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静不可能直言江遐迩延期到岗是为了离婚,对着研究所那边只讲江遐迩还有事务没处理完,虽然这种行为有点不给领导面子,但鉴于江遐迩确实才刚回国,领导也理解了。
单位那头好说话,江遐迩却彻夜无眠。
明天就要和纪向之离婚,他睡不着。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和纪向之领结婚证的,连那天的天气和民政局花凳的纹路都清楚记得。
结婚证的照片照得不好,他俩表情?一个比一个活宝,根本不像是相爱的夫夫。江遐迩那本结婚证也是,还?没抱热就被纪向之拿走了。
印象中,结婚证也只再见过一次,是纪向之为了让纪德川和舒云相信,特地拿回家显摆,放回来时江遐迩恰好撞见,那时他还?有一颗恋爱脑,随心问了一句:“结婚证……都有结婚证了,我们算在恋爱吗?”
纪向之笑他傻,把结婚证扔进?柜子,说:“这个,假的。”
不想时光一晃,他们竟然为这张“假”结婚证缠的难分难舍。
江遐迩左侧躺着,压迫到心脏,不由得睁开眼叹了口气,翻到另一边,面对着手?机。
他毫无困意,想在手机上找篇文献来看看,先见到在屏幕上挂着的杰里米的信息。
杰里米依然和他联系,但没有在校时那么频繁了,他今天发的是一张自己抱着橄榄球的图片,说:【看看我的新球】。
醉翁之意不在酒,江遐迩贴心地赞他:【很帅!】
杰里米也正在线,先惊讶道:【你?怎么在线,中国不该是凌晨吗?】然后才附加一句得意的【我知道我很帅!】
江遐迩给他报时:【三点二十六】
杰里米:【你?是在忙工作吗,小可怜】
江遐迩:【不是,单纯的失眠】
杰里米:【为什么失眠,你?回国的时候明明很开心】
江遐迩抿了抿唇:【……你就理解成我为了前男友失眠吧】
杰里米:【你?不是没有前男友吗?!】
江遐迩:【……】他很难和杰里米解释自己和纪向之的关系,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暗恋者】
杰里米:【国内的你?的暗恋者?】
江遐迩:【错了,是我在国内时暗恋过的人】
聊天框内安静了许久,江遐迩脑补杰里米泪洒太平洋,甚至很可能苦恼地爆锤了他的新橄榄球。
江遐迩:【其实也不算暗恋,我表明过心迹】
杰里米:【这更伤人了好吗?】
江遐迩:【哈哈,对不起,但我想你并不会真的在意】
杰里米:【我现在很破碎】
江遐迩:【试图拼凑友谊】
杰里米猛男失恋,当即打电话过来,哭泣着咆哮:“你?毁了我心中那个纯洁的伊登!”
江遐迩在黑暗里?轻笑:“对不起。”
“所以你回国见到你暗恋的那个人了吗?”杰里米问。
八卦不分国界,江遐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见到了。”
杰里米:“那你们旧情复燃了?”
“没有,我们准备一刀两断。”江遐迩说。
“啊……”杰里米有些遗憾,“还?以为你?会达成自己少年时的愿望,他为什么和你?一刀两断,他不爱你吗,你?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不爱你?!”
杰里米穿破房顶的吼声成功逗乐了江遐迩,他长“嗯”了一声,说:“不是他爱我,是我要和他说再见。”
中华文字游戏对杰里米来说极其难懂,他刚分清谁暗恋谁,这下?又不懂是谁要拒绝谁了。
“简单来说,他想做我男朋友,但是我不想了。”江遐迩说。
杰里米悟了,嗯嗯几声:“你?的拒绝是对的,除了我没有人和你?相配。”
江遐迩:“……”他敷衍两句,“好吧好吧,你?说的对。”
知道江遐迩对暗恋者没有心意以后,杰里米开怀无比,大奖特讲自己拒绝暗恋者的经历,提起:“曾经我碰到一个中国男人,整整跟踪了我一年多。”
“是吗?”江遐迩慢慢有些困意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跟踪你一年多你?都没发现吗?”
“不是,他并不是经常出现的,他喜欢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和中国餐馆里?偷窥我,”杰里米说,“就是我们每次去吃饭的那一家,我之前以为他是中国人所以经常出现在中国餐馆里?。”
江遐迩:“他现在还在跟踪你吗?”
“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杰里米说,“其实他长得蛮帅的,我和他见过一次面。”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和他试试呢,”江遐迩说,“既然他长得那么帅。”
杰里米哼了一声:“我不喜欢自大的男人,他讽刺我没有竞争力。”
江遐迩听到这里?才觉得有些不对,疑惑:“他讽刺你?”
“对啊,我让他不要再跟着我了,他说他不是跟着我的,大约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求爱,因此嘲讽我没有竞争力。”杰里米说。
江遐迩心里?有极其不能说的猜想。
他试探着问:“他多大年纪?”
“看不出来,我一向看不出你们中国人的年龄。”杰里米估测到,“也许十几二十吧。”
江遐迩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的咚咚声,他掐着被子边缘说:“我给你?发一张照片好吗?”
“是你的近照吗?”杰里米神采奕奕。
“你?先看吧。”江遐迩从相册翻,一直翻到四五年前的照片,找出纪向之二十六岁的样子,发给杰里米,然后问,“你?看看,你?遇到的人,是他吗?”
杰里米弄了会儿,激动地说:“就是他!就是他跟踪我!”
他肯定的语气将江遐迩钉死在床板上,江遐迩胸中像被人塞进?了火炉,一寸寸鲜活都烧得焦枯,恍然只剩下泥塑木雕的躯壳。
“伊登?”杰里米唤他,“你?认识这个人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遐迩懵滞着问:“你?每次看见他,是不是都和我在一起?”
杰里米“嗯?”一声,想了很久,迟疑着说:“好像也是……伊登,你?认识他吗?”
老式空调出风声音像老人迟暮的喘息,江遐迩抬起手?背,盖在额上,在杰里米一声声的呼唤中回答:“他是我的……暗恋者。”
“啊?”杰里米也沉默了很久,试图用简单的大脑整理江遐迩今晚说的话,终于理清才说,“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是在跟踪你。”
江遐迩闭上眼睛:“杰里米,我觉得我需要安静地思考一段时间。”
“OK,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再给我打一个电话,你?刚说的话对我来说有些复杂。”杰里米说,“睡吧伊登,祝你?有个好梦。”
电话挂断,江遐迩耳边只留下?寂静,顶灯在黑暗中逐渐容易辨认,他空洞地望着,努力想从过去四年的时间里找到纪向之的碎片。
却没有一点印象。
杰里米都能发现纪向之的存在,为什么他就没有感觉到过一次。
江遐迩瞪着眼一直到天亮,窗外鸟鸣阵阵,他才疲惫地闭上眼。
心脏突然急速跳动,江遐迩从睡梦中惊醒,缓了许久,拿起手?机看,离刚才入睡的时间不过二十分钟。
他揉着太阳穴,给梁安静打电话。
“遐迩!”梁安静精神百倍,元气的不得了,“早啊!”
对比之下?江遐迩就像个被榨干了的尸体,气虚地回答:“早。”
“你?怎么啦,刚醒吗?”梁安静问,“吃早饭了吗?”
江遐迩问他正事:“你?告诉我,在国外的时候和纪向之联系过吗?”
“啊?”梁安静仍没意识到,单纯地回答,“有啊,我和他一直都有联系,你?知道的。”
“我们吃饭的地点,时间,他都知道吗?”江遐迩问,“包括在学校的轨迹。”
电话听筒里?彻底没声儿了。
良久,梁安静才“那个……那个……”了两次,说:“我,我没……我就是偶尔和他说,次数很少……”
江遐迩:“那每次和他说的时候,他人在哪儿?”
梁安静根本受不住逼问,一股脑全交代了:“我们读书那几年,向之哥也都在,他有空了就会飞过来,也会提前告诉我,我就把你?的行程给他,但是我没有多说其他隐私。”
“为什么这些都不告诉我?”
“你?那时候不想见他,而且他也不让我说,”梁安静沮丧道,“遐迩,我对不起你,他第一次飞过来,就和我见面了,他说以后会经常过来,想知道你?在哪里,他和我保证了,一定不打扰你,只远远看两眼,我才答应告诉他。”
他诚恳求饶:“遐迩,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觉得你?和向之哥很可惜,才答应帮他的……”
江遐迩心里?乱成一团毛线,他生气梁安静出卖自己,更难弄懂自己现在对纪向之的心情?。
“算了,”江遐迩永远对梁安静包容,“已经过去了就算了。”
梁安静松了口气:“遐迩,你?和向之哥……真的要离婚吗?”
江遐迩当下?没有回答,口喉像被堵住,顿塞着。
“遐迩,你?真的不喜欢向之哥了吗?”梁安静声音低下?去,准备说一些不怕死的话,“可是我看见,向之哥给你?买的衣服破了也没被扔掉,还?有音响,耳机,你?都放的好好的,你?换新手机都把以前的照片移进去,向之哥的也没有被删掉……”
江遐迩头痛欲裂,里?面好像揪着一根铁丝绞着他的神经。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先挂了。”
他躲开了梁安静,却躲不开脑海中的纪向之。
时间一分一秒行走,迈向他和纪向之约定的时间。
江遐迩机械地爬起来,即使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仍然记得要按时赴约,他收拾好自己,踏出门呼吸一口清晨干净的空气,企图涤净宿夜未眠的痛楚。
民政局在老城区里,江遐迩不用坐地铁,他在楼下?的小店里?买了两个包子囫囵吞下?,就带着自己的证件走向民政局。
作者有话要说:杰里米:回忆咖啡店的对话,社死现场
狗子:狗狗祟祟.jpg(准备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