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点半。
纪向之坐在床沿摆弄手机,一会儿切出去看新闻，一会儿又切回?消息界面。
他下午三点半给江遐迩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纪向之心里苦巴巴的，下午连带着晚上都没着?落，像沙滩上被太阳晒干的颗粒飘来飘去。
他不想要生日祝福，就是单纯地想江遐迩今天能和自己说句话。
消息的内容很正常，他问江遐迩：【晚饭吃什么？】
但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作弊去找梁安静，等?到了七点多才收到回复：【遐迩在单位,但他很忙,晚饭我们没有一起吃】
忙能理解，甚至没有怨言，但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期望和失落。
离生日过去就剩五分钟,纪向之慢慢吐了一口气,给江遐迩发了句：【早点睡,晚安。】
不抱着一丝希望躺下，情绪也一并沉重起来,那天吃过早餐以后，连着?多天,江遐迩就只和他说过一句话——【在忙】,纪向之逼不得已识趣，不再?骚扰江遐迩，只等他下次和自己约时间。
夜凉如水，暗淡空间中忽然亮起一道光。
纪向之凭着感觉睁开眼，从身侧拿起手机。
屏幕上赫然七个大字——你收到一条消息！
他解了锁，在聊天界面等刷新,十一点五十八分只有一条来自小晗的：【明天九点会议议程发在你邮箱。】
纪向之一颗心起起落落，这回?算是彻底静了。
他握着手机，冷漠地给小晗回?复：【知道】，再?退出界面，准备扫一眼通知然后睡觉，不想置顶位置突然冒出一个红色气泡。
不用点进去就先看到江遐迩消息框里的最后一句话：【生日快乐】。
纪向之在黑暗中猛然起身，怔怔看着?那四个字，像是从来没见过似的。
再?点进江遐迩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有两句话。
江遐迩：【一直在忙，不能看手机】
江遐迩：【今天你生日是吗？】
江遐迩：【生日快乐】
时间正好十一点五十九。
纪向之抱着手机好久都没镇定下来，干脆打开灯，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走了两三遍，觉得不够过瘾，又走到江遐迩以前住的房间里，在书桌边坐下。
他决定要?蹬鼻子上脸一次。
江遐迩的新号他已经能背出来了，不用从通讯录里找，三秒以后拨出去。
嘟了好几声，江遐迩才接起。
“喂。”
江遐迩声音很低，纪向之也学着他：“是我。”
“……”江遐迩知道是他，问，“怎么了？”
“收到你的消息了，”纪向之说，“谢谢。”
江遐迩“嗯”了一声，然后说：“没事。”
“还在忙吗？”纪向之问，“还在单位？”
“嗯，刚开完研讨会。”江遐迩声音更低，“一会儿再说，我?同事还在等我?。”
纪向之起身，边走边说：“好，你先忙。”
电话一挂断，他就单手把睡衣脱了，飞快换上衣服出门。
研究所大门已经关了，抬头往上看也只有一捧灯光，纪向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停车，从后座上拎了两大袋子宵夜，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窗。
“大爷。”纪向之呼出口白气，说，“我?来给我?爱人送宵夜，麻烦您给我?开个门。”
门卫大爷打量他：“你是谁啊？”
“我?是单位里人的家属。”纪向之说。
门卫大爷见过大风大浪多了去了，没有凭他两句话就相信：“你谁家属？”
“江遐迩的。”纪向之有点骄傲，“就你们单位这个月刚请来的博士，是我爱人。”
大爷更不信了，一脸嫌弃地看他：“你说你和他？是夫妻？”
“你……也能这么说，但我?们俩都是男的。”纪向之问，“能进去吗大爷，我?这儿拎了给整个办公室的宵夜，一会儿就冷了。”
门卫大爷不信他这些：“你让你家属下来接，我?就让你进去。”
“他在实验室现在，接不了电话。”纪向之挪了挪手上的东西，从口袋里拿钱包，“身份证驾驶证给你看。”
大爷翻了翻他的证件，还是说:“不行，你一定要?让家属下来接，不然我不会放你进去！”接着关上窗，给纪向之吃了个闭门羹。
纪向之拎着两大袋子宵夜在研究所门口做孤魂野鬼。
他是打算接江遐迩下班的，横竖都要来，就顺便做件好事，给江遐迩同事们带点宵夜，却没算到门卫大爷尽职尽责，无情地把他拦在了外面。
凌晨早过了，纪向之在门外等?着?，犹豫了几次，要?么把夜宵放下，坐在车里等?江遐迩下班，要?么给江遐迩打个电话，让大爷把自己放进去。
江遐迩熬夜忙着?，电话也不肯和他多打一分钟，后者恐怕只会给江遐迩带来困扰，纪向之也只能拎着东西往回?走。
“纪向之！”
身后有人喊他。
纪向之回?头，见研究所边上的小门被江遐迩打开，他羽绒服还敞开着?，像是匆忙穿上跑下来了。
“在这！”纪向之快步到门口。
江遐迩喘了口气，回?头对门卫大爷说：“是他，让他进来吧。”
“行嘞！”大爷给纪向之道歉，“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身份我?真的不能放你进来，都说了一定要?家属来接的，不过我?记得你了，下次来我放你进去！”
纪向之向他微微点头：“没关心，您很有责任心。”
江遐迩拉了他一把：“先进去吧，太冷了。”
他们从上台阶，躲进了研究所大厅。
“你怎么过来了？”江遐迩问。
“我?看时间太晚了，过来接你下班，”纪向之挺丢脸的，看江遐迩这阵仗肯定是上一秒还在工作，下一秒就被门卫喊下来了，他把手上的东西给江遐迩，“买的宵夜，看你同事们有没有时间吃，我?先回?车上。”
“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江遐迩说。
纪向之：“你同事也是加班到半夜，一会儿送你回?去，你心里肯定不好意思。”他把袋子给江遐迩，“拿吧，我?就在外面等。”
江遐迩望着?那两大袋子，只接了一只手的，说：“外面冷，你到我办公室里坐吧。”
他抬眸看江遐迩，浓黑睫毛下的瞳孔轻颤：“可以吗？”
“上来吧，”江遐迩在他前面走，“可能一点多才结束，他们刚才也在说想吃点东西。”
无论江遐迩是为了照顾他心情才这么说还是确有其事，纪向之都满足的不得了，他抖了抖身上的寒意，跟在江遐迩身后。
江遐迩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工位：“我?和同事在会议室，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他从柜子里拿出个午睡枕，“这个给你。”
“你中午都趴着?睡吗？”纪向之拿着他的小枕头，皱眉，“不是有宿舍可以休息？”
“偶尔，一般都在宿舍睡，没有对自己那么不好。”临走前江遐迩又说，“你要?是无聊可以玩电脑，没密码。”
纪向之失笑，回?忆起很多年前，自己还上小学时候，去纪德川办公室，他也是这样吩咐他自己一个人玩的。
“好。”纪向之一幅老实样子，“去吧，早点回来。”
江遐迩抿了抿唇，替他把门关上。
手里的宵夜不轻，甚至勒手，江遐迩也不知道纪向之在大门口等了多久，隐隐有些不高?兴。
内线电话是同事接的，江遐迩当时正和其他研究员讨论调整实验顺序，突然就被点名。
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同事笑了笑说：“许哥说大门有个叫纪向之的人找你，说是你老公。”
空气凝滞了一秒，接着同事们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推他手肘：“你老公来等你下班了，还不赶紧出去接他。”
江遐迩腾地脸红，捏着笔记本站起来，尴尬地说：“我?……我先出去一下……”
他跑到门口，同事在后面喊：“诶！穿上羽绒服再?去啊！”
江遐迩又红着?脸回来抱走了自己的羽绒服。
纪向之是接到了，但现在手头的东西又注定要?让他尴尬一波，他平缓了呼吸，走进会议室。
他不在，同事们也在中场休息，捧着手机摸鱼，他抱歉地笑了笑：“不然吃点东西再继续，这里有点宵夜。”
“哇……”他们看过来，“买这么多，你老公拿来的啊？”
江遐迩干笑两声：“嗯。”
“那你老公呢？”
“他……在我办公室，”江遐迩解绳结，“我?也不知道买了什么，大家选自己喜欢吃的吧。”
纪向之宵夜是在二十四小时广式早茶店买的，各种餐点都有，他们各自挑了喜欢的，边聊边吃。
负责这个项目的院士姓刘，五十五岁，是个调皮的老顽童，他们都爱喊他老刘头。
“把你老公叫过来一起吃啊，大冷天的在门口站了半天，这会儿不得饿了。”老刘头说。
江遐迩已经很尴尬了，再?把纪向之叫过来和把他衣服扒了没什么差别，他给纪向之端了一盒虾饺，说：“我?给他送过去吧。”
“咱们现在又不聊工作，不怕他听的。”老刘头指使个人，“去遐迩工位上把他老公叫过来一起吃。”
江遐迩头疼：“我?去吧，我?去。”
他托着?沉重的步伐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见纪向之正盯着他桌面上那张全家福看。
听见动静，纪向之马上挪开视线。
“怎么回?来了？”他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问。
“同事说叫你过去一起吃。”江遐迩说。
纪向之猜他可能是被同事逼得骑虎难下，立刻起身，隔着?他的羽绒服微微揽了他的肩：“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爷：真·爱情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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