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住了，江遐迩脸上的讶色不比梁安静少，但看到纪向之身边的容致意时，便很快敛了眉目，嘴角轻轻下压。
“向之哥……”梁安静又推了推江遐迩的手，“向之哥也在这里吃饭！”
他朝江遐迩扑闪扑闪眼睛，暗示道：你看，刚才还说他不来找你，现在就在吃饭的地方碰见了！
江遐迩没有抬眸，尽管他和纪向之已经快十天没有见面，可刚才那匆匆一瞥，他也只收进了纪向之和容致意并肩时，没有淡去的笑容。
场面上顿时安静下来。
贺修诚颇感兴趣地笑了笑。
贺修诚和纪向之是见过面的，他知道江遐迩父母去世后，江遐迩就住进了一个“哥哥”家，而且纪向之和江、梁二人关系处的也很不错，经常下班了来接他们放学。
他和纪向之仅有的几次碰面，正是纪向之来接人。
在梁安静惊讶的一声呼喊后，江遐迩没跟着打招呼，那服务生不知两边是什么关系，打量着要不先把客人领走。
纪向之对贺修诚伸手，端的是他平时和客户见面的做派，大大方方称呼：“贺师兄？”
“纪学长。”贺修诚和他的手一握即松，“好巧。”
他们各喊各的，听起来还挺和谐。
“遐迩和小窝瓜也出来吃饭了，”纪向之瞥了江遐迩一眼，主动过去，哄着问，“项目完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家？”
江遐迩修长的脖子轻轻伸直了，和他平视，没有什么情感地回答：“没结束。”
“宿舍不好住，”好不容易抓到江遐迩，纪向之一堆话憋着要说，也不管他们在店门口堵着，就问，“你舍友和你作息不一样，每天睡的也不好，看这眼下面都是乌黑乌黑的……你说你每天吃食堂，晚上下了课想吃宵夜还得出学校，哪里比得过家里……”
江遐迩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低声骂了一句：“屁话连天。”
“什么？”纪向之以为他回答自己了，紧追着，“刚才说什么？”
“他说可以叫外卖。”贺修诚突然开口。
“……”纪向之扭过头看贺修诚，有种被插嘴冒犯到的不虞。
贺修诚勾唇对他笑了笑：“学长可能很久没在学校呆过，现在晚上很多夜宵可以点外卖送过来。”
纪向之眼睛细眯，胸中一种无名危机感逐渐升起。
以前就觉得江遐迩的这个师兄不简单，看上去一副精明相，没想到自己识人这么准！
“向之，先落座吧，我们在这儿挡着人家做生意了。”看了半天好戏的容致意终于开口。
以贺修诚的心思，也看出江遐迩和纪向之之间出现问题了，便不多留：“我们也先过去坐。”
纪向之定的是包厢，而贺修诚定位定的晚，店里只剩下卡座，所以五人在旋转楼梯口就分道扬镳。
那股诡异的气氛散去，梁安静松了口气，低声说：“你不是说不生气了吗，怎么又不理向之哥，我看向之哥态度也很好，一定是心里……”
江遐迩在空气里画了个符，往梁安静脑门上拍，推菜谱过去：“点菜。”
梁安静积极地传菜谱给贺修诚，又接着问：“在向之哥旁边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向之哥的朋友吗？”
江遐迩缓慢地点了点头，贺修诚在他们对面撑着下巴：“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不说了。”江遐迩不打算分享给奔波了一天的师哥，于是说起别的话题。
没想到椅子都没坐热，一楼的走道上热闹起来，服务员弓着腰在走道里：“您确定要坐这里吗？”
“就这儿，电话问问订座位的人，免费给他升包厢要不要。”纪向之回头，手在江遐迩坐的桌角上拍了拍，“这么巧。”
江遐迩：“……”巧个鬼！
服务员一通电话打过去，对面高兴地和纪向之换了座位，于是五人又凑到了一块儿。
刚在门口还挺得意的容致意现在脸色也沉了下来，纪向之让他点菜，他随便嗯了几句，说点你喜欢的就好。
一群人里，唯一能看戏的，只剩下贺修诚。
“小窝瓜，你们点了什么？”纪向之跨着走道问。
江遐迩沉默，梁安静就成为了两桌之间唯一的沟通桥梁，他倒也没想那么多，回答：“我就点了上次你点的几个菜，然后师哥补充了一些。”
“遐迩没点吗？”纪向之爽快，“那我这边给他点，加个冰茶，他上次说好喝，再来个芒果春卷……”
贺修诚：“纪学长，你说的那些我已经点了。”
纪向之：“？”
“我们这边还点了这些菜，你看有没有要借鉴的？”贺修诚说。
听他把菜单报完，纪向之有些吃瘪地问：“菜单上大半都点完了，你们吃的完吗？”
贺修诚：“他俩都还在长身体，食量大很正常。”
纪向之心里嘀咕，他俩饭量有多大我还不知道，要你说？
江遐迩晚上饿了吃夜宵一个人吃一大锅面！
他就是个饭桶！你知道吗？你知道个屁！
纪向之自问是个普通情商的人，明白和不熟的人不宜斗嘴，于是挪回菜单，问容致意：“致意，你有什么想加的吗？”
容致意：“没事，我们俩不用点那么多，自己吃就够了。”
我们俩。
江遐迩全然没了胃口，懒得听纪表演艺术家在那儿单人solo，从书包里找平板出来，打开一篇文献。
文献上有张用来释义的图片，贺修诚瞄了一眼，轻笑道：“这篇我看过，脱碱基位点的免标记分子信标。”
江遐迩抬眸，贺修诚顺着他意思说：“你在看的是响应机理图。”
全对。
江遐迩向他投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向之？向之？”
容致意的声音传来，惹得江遐迩和贺修诚同时转头，走道那边的纪向之不甘愿地挪开目光。
梁安静摸摸头，如果没看错的话，纪向之刚才是在看遐迩吧，可是为什么，转过头去的时候，眼里有那么几分……委屈？不快？
纪向之收回向他们那桌斜侧的身体，听容致意说话，心里却默默想着：江遐迩不搭理他就算了，还跟那别人笑的那么灿烂，简直是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小白眼狼！
他都没跟自己笑过几次！
走道两边，一边是三名学者热火朝天的讨论，另一边是管理学的深度挖掘，谁都不比谁差，好不容易等到上菜，两边才算安静。
中途除了纪向之给梁安静递了三个芒果春卷，就再没有交集。
重点是江遐迩碰都没碰他的春卷，专心接受贺修诚虾饼的投喂，气的纪向之头发又竖起来。
他没在江遐迩这儿吃过亏，今天算是栽了个大的。
“差不多了，”纪向之性质缺缺，放下筷子，朝容致意开口，“我送你回去。”
容致意把手机递给他：“最近有部音乐剧想看，陪我去吧。”
反正晚上没工作，回去家里也没人，纪向之抿唇，随便应承下来：“走吧走吧。”
他们成双成对地起身。
而那边贺修诚正说到：“如果你觉得用碱基互补就能形成……”他停下来，提醒：“遐迩？”
江遐迩回神，愣愣地问他：“嗯？”
“傻了？”贺修诚顺着他刚才看向纪向之和容致意，再回头，又触及江遐迩眼底落寞的余波。
贺修诚眉梢轻轻挑了挑，问江遐迩：“一会儿去看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