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纪向之搬回家,江遐迩说到做到,只是他这几天想在家照顾纪向之,又申请了推迟两天。
纪向之臭着张脸,很勉强地答应了,然后背着江遐迩在房间里偷笑。
当晚纪向之因为手疼,半梦半醒地煎熬了很久,江遐迩同样也没睡好,总是莫名惊醒,醒来后睡不着,又小心翼翼地踩着棉拖鞋跑到纪向之房间门口,听他有没有难受地哼哼,进去看他有没有压住自己的手。
可惜纪向之是个难受也不会哼哼的人,所以江遐迩不知道。
熬过一晚,江遐迩在五点再次醒来,摸到纪向之房间,天色微亮,纪向之的睡颜看得清楚了许多,江遐迩帮他把被子掖好,坐在床沿发呆。
他想了想,起身去厨房煮了粥,怕纪向之没胃口,又给老陈留言让他醒来去那家常买的包子铺,买纪向之爱吃的包子,但是要素的。
平板被关了静音,江遐迩拿着笔在平板上将一个月前没有付诸行动的实验报告重新写上。
《纪向之观察日记》
因为是手写,这次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
他在第一行写道:纪向之喜欢江遐迩。
然后是,论据一(重点论据):纪向之为江遐迩挡刀(握刀、抓刀),毫无怨言。
论据二:纪向之守着江遐迩洗澡(背对着,什么都没有看见)。
证据三:纪向之让江遐迩不准出去住。
证据三后面打了一个问号,清秀的字迹写着——
不希望江遐迩离开他?
等待新的论据出现似乎有点慢,江遐迩抓着头发,能不能用一些实验方法来更快地得到佐证。
他用指尖推动平板里的纸张,连续写上几种常见的实验方法,但似乎都没办法用在一个人身上,最后在理想化法上圈了圈。
假设纪向之没有喜欢的人,再探究是不是喜欢江遐迩。
“写什么呢?”纪向之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遐迩下意识把平板一抱,光亮被压进胸膛里,他不动声色地按下开关键,说:“你醒了。”
纪向之伸长了脖子望他的屏幕:“偷看什么坏东西,还躲着不让我看见。”
“……”江遐迩将笔吸到平板边上,说,“写一份实验报告。”
说到这种学术的东西,纪向之就不感兴趣了,翻了个身爬起来,想起刚才要问的话:“怎么在我床边上?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
江遐迩摇头:“我早上醒来的,你伤口还疼吗?”
“我怎么感觉昨天晚上你也在……”纪向之眯着眼睛想,“昨晚上你来过是不是?”
“……嗯。”江遐迩帮他扯了下被子,“来看过几眼,怕你睡觉压到手。”
纪向之抬眸望着他,江遐迩身上穿着米白色的睡衣,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江遐迩睡眠习惯很好,每天晚上必须睡够八个小时,现在这幅脸色,明显是昨晚没怎么睡,配合纪向之脑子里无限的想象力,很快夸张地反馈出江遐迩的状态——苍白虚弱而且易碎。
他很想抱抱江遐迩,只是现在这个动作看起来很笨拙。
他想起,以前他是抱过江遐迩的。
江遐迩刚搬进来时,纪向之在短时间内感到麻烦。
没有人能在一瞬间习惯另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大约是因为江父江母的故去没多久,江遐迩表面看上去正常,但整个人都闷着,除了上课,就是回纪向之这儿睡觉,见面也只打招呼,其余的不说,纪向之开始还互动勾他说话,后来觉得实在无趣,就作罢了。
不过,第一个月里,纪向之有几次半夜回家,发现江遐迩都不在房里,连夜电话找人。
好在江遐迩接通了,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般说自己走错了,回了以前的家。
纪向之过去接人时,江遐迩还坐在客厅里,样子像是一晚上都没动过。
纪向之还记得抱着江遐迩的肩把他放到副驾驶时的心情,那是他决定要真的照顾江遐迩的一刻。
也许是江遐迩看上去太单薄,单薄到纪向之觉得自己一放手,江遐迩就会在这个世界上颠沛流离。
他开始习惯晚上回家了先看一眼江遐迩在不在房间睡觉,偶然一次喝醉酒,压着火气听江遐迩细数自己亲手布置的家里如何不好,然后第二天一边在办公室里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按照江遐迩的意思改变陈设。
这些事是契机,也是进入江遐迩心门的钥匙,慢慢的,江遐迩给纪向之介绍了梁安静,带他去爸妈的墓园,在紧急的时候打电话向他求助,吃饭时和他说学校里的事,出门上课时带着偷懒的心情问能不能蹭车。
纪向之和他在琐碎的生活里慢慢习惯了彼此。
纪向之抬手摸了摸江遐迩的眼尾:“回去补觉吧。”
“我还没……”
“我的手没事,不那么疼了,而且今天也请了假,不去公司。”纪向之说,“你也别去上课了,反正那些你都会,我让小窝瓜帮你请假。”
“我……”
纪向之:“你怎么说了不听!”
“我是说我还没吃早饭!”终于把没说的话说出口了,江遐迩拔高了些声音,“我想先吃了饭再补觉!”
纪向之尴尬地咳了咳:“哦……早说嘛,说话那么慢吞吞……”
江遐迩白了他一眼,纪向之不乐意了:“你还瞪我?”
江遐迩又露出一个“瞪傻子”的表情,掏出手机按了按:“老陈会买包子过来,我项目做完了,请了三天的假,行李等回学校再收拾吧。”
纪向之皱皱眉,有点后悔昨天晚上答应江遐迩推迟两天,咕哝道:“行李放人家那里多不成样子,我让小窝瓜去给你收拾。”
江遐迩拦住:“那是师哥的宿舍,你让小窝瓜去,起码要先征得他同意,”江遐迩看他一眼,“而且让别人去收拾东西很不礼貌,师哥会以为我很不喜欢他的宿舍,急着离开。”
“难不成你还喜欢他的宿舍?!”纪向之说,“你不会觉得家里不好吧,你可想清楚了,我家本来是很好看的,都是为了你才换了很不搭的窗帘和家具,你敢说一个不喜欢和不好,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三天都不准动。”
江遐迩张了两次唇要反驳纪向之,左右看了看,莫名才低下头。
耳朵红了一圈。
什么绑在床上三天不准动……
纪向之说什么屁话!
纪向之以为他是被自己质问到无话可说了,于是顶着鸡窝头,趾高气扬地哼着调调溜达去卫生间。
江遐迩:“……”
他低头打开平板,写上——
证据四:纪向之想把江遐迩绑在床上三天(此思想非常危险,请江遐迩注意安全)。
卫生间里纪向之继续哼着歌刮胡子,对此一无所知。
——
纪向之不去上班,工作还是很多,唯一的改变是他开始频繁使用“语音转换文字”的功能,江遐迩除了给他端茶倒水,就是在客厅里看纪录片。
“江遐迩,要哭就哭出来,”纪向之放下笔电,“嘤嘤嘤算什么?”
“我没有哭。”江遐迩偷偷捂住眼睛。
“我~没~有~哭~”纪向之学他说话,抽了两张纸,“擦擦你的鼻涕吧,都快把我淹没了。”
江遐迩一把夺过他的纸,擤了擤鼻涕,然后生气地扔进垃圾桶里。
纪向之把电视屏幕上宠物医院的纪录片关了,换了个逗小朋友的搞笑动画片,说道:“明明看不了那种东西,还非要虐自己。”
“我只是随便看看。”江遐迩揉了揉眼睛,耷着肩膀坐在地毯上。
“生老病死,这些都是生命的过程,”纪向之安慰他说,“宠物也不例外,不用太难过。”
江遐迩红着眼睛看他,好半天,起身:“你好没有爱心。”
纪向之:“……”他放下笔电,“行行行,你接着哭,眼睛哭肿了自己去冰箱下层拿冰块。”
外面春日高照,纪向之打了个哈欠:“我进去睡会儿。”
“你看好自己的手。”江遐迩把纪录片重新换回来了,扯了桌面的抽纸盒放在边上。
画面中的狗狗躺在病床上,爪子轻轻勾了一下主人的手,江遐迩擦了擦眼泪,头勾在膝盖上。
“滴滴滴滴滴——”
熟悉的开门密码声响起,江遐迩满目朦胧地看向门口。
先露面的是容致意,然后是男生的嬉笑声。
纪向之的朋友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