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狗子作大大死

两人都反应了半天。

纪向之失笑,走进厨房,拽了江遐迩胳膊让他站起来:“怎么都不开厨房灯?”

江遐迩动了动肩,不让他碰自己,可惜墙角就只有那么大,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他被裹挟在纪向之的身体下。

勺子上火龙果红紫色的汁液慢慢滴进垃圾桶边缘,江遐迩觉得不开心。

“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还蹲起来偷吃呢。”纪向之抽了张纸,擦掉江遐迩嘴巴的汁液。

江遐迩喉结耸动,偏过头懒得理他,鲜红色被从嘴角剐蹭到脸颊。

纪向之钳着他的下巴,用手把他脸颊也擦干净了:“还在生气呢?”

“你先让开。”

“你不生气我就让开。”纪向之和他耍起了无赖,手按着墙就不让他走。

江遐迩冷着脸看了他两秒,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

纪向之给气笑了,抓着他手腕不让走,把人拉回来了才收敛神色,认真道:“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放了你鸽子。”

不知道是不是纪向之在医院呆久了,身上香水消失得很干净,反而有淡淡的消毒水冷冽味道。

江遐迩皱着鼻子不说话。

“今天真的事出突然,我抽不开身,”纪向之讨饶地低头和江遐迩平视,“我刚才也让老陈送了一束花过去,阿姨应该不会生气。”

江遐迩猛抬起头,愣怔两秒以后,啪一声摔开他的手,眼尾红得不像话。

如果纪向之仔细看,会发现他手指都在发抖。

纪向之没明白江遐迩生气的点在哪儿,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遐迩,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但我下午也说让老陈过去接你,而且,我们不是一定要这次一起去,下次再一起去也行啊……”

“你当我爸妈的墓地是垃圾场吗!”江遐迩握紧了拳头,“谁要你让人送花过去!”

这到底算什么。

人不来就算了,找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送一束毫不相关的花,就能表达自己的祝福或者歉意了吗?

没有人需要这束花,江遐迩不需要,他的父母更不需要。

纪向之手足无措,他和江遐迩同居这一年多来,从没有见过江遐迩这么生气的样子,整张脸通红,眼睛里蕴满了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流眼泪。

纪向之走近一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早知道,”江遐迩眼底更多的是后悔,“我去年就不应该带你去墓园。”

他把手里的火龙果扔进垃圾桶,果汁顺着指尖落下,掉在地板上,像一块疤。

纪向之被丢在厨房,五内郁结,怎么呼吸都有点滞涩,他抽了张纸把地上的果汁擦了。

他心里有点后悔,但也觉得无奈。

中午吃饭时容致意就不太舒服,下午准备去接江遐迩时,容致意脸都白了,他只能开车送容致意去医院。

在朋友的身体和陪江遐迩之间,他选了前者,而且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必然选项。

纪向之心里也有些被冤枉的委屈,但毕竟事是自己做的,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只是原本他有一万个方式哄好江遐迩,偏偏让老陈去送了束花,彻底惹毛了江遐迩。

真是笨啊。

纪向之挠了挠头,恨自己是个只拥有普通情商的人,虽然平时正正经经,待人接物也算过关,但担不住会犯错。

他走到江遐迩房门口,被堵在门前。

江遐迩睡觉不开空调的话就不会关门,但今天,纪向之觉得他可能是不想理自己所以关门。

他敲了敲,问:“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纪向之又敲了两下,怕江遐迩被吵得睡不着,还是作罢。

第二天,纪向之早上起来,没有看见江遐迩。

纪向之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江遐迩。

第三天,江遐迩干脆不回家了。

纪向之打了几个电话,江遐迩都没接,又转打电话给梁安静以后,听到梁安静义愤填膺地说:“向之哥,这几天我不理你!”

“……”纪向之放下手机,傻了眼,没想到自己被两个小孩儿孤立了。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可惜就了几次,山都不愿意离他,纪向之无奈,只好先去探望住院的容致意。

容致意喝了口水,偏头看纪向之:“你要是有其他事就先去忙吧。”

纪向之收了手机,有点尴尬:“我不好,来看你还一直玩手机。”

“工作上的事吗?”容致意问。

“不是,”纪向之苦笑,“家里的小孩子闹脾气,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容致意靠在床上,挑眉:“是我住院那天吗?”他在纪向之问之前说,“你那天一直在给他打电话。”

“他……”纪向之叹了口气,“本来答应了陪他去……答应了接他放学,后来没去。”

“这样就生气了吗?”容致意乜了眼,“也太小孩子气了。”

纪向之不打算透露太多江遐迩私事,只说:“还有些别的错误,总之是我的问题。”

容致意抿唇:“多少还是因为我。”

纪向之笑着拿了个苹果削:“咱俩说这个就太见外了。”

“那现在怎么办?”容致意问,“他很生气吗?”

纪向之摇头:“他的事你别担心了,小孩子,气几天就没事了。”

可惜纪向之低估了江遐迩,连续一星期,江遐迩都没有回家住。

——

江遐迩从桌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和被压麻的手臂。

梁安静从实验室出来,脱下橡胶手套,笑着说:“醒来啦?”

“我闹钟没响吗?”江遐迩开始换无菌服,江遐迩拉住他的手腕。

“你闹钟没响,你才睡了十五分钟。”梁安静说,“不过师哥刚才来电话,说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我们去接他吧。”

贺修诚回来了。

江遐迩放下无菌服,套了卫衣出去。

他们三人相对而行,不用到校门口就碰见,梁安静和江遐迩还没走近,贺修诚就笑着伸开双臂,将他俩一人一半拦在臂膀间,喟叹道:“巴不得再走快一点。”

贺修诚松开俩人,在他们俩肩膀上按了按,目光扫向江遐迩的眼尾的压痕,抿唇:“刚睡醒呢这是?”

江遐迩摸摸眼睛:“嗯。”

林荫道上人多,贺修诚领着他俩往回走,他出差回来的风尘仆仆,眼睛却精神地亮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贺修诚二十三岁,研二在读,身材匀称,五官并不张扬,轮廓却深刻硬朗,那双眼明锐犀利,看人时自有一股高位者的审度感。

比起江遐迩身上那股清冷和疏远,贺修诚更圆滑,更懂得如何把骨子里的傲慢藏起来。

“听说省实验室那个项目,已经差不多了?”贺修诚问,“都用不上我帮忙了吧。”

梁安静唠叨起来:“没呢,省那边有个特别讨厌的领导,今天上午又说我们手头架构的分子生物学实验室要能开展中药DNA分子鉴定,所以我们在加写新的需求分析,而且,今天早上遐迩说,之前做的病毒和病菌初筛鉴定功能,最好能加做分型,我们已经把意见递上去了。”

贺修诚赞成地点头:“遐迩的考虑是对的,初筛鉴定以后,仪器自动化分型完全有必要,只是不知道省那边拿下来的资金有多少,如果钱不够,也许达不到特别好的分型功能。”

江遐迩肯定地说:“反正到最后,他们还是要补的。”

贺修诚轻笑,仰头叹了口气:“还是回学校好啊。”

“师哥,这次项目完成的怎么样?”梁安静问。

“这次出差是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项目组里聪明人太多,就会导致想做主的人变多,嘴刀子烦的让我都快疯了。”贺修诚说,“以后你们和外面的人合作项目,也多少注意些,别让人坑了也不知道。”

梁安静嘻嘻一笑:“难怪你晚回来一星期!”

贺修诚同时拍拍两人的肩:“今天师哥请客,带你们吃好的去,都说说想去哪里吃饭?”

江遐迩和梁安静是食堂的忠实爱好者,除了各自回家吃饭,就每天都扒在食堂。

“吃食堂不行,好不容易请你们吃顿饭,”贺修诚说,“明天午饭再请你们吃食堂。”

“可是我不知道哪儿好吃……”梁安静想了想,拉江遐迩的小臂,“不然去上次那家泰国菜吧?”

江遐迩眼睫动了动,躲闪着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梁安静,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说:“可以。”

“你俩还背着我出去开小灶了?”贺修诚没想真的问他们什么时候去的,举着手机,“名字给我,我先定个位。”

江遐迩让梁安静发。

梁安静鼓溜着眼睛,才乍然明白江遐迩看上去为什么有种微妙的别扭。

这家泰菜店,是纪向之带他们去的。

“那我发吧……”

贺修诚送他们到楼底下:“你们在实验室等会儿,我回家开车,半个小时来接。”

梁安静看贺修诚走了,才问:“你还和向之哥生气呢?”

“没有。”江遐迩说,“是他没有来找我了。”

“可他前天还打电话给我啊。”梁安静说。

江遐迩说:“我从昨天开始不生气的,他昨天到今天都没有给我电话和短信。”

梁安静:“太过分了!”

江遐迩:“对。”

对比纪向之,江遐迩生活里的人时间概念明显要好很多,贺修诚准时接他们。

车上有梁安静,江遐迩就不用说太多话,大约是这段时间不能和纪向之说话,江遐迩又老是闷闷的,梁安静抓着贺修诚就是一顿聒噪,到下车还喋喋不休。

他们进店时,服务员带着两人入座,从他们面前经过,梁安静忽然喊了一声:“向之哥?”

纪向之回过头。

他身边的容致意也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