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遐迩一路走的魂不守舍,比起纪向之穷追猛打,他漫长的等待姿态更让江遐迩无所适从。
离婚势在必行,但钢铁原则之下仍存柔软心窍。江遐迩浑浑噩噩地往前走,民政局就?在前面一百多?米,他不知一会儿见到纪向之时自己该说些什?么。
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诶!”耳边突然?呵出一声,紧接爆发破铜烂铁散架的声音。
江遐迩没注意?,被人绊住,趔趄着原地摔下去,好在他反应快,侧过身倒,接触地面时除了脚踝有?痛感,其他地方都还好。
他爬起来,顺带着搀扶起撞倒自己的那?个人。
“诶!慢点儿……”老人忙指着,“脚……脚……”
老人被自行车横杠压住了脚,江遐迩小心推开车,将老人扶起来,忙问:“爷爷,没事吧?”
“腰痛……”老人推他的胳膊,“不行这么拽……腰怪痛嘞……”
江遐迩头皮发紧,小心翼翼将人扶起,尽力平稳着呼吸说:“爷爷,你哪里感觉痛?”
“腰……”老人弓着腰,“不行了,我这腰不行了……”
“您别怕,您扶着我的手,我现在叫车送你去医院……”江遐迩说。
“不去不去医院,”老人摆手,“医院贵嘞,不去医院……”
江遐迩抿唇,说:“您不用担心,是我撞倒您的,医药费我付。”
他正解锁开机,纪向之的电话先出现在屏幕上。
“遐迩,”纪向之的声线四平八稳,“我在民政局门口了。”
江遐迩扬起头,看向民政局的方向,又回望老人,咬咬牙说:“你能开车到我这儿吗,先送我去趟医院。”
“你怎么了?”纪向之伪装镇定的语气一秒破功,明显是边走边说,“在哪?”
江遐迩报地址:“长春路这边的人行道上,我没事,但是你要快一点。”
他挂断电话等了不到两分钟,就?见一辆眼熟的车从远处开近,掉头以后稳稳停在自己面前。
这种年轻人撞倒老人的社会事件已经不如曾经那?么单纯,四周看客不少?,纪向之从车上下来,目光在江遐迩和老人身上扫了一眼就?心领神会,替江遐迩扶住了老人另一边手:“来,先上车。”
“我的自行车……”老人仍念念不忘,纪向之打开后座门,“我一会儿帮您拿。”
他俩小心把老人扶上去,纪向之单手拎起自行车塞到后备箱。
“关得上吗?”江遐迩问。
“放倒了刚好。”纪向之拉开副驾的门,“你也?上车。”
江遐迩点头,微微崴着脚往前走:“我坐后面,扶着老人家。”
“你的脚怎么了?”纪向之问。
江遐迩上车:“没大事,扭了一下,先去医院吧。”
纪向之在他脚踝上落了一个眼神,随后绕过车头上车,发动时问老人家:“能坐得住吗,要不要平躺下来?”
“不用不用咯……”老人家仰着脖子,“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疼……哎呀,对不起,我的车子刹车不好使,撞到你了……”
江遐迩忙道歉:“是我没看路,走到自行车道上去了。”
“不去医院了吧,”老人家仍然?惦记上医院的花费,“你们送我到我家边上的诊所也?可?以……”
“去看看吧,您现在不疼,回家疼了怎么办。”江遐迩说,“没关系的,钱的事不用担心。”
老人握着他的手腕:“对不起嘞,真的对不起……”
江遐迩有?些不善应付,车轱辘话来回说,纪向之听不下去了,在前头开口:“我很?有?钱,您别担心。”
老人张了张口,换了个说辞:“医院不行的,医院就?是个钱洞洞,进去了可?花钱,老人病,治不好,唉,多?少?人有?钱都倾家荡产……”
“这辆车二百七十万,”纪向之说,“应该够治您一个腰伤了。”
老人惊讶得嘴合不上,半晌,对江遐迩不好意?思地嘀咕一句:“你朋友真厉害啊……”
江遐迩:“……”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说:“俗话说财不外露,下次不能和别人这么讲嘞……”
纪向之低低笑?了一声,江遐迩在后面无奈:“……”
他们一路开到医院,江遐迩扶老人家拍了片,又出钱加急,很?快得知没什?么大事,只是老人家骨头脆,闪了腰,医院开了口服的药,江遐迩又付费定下一周的理疗。
老人家反而不愿意?,嫌医院远,江遐迩就?自告奋勇决定每天送他做理疗。
“真的不用麻烦,我休息两天就?行了,”老人家推辞,“就?刚才一下子痛,现在都没事了!”
纪向之在他们之间望了许久,最后说:“路程的问题您不用担心,我让司机接送您来医院。”他弯腰在老人家手背上拍了拍,“您不配合治疗,他心里过不去。”
老人浑浊的眼珠缓慢转动,目光从纪向之脸上挪到江遐迩脸上,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对不起啊,我撞了你,还要你付钱带我看医生。”
“是我不对。”江遐迩微微俯身,“我送您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听医生的躺床上,不要大动作?。”
老人犹豫了两秒:“那?个……我的车……”
“在我后备箱,会送回您家的。”纪向之扶老人家另一边走,送他到车边上,老陈早骑了辆小电驴在一边候着。
不等江遐迩走近,老陈就?已经张开嘴惊讶了,他眨了眨眼,有?种中年人的呆萌:“江……江先生?”
“好久不见。”江遐迩对他点点头。
“您……您回国了?!”老陈欣喜地往前走了一步,新?鲜地打量他,“真是……真好,您回来了!”
江遐迩:“嗯,回来了。”
纪向之扶老人上车以后,抬了抬下巴打断老陈和江遐迩尴尬的叙旧:“先送人回去,还有?一辆自行车在后面,记得帮老人家拿下来。”
“好的纪总。”
纪向之的车顺利驶出停车场,空荡的车位上就?只剩下江遐迩和纪向之两人。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今天见面的目的。
江遐迩主?动开口:“离婚——”
“看看你的脚。”纪向之同时说。
“我的脚没事。”江遐迩说,“只是崴了一下。”
纪向之:“那?你刚才走路只用一边是干什?么,跟我演默剧?”
江遐迩:“……”他弯腰在自己脚踝上按了按,“现在也?不疼了。”
眼前人蹲下身,顺着他手掌撑起的弧度,撩开了他的裤脚。
江遐迩的手指被拨开,纪向之握着他脚踝:“这里疼吗?”
江遐迩下意?识退后一步,拒绝纪向之的碰触。
“那?就?上楼看医生,我隔着袜子确实也?看不出什?么。”纪向之不在意?他明显的动作?,直起腰,威胁道,“你去不去,不去我现在抱你去。”
江遐迩耷拉着眉眼,回忆起上次纪向之抱着自己穿街走巷狂奔,脸色不郁地先纪向之一步上楼。
他真的不疼,但纪向之大题小做,又是拍片又是冷敷的,江遐迩一肚子抱怨,要骂骂不出口。
等一套流程走完,纪向之又找中医配泡脚的中药剂,站在一堆叔叔阿姨里排队。
十几分钟过去,纪向之排到队伍的中段。他一身西装革履特别突出,江遐迩偷瞄了几眼,被边上的孕妇看见,笑?着说:“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哦。”
一排等候的走廊椅,老人两位,孕妇两位,外加一个看上去十分健康的江遐迩,江遐迩原本就?窘迫异常,几次问边上的人要不要坐。
这回更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红着耳朵否认:“不是……”
“啊,真是不好意?思,”孕妇抱歉,“我看他刚才很?着急,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
“没关系。”
江遐迩悄悄撑起眼皮瞥纪向之一眼,他像队伍里的松柏,笔直□□,眼睛不偏不倚地盯着窗口,没有?半点等待的疲惫,仿佛在做什?么极其认真重?要的事。
“你摔伤腿了吗?”孕妇和他闲聊,“我刚才听到他让你小心脚。”
江遐迩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过是扭了一下,答道:“我没事。”
“有?伤到骨头吗?”
江遐迩:“没有?,肿了而已。”
“哦……”孕妇在纪向之后背上扫了一眼,悄悄偏头过来,“他是你哥哥吗?还是在追你的人?”
她说完眼睛弯着,像小小的月牙。
“不是我哥哥。”江遐迩否认前者。
“那?就?是在追你咯?”孕妇捧着肚子眯眼笑?,“有?颜有?身材,也?很?喜欢你,有?没有?打算考虑他啊?”
江遐迩被陌生人八卦得手足无措,捏了捏裤腿说:“他是我……前夫。”
原本还一脸“嗑到了”表情的孕妇呆了一瞬,接着不受控制地“啊?”出声。
她在队伍里排队的丈夫忙回头看过来:“小蕾!怎么了?!”
排队是最无聊的事,他们这么一喊,众人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齐齐回过头来。
纪向之同样。
江遐迩慌张地看他,又马上别开眼。
心虚,担心刚才说的话被他听了任何一句去。
“我没事!你排着队!”小蕾朝他丈夫喊。
江遐迩吸了口气,心情沉重?异常,睡眠不足的脑袋也?是一片噪点,不知头尾。
“你们……离婚了啊?”小蕾再次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
江遐迩微微摇头,不愿多?说一句与自己有?关的事,只道:“没关系。”
小插曲在小蕾被她丈夫拉走以后结束,江遐迩松了口气,靠在座位上。
队伍一直没有?短过,身边的空位也?被人填充。困意?渐起,江遐迩目光里的纪向之逐渐变成一个黑影。
他太累了。
太沉了。
于是纪向之将他接到了自己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没离成怎么能叫前夫呢!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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