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向之没在意江遐迩拒绝的话,笑说:“那就当我是棵新草吧,也许我这棵新草能给你一个春天。”
“不行。”江遐迩说。
“今天不行,我明天再问,这个月不行,我下个月再问,今年不行,我明年再问,”纪向之说,“反正四年也都这么过来了,再有四年也没关系。”
风吹动江遐迩的鬓发,柔柔地飘在空气?中,他兜头戴上帽子往前走:“不要?,多久都不要?,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跟你谈恋爱。”
“那可以和我说话吗?”纪向之追着问,“见?面吃饭呢?”
“都不要?。”江遐迩越走越快,“只会更讨厌你。”
纪向之像是装上了屏蔽装置的战斗机器,无论江遐迩怎么拒绝他都视若无睹,他坚持道:“发短信呢?”
“不可以。”江遐迩说。
纪向之:“有没有不增加讨厌的方式?”
“没有。”江遐迩说,“你找别人骚扰行不行,我真的真的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江遐迩心如沉铁,打定主意不和纪向之在一起,无论纪向之在那块沉铁上如何起舞,江遐迩都不动如山。
他迎风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没有声音了,便回过头,看见?纪向之孤独地站在街道上,旁边是一排枯败萧索的爬山虎。
江遐迩握着纪向之外?套的袖子,毛呢厚实,触手温暖,但纪向之脱掉外?套,里?面就只有衬衫和打底,而且衬衫掉了扣子,敞着一半。
尽管是劲韧精绝的身材,但配合此情此景,也莫名让人觉得孤单渺小。
江遐迩铁石心肠软了软,问:“你干嘛不走?”
那边没有传来回答,越发静默。
“纪向之,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他说。
路灯下有一块晶莹的反光,江遐迩眯着眼辨认,依然没看清,他不由得蹙眉,怀疑自己近视度数有加深。
“你过来。”纪向之开口,声音很小,很哑。
江遐迩:“你说什么?”
“你过来。”
江遐迩不得不走近两步听清他说什么,等近视的那点模糊去除,他看清纪向之脸上的发光源。
“你……”江遐迩不自然地捏着袖子,“你哭什么……”
纪向之吸了口气,偏过头,不让他看。
江遐迩也不想看他哭唧唧的脸,扭头到另一边:“有什么好哭的,都快三十的人了……”
“再过几天三十一了。”纪向之说,声音依然是喑哑的。
江遐迩:“……”他的记忆还?留在去年纪向之向他强调自己“二十九”。
纪向之生?日是十二月底,还?有一周左右。
很久之前,他听万彦开说,纪向之每年生日都开派对,家里杂物房里堆积如山的礼盒就是证明,所以当时江遐迩才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按照纪向之的习惯,也送一份礼物给他。
结果纪向之高兴地收了他的钢笔,却没过生?日。
江遐迩问过他“你怎么没有开派对庆祝生?日”,纪向之的答复是“生?日有什么好过的,不过了”。
此时再回想当时的情景,江遐迩也不由得多想。
他抿了抿唇:“纪向之,你不要?哭了,我有事问你。”
纪向之眨巴两下眼睛,又挤出几滴眼泪,就不理江遐迩不回头。
江遐迩从内袋拿手帕,勉强递给?他:“你擦一下。”
“你干嘛不说话?”江遐迩和他面对面,皱眉道,“纪向之,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你一直哭哭哭,干什么!”
纪向之别开头,不愿多说。
江遐迩吸了口气:“那你在这里?哭吧,我回家了!”他抖下纪向之的外?套,塞到他怀里?:“要?吹风你自己吹吧!”
拖到不能拖了,纪向之忙抹掉眼泪,苦着声音说:“你的话很伤人心。”
江遐迩薄唇轻咬:“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难道你要?我吊着你?”
“没关系,你可以吊着我,”纪向之一口应承,故意阴阳怪气道,“你可以玩弄我的感情。”
“……什么玩弄你的感情!”江遐迩咬牙切齿,怒道,“纪向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纪向之在他后悔之前,拿过他的手帕塞进口袋,低落道:“我如今在你面前还?怎么有骨气。”
他装可怜装的厉害,装的夸张,江遐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纪向之逼太过了,都已经神神经经了。
江遐迩不和他说什么情情爱爱,态度软和下来:“你还?走不走,我要?回家。”
“你把衣服穿上。”纪向之重新将外?套搭在他肩头,“走。”
江遐迩不想要,却被纪向之搁着厚重衣服按住肩,说:“别再拒绝我了吧。”
双人成行,距离比刚才贴得近,影子也顺理成章地贴在一起,纪向之嘴角不露声色地弯了弯,说:“我能和你说话了吗?”
江遐迩齰舌缄唇,兀自往前走。
纪向之当做是默认,又得寸进尺:“我想要个手机号。”
“没有,我没有手机。”江遐迩说。
纪向之也不怕:“我问小窝瓜吧。”他说,“你别把我拉黑就行。”
江遐迩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只能警告他:“你不准打电话过来。”
“那可以发短信?”纪向之问。
“不可以,纪向之,闭嘴,不要?说话。”
纪向之迎着风,在江遐迩看不到的地方笑得眉毛乱跳。
到分岔路口,江遐迩问:“走哪边?”
“嗯嗯嗯……”纪向之闭着嘴哼哼。
“你在说什么?”
纪向之语调奇怪地上下哼哼:“嗯嗯嗯……”
江遐迩无聊地看他:“你能说话了,行了吧。”
“走左边。”纪向之向他露出一个欠欠的微笑。
江遐迩:“……”
他们又走了一段,江遐迩才问出自己想问的话:“四年前,你二十六岁生?日,是不是没有过。”
“二十六岁以后就没有过生?日了。”纪向之疑惑道,“你不是想说要?拿回那支钢笔吧?”
“为什么不过生?日?”江遐迩问。
纪向之:“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江遐迩:“你以前不是大搞特稿吗,开通宵派对,不醉不归。”
“哪有这样的谣言,”纪向之矢口否认,“我不是这种?乱喝酒的人,也没和别人搞什么通宵派对……”
江遐迩说“是吗”,纪向之立刻修改陈词:“以前生?日是开派对的,但是也不至于通宵,一般两三点喝得差不多就没什么意识去睡觉了。”
“那为什么二十六岁以后就不过生?日了?”江遐迩问。
纪向之说:“不过生?日没什么稀奇的,世?界上不过生?日的人多的是。”
“你因为我不过生?日,所以也不好意思过生?日。”江遐迩说。
纪向之原来就想避开这个话题,但江遐迩自己主动提了,他也没办法装傻,说:“不是不好意思,是不想,担心你看到生日蛋糕这些东西触景生情。”他低声道,“很多事不是亲身经历,难感同身受。我自己心里?是这么理解的,所以敏感小心过头。之前一直没有和你好好道过歉,遐迩,对不起。”
他说的是四年前,不告诉他容致意车祸的事。
江遐迩眼睫下垂:“以前的事就别说了。”他问,“你朋友现在还好吗?”
“没有再联系了,你想知道的话,问老万他们吧。”
江遐迩:“不用了,我从头到尾也没有和他做过朋友。”他挪开眼,“以前的事,现在想想,最吃亏的还?是你。”
“我有什么吃亏的,”纪向之笑道,“你是觉得我两边做人,最后两边都得罪了?”他说,“我迟早会有喜欢的人,他的心意也迟早会被我知道,这一天只是因为你来的早一些。如果说真的有吃亏,就是弄丢了你。”
江遐迩原本还认真听,等他说完最后一句,忍不住开口:“花言巧语。”
“信不信随你。”纪向之说,“但还?是希望你信一下。”
“信有鬼都不信你。”
纪向之:“那只能寄希望于你是唯心主义者。”
“我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江遐迩回绝他。
纪向之笑得更开,贴着江遐迩走,无话也自然,一直到地铁站。
十点多是加班人的高峰期,江遐迩和纪向之排队扫码进入闸门,坐扶梯时,纪向之就在他身后站着。
“有暖气?了,衣服给?你。”江遐迩把外?套给?他,“谢谢。”
纪向之穿上,跟他站在出口两侧排队,江遐迩坐地铁经验多,微侧了些头对纪向之说:“一会儿门开了,跟着我走快点,不然挤不上去了。”
“嗯。”
地铁越来越近,排队的人也躁动起来,四处晃着身体,他们离门有点远,江遐迩不想等下一趟了,就再催了纪向之一趟:“往前站一点。”
地铁门一开,身前身后的人就涌进去,江遐迩掐着腕跟紧队伍,被动得很,只能颠簸踉跄地走。
忽然,坚毅手臂挡在他身侧,纪向之握住他两边肩膀,在后头说:“不急,小心点。”
江遐迩来不及推他的手,先?躲进了地铁的门角,纪向之堵着他后背,由他抓着扶手,让他不至于左右摇晃。
逼仄的空间里空气燥热,江遐迩出了一手腻子汗,他拧过身,不动声色地避开纪向之的手。
“是不是很热?”纪向之问。
“暖气?开太高了。”江遐迩背对着他说。
纪向之把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卷了两圈叠成长条,从后面把江遐迩的头发慢慢捞出来。
“干什么?”江遐迩扭头转过来。
纪向之揪了揪他的头发:“别动,给?你绑一下。”
江遐迩痒得四处躲,纪向之拨了他脑袋一下:“别动,真的给?你绑。”
“你别乱动我,”江遐迩晃开脑袋,“真的很痒!”
“就快好了,”纪向之帮他扎出个花似的球,完了还?用指尖拨手帕:“别大动,不然就松开了。”
颈脖处热了一晚上,终于凉快下来,但是纪向之给?他扎头发,他又忸怩得不行,耳朵重新热红了。
纪向之:“你家还有十三站。”
“我知道。”
江遐迩缩在门角里?不动,像只小乌龟,纪向之嘴角微翘,在他发尾弹了弹。
等过半个小时,纪向之又问他:“累不累?”
“不累。”
地铁外?漆黑一片,车内灯光明晃晃的,江遐迩一抬头就看见?纪向之的侧脸。
他问:“你今天怎么在火锅店,安静和你说的吗?”
“没有,”纪向之说,“安静比你早回国,前段时间一直跟我说喜欢那家火锅,我就跟他去吃过一次。今天天气?冷,他如果要?跟你出来吃饭,应该就是这里?。”
江遐迩:“哦,我不一定今天会来。”
“如果今天没等到你,我就打电话给?安静了,”纪向之说,“问问他哪天请你吃饭。”
玻璃窗上那片黑让纪向之的轮廓更加英刻俊朗,江遐迩目光和他相撞,一触及分。
他盯着泛银光的扶手:“你打定主意要黏着我。”
“不是黏着你,”纪向之说,“我追你,十年二十年都追。”
“如果我要?先?离婚呢?”江遐迩问。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爱你追你么么哒¥@#~%¥@……*&!
狗子:嘤嘤嘤……
22:聋子,勿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哆唻咪130瓶;頑劣不喜10瓶;筝5瓶;61号少年2瓶;杳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