:“我看看你怎么回事而已。”然后又嘀嘀咕咕说,“大年初一就骂我。”
江遐迩:“……”他闭着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纪向之?抬手,停在空中,给江遐迩躲开的时间。
但江遐迩没有动,低头静静坐着,手背贴住自己脸颊,企图降温。
纪向之?揉了揉他的脑袋,帮他把鸟窝一样的长发理顺了。
“我今天要去剪头发。”江遐迩突然说。
纪向之?先说:“嗯。”接着又?停顿了一下,“正月剪头……”
“什么?”江遐迩问。
“你有舅舅吗?”纪向之?问。
江遐迩摇头,纪向之?:“哦,那去剪吧。”
“什么意思?”江遐迩问。
“就是封建迷信,不听也罢。”纪向之?问他,“什么时候去,几点去,去哪里?”
江遐迩瞥他一眼:“你该回家了吧。”
纪向之?打了个哈欠,顺带着掀开被子下床,边走边自说自话:“早餐吃什么呢……”
“纪向之?。”江遐迩喊他。
“你想吃什么?”纪向之?不回头地走,“不然煮面吧,你以前特别喜欢吃,说不定能刷新记忆中的味道呢……”
江遐迩:“我只是让你穿上厚衣服再?去客厅。”
纪向之?倒退回来,从衣帽架上拿衣服,皱着眉拎远了:“一股味道。”
“你在它旁边睡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反应。”
江遐迩把枕头竖起,靠在床头看手机,头也不抬的,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衣柜被人虎视眈眈。
纪向之?打量他的衣柜:“有没有那种比较宽松的,我能穿下的外套呢?”他嘴里念叨,“你今天穿这件白色毛衣怎么样?”
“你干嘛翻我衣柜!”江遐迩扔下手机,“不知道要征求主人的同意吗?”
纪向之?无辜道:“可是你昨天就没关衣柜的门,我充其量算过来偷瞄。”
江遐迩语塞,纪向之?不要脸的时候,没人能说的过他。
“你走开,”江遐迩跳下床,推他走开,“没有你型号的衣服,不穿就裸.奔。”
他一把关上柜门,纪向之?就伸了只手夹在柜中间,江遐迩吓得忙松开手。
“你不要命吗?!”江遐迩扒开他扣着柜门边缘的手指。
“我真不想穿那个衣服了,上面还有酒味,恨不得现在把老陈从梦里叫醒,给我送它进洗衣店。”纪向之?活动活动手指,示意自己没事,又?求他,“好人,借我一件衣服吧,看在我要出去给你做早餐的份上,看在让老陈过一个大年初一的面上。”
江遐迩阔气?地打开柜门,从里面准确地找到一件廓形羽绒服:“就这一件,穿不了就别穿了。”
纪向之?接过,顺手把衣帽架上的家居服给江遐迩:“你也穿上。”
江遐迩随意套了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片迷蒙的雾色,江遐迩用手掌抹出一块区域。
视野里寒鸦经掠枯树,苍茫一片,江遐迩喃喃一句:“下雪了。”
“什么?”纪向之?走向他。
他们并肩站在窗边,纪向之?慢慢地问:“剑桥市每年都下雪的吧。”
“下,去年还有大雪暴。”江遐迩平和道,“雪暴的时候会没有食物,当地人比我们更快地抢空了超市,留下的东西有时候撑不过停课时间,所以只能守着雪停了出去买东西。”
纪向之?眼中神?色不明,只说:“听起来很辛苦。”
“安静和你说过我有一个邻居吗?”江遐迩问。
纪向之?垂眸,面不改色地答:“听说一点。”
“去年雪暴的时候,他给我送了一箱干粮,幸亏有他。”江遐迩眼瞳微动,向纪向之?处那边,“遗憾的是我到离开剑桥市,也没有和他见一面。”
“是吗,”纪向之?问,“就没有他一点消息吗?”
江遐迩说:“他落款是X。”
“很?少有人取这样的英文名,也许不是真名。”纪向之?说,“有缘的话,还会在遇见的。”
“是吗?”江遐迩转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纪向之?身上。
纪向之?漫不经心笑了笑:“我只是随便一说。”
江遐迩听完,重新看向窗外,手指贴着窗户,一笔一划写了个“X”,随后用掌心抹去:“希望有缘吧。”
窗外窗内都静谧,纪向之?陪他再?看了会儿雪,说:“刷牙洗脸去,然后吃早饭。”
“面条上要煎鸡蛋。”江遐迩说。
纪向之?补充:“边缘要脆脆的那种。”
江遐迩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是。”
吃过早午饭,纪向之?陪江遐迩出去理发,终于剪掉了那一头飘逸的锁骨发,变回了清爽利落的样子,江遐迩缩着肩膀在路上走着,说“早知道等冬天过去再剪头发”。
他没有头发遮挡的耳朵冻得通红,纪向之?将自己的围巾脱下,叠在江遐迩的围巾上,包住了他的耳朵。
江遐迩连嘴唇都藏进了围巾里,鼻尖红着吸了吸:“你自己戴吧。”
“让你戴就戴着。”
他们又回到家里,纪向之?挑了一部看过的科幻电影播放,江遐迩在温暖的沙发上睡着,纪向之?把抱枕抽了,让他枕着自己大腿睡着。
一直到电影出现字幕,感谢每一位工作人员。
晚饭时纪向之?把那条证明江遐迩唯心主义的鱼杀了,江遐迩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纪向之?笑他“还以为你会说鱼鱼很可怜为什么要杀鱼”,江遐迩翻了个白眼。
“做实验时杀过活物吗?”纪向之?问。
江遐迩纠正他:“解剖过。”
“好残忍哦。”纪向之?叫唤着。
江遐迩捏了捏拳头,差一点就打在纪向之?后背上,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吃过晚饭,纪向之?的限时房卡到期,被江遐迩赶出家门,他穿着自己厌恶的大衣出了江遐迩家,扬言下次一定带换洗衣服来住,江遐迩回了他一句“做梦吧你”。
除了纪向之?在的初一,后来几天时间都过的很?快,江遐迩去了墓园一趟,又?和梁安静和贺修诚道秃秃家拜年。
因为上次纪向之?和贺修诚吵架的事,江遐迩和贺修诚一直没怎么见面。
他们中间通过一次电话。
江遐迩主动的,他替纪向之?道了歉,用隐晦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贺修诚听完良久没有回话。
江遐迩等了一阵,说:“其实我知道的师哥。我的性格不适合和师哥在一起,师哥也清楚,所以一直没有和我说过什么。可能师哥舍不得我,一直对我很?好,我都能感觉到,但我觉得总有一天师哥会碰到最合适的人,让你下定决心奋不顾身去追赶。”
贺修诚告诉他:“对不起,遐迩,我始终无法界定对你是喜欢还是怜爱,有时候觉得自己喜欢你,但知道你结婚的时候也不那么耿耿于怀。等真认定自己只是同情心作?怪时,又?忍不住对纪向之?产生攻击性。我确实摇摆不定,好像斩不断牵在你身上的线,你太好了,让人动心,冷却,又?动心……”
“师哥给我开的滤镜太厚了,全都是溢美。”江遐迩笑了,接着平静说道,“怜爱和喜欢都是一样的,因为师哥没有想过要真的和我在一起,我想所有感情里,你最想要的那种是‘照顾我’。”
他们的话题在这里终止,年前贺修诚又?出了趟差,他们也没来得及吃上年前的最后一顿饭,所以这次给秃秃拜完年后,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意外的是,江遐迩碰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就是著名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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