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0】

杀猪十八式?

宋清盈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霍致峥看?到她的眸中疑惑,默了片刻,解释道,“我?外祖秦家,往上三代皆为屠夫,这杀猪十八式便是秦家的独门刀法。我?外祖膝下就我?母亲一个女?儿,他不?忍这祖传的手艺断根,便将这刀法传给我?母亲,说是杀不?了猪,管教?男人还是可以的。”

宋清盈,“哈?”

霍致峥面无波澜,“外祖大概是怕母亲嫁人后在夫家受委屈,有些功夫在手上以防不?时之需。不?过我?祖父与父亲皆是读书人,所以这套刀法并无用武之地?。只是不?知母亲何时传给了蓉儿。”

“看?来太……母亲,也是想蓉儿有一技之长傍身。”宋清盈真心实意?的赞道,“挺好的,起码不?会像这位娘子一般,被丈夫打成这样,却?无力反击。”

霍致峥始终观察着宋清盈的反应,见她听到“屠夫”“杀猪”这些,目光始终清澈平静,并没半分鄙夷轻蔑,心头不?禁微动。

她,真的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将他们这些平民视为卑贱草芥,那鼻孔朝天的蔑视与傲气,如一根尖刺,扎在心口?,惹人反感。

“欸,夫君你快去管管,打得差不?多,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宋清盈看?着那被打得吐血的胖子,连忙扯了扯霍致峥的衣袖。

虽说家暴男活该打死,但要是当街搞出人命,后续也麻烦。何况他们这回是微服出来,还是得低调点。

霍致峥瞥了眼她揪住衣袖的手,眸色暗了暗,“那你先松开我?。”

宋清盈一怔,赶紧松开,还抚了抚褶皱,干笑两下,“不?好意?思,一时激动。”

霍致峥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又很快恢复寻常的淡漠。

他走上前?,语调稍扬,“蓉儿,收手。”

霍蓉儿打得正起劲儿,见自家兄长来了,挥棍子的动作一僵,踩着那胖子的脚却?没挪开,“哥,你怎么来了?”

视线又越过霍致峥看?到他身后的宋清盈,“哦,是她搬救兵了。不?过没事,收拾这么个废物点心,我?自个儿就行。”

霍致峥扫了眼那被打成猪头的胖子,再看?一旁瘫坐在地?上神情麻木的妇人,神色严肃,“天子脚下,得讲王法,不?好把人打死。”

霍蓉儿摸了摸鼻子,挤出个笑,“是,哥你说得对?。”

那胖子见有人来了,还以为自己得救了,抬头一看?,见是个身姿卓然的英武郎君,威严深重,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但求生欲还是让他喊道,“这位郎君,你快管管你家姑娘吧,这光天化日之下,她抡起棍子就打人,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霍致峥面无表情的觑向他。

胖子心头一凛,只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太过冷冽,像是千斤重般压得人都喘不?过气,连忙闭了嘴,不?敢多言。

“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跟我?哥讲王法?”霍蓉儿踩在胖子背脊上的脚用力碾了碾,那胖子立刻又杀猪般叫起来。

霍致峥看?向霍蓉儿,“把脚收回来,踩着这玩意?,你也不?嫌脏了脚。”

“呃,是。”霍蓉儿不?好意?思笑了笑,乖乖将脚收了回来。

见四?周凑着一圈看?热闹的人,霍蓉儿也有点怪不?自在的,赶紧凑到霍致峥身旁,“哥,现在该怎么办?”

霍致峥语气不?冷不?热,“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打完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霍蓉儿悻悻道,“这不?是见那女?人太可怜了,给我?气的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霍致峥眯起黑眸,“等着吧。”

霍蓉儿一脸困惑,向宋清盈投去求解的眼神。

宋清盈摊开手:我?也母鸡呀。

不?过很快,就听得一阵靴子跑来的橐橐声,“让开,让开,都让开——”

围观路人左顾右盼,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小队官兵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打量了一番现场情况,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动手打人了?”

那地?上的胖子立刻嚷嚷了起来,伸手指向霍蓉儿,“官爷啊,官爷救命啊!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晚一步,小民就要被这个女?人给打死了。”

霍蓉儿看?着那胖子指向自己的猪手,眉头紧拧,恨不?得上前?把他的猪手给掰断。

她这念头刚冒出,只听得那胖子“哎哟”吃痛一声,收回了手。

霍蓉儿,“……?”

她能?用意?念打人了?

再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滚了一粒石子,一直站在人群里的红衣少年郎站上前?去,对?那官兵道,“你可别听这人的一面之词,分明?是他先当街殴打他妻子,这位姑娘只是路见不?平,好心相助罢了。”

胖子面目狰狞的喊道,“我?管教?我?自己的媳妇,管你们屁事!官爷,你可别听这小白脸的,他八成是跟那女?人是一伙儿的!”

红衣少年郎脸色一沉,“你说谁是小白脸!”

胖子见这红衣少年郎袍服精美,腰间系着上好的玉带,定然非富即贵,眼神不?由?瑟缩,万一这是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小公子,那可不?好得罪。

他立刻闭了口?,不?去招惹这红衣少年郎,而是扭头去看?霍蓉儿他们,心头思忖:

这一家子虽穿得富贵,但那衣袍料子只要是较为富实的人家都能?穿得起。那为首的郎君瞧着气势骇人,一副当官的气势,可若真是官宦人家,教?出来的小姐岂会当街拿棍子打人,且张口?闭口?皆是市井粗话?

嗯,应当只是个家境殷实的商户人家。

那胖子做下判断,顿时有了底气,士农工商,商户最贱,得罪了也不?怕,没准还能?敲上一笔,发一笔横财!

这般想着,他立刻哭丧般嚎了起来,“官爷啊官爷,你可要替小民做主啊,这大家伙儿可都看?见了,那么粗的棍子,那女?人抡起就往小民身上砸啊,真是没王法了!”

那官兵看?了圈周围民众,民众们虽不?想牵扯进?来,但动动嘴皮子说两句公道话还是敢的。

“官爷,实在是这男人不?像样,哪有这样打媳妇的,瞧瞧都打成什么样了。”

“就是,今日若不?是那姑娘出手相助,这李娘子怕是都要被打死了!”

“打女?人的男人哪叫男人,真是令人作呕!”

胖子见众人皆在指责他,面色青了又白,咬牙道,“她是我?女?人,妻为夫纲,我?咋打不?得?谁叫她自个儿没用,生不?出孩子,断了我?老李家的根,她就是我?老李家的罪人!”

“罪你奶奶个嘴!”一道轻软好听的嗓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戴着帷帽身着湘裙的女?子走上前?来,“生不?出孩子哪一定是女?人的原因?谁知道你是不?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愣,旋即又窃窃私语起来,“是啊,这小娘子说得对?,没准是这胖子不?行。”

宋清盈实在是憋不?住了,她觉得这个煞笔胖子每一句话都在她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只是说完这话之后,霍致峥和?霍蓉儿向她投来的目光,让她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霍蓉儿朝宋清盈比了个大拇指。

霍致峥,“……”

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词?她那堆话本?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不?行,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胖子涨红着脸瞪向宋清盈,“你胡说八道!一个妇道人家,不?知羞耻!啊——”

他惨叫一声,脸已经被一脚踩到了地?上。

霍致峥居高临下的盯着靴下那张猪脸,语气森然,“你再骂她一句试试?”

胖子立马怂了,“不?敢,不?敢!官爷,救命啊——”

那队官兵肃了神色,虽看?不?上这打媳妇的胖子,但当街斗殴这事他们也得管一管。

“都住手,跟着去巡城司衙门走一趟。是非公道,自有大人做主!”

一听要去衙门,霍蓉儿急了,“我?这是行侠仗义,怎么也要去衙门啊?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逛一趟呢!”

宋清盈也有些郁闷,虽然知道去衙门是正当流程,可要是现在去了,谁知道要耽误多久,他们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

就在这时,那红衣少年郎站出来,对?那官兵道,“我?可以替这位姑娘作证。”

他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在那官兵面前?晃过。

那官兵一看?上头“威远”两字,登时睁大了眼,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被少年郎用眼神止住了。

红衣少年郎道,“反正我?今日也闲着,不?如随你们去一趟衙门。至于这位姑娘和?她的家人有事要忙,就别耽误人家了。”

为首官兵哪敢不?从,忙道,“是,公子愿意?随我?们去一趟,已是极配合了。”

说罢,一挥手,“来啊,把这男人和?这妇人扶起,带去衙门。”

霍致峥将靴子从胖子的脸上挪开,意?味深长的看?了那红衣少年郎一眼。

宋清盈在一旁也瞧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小声问霍蓉儿,“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啊?你认识?”

霍蓉儿咕哝道,“我?才不?认识。只是方才我?赶到时,这个呆子试图跟这胖子讲道理?。我?看?他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跟这种?禽兽讲道理?,还不?如打一顿来得实在!”

然后她就一把推开这少年郎,抡起棍子就开始揍人。

没想到这个红衣服的,好像还有点来头?

俩人正嘀嘀咕咕着,那红衣少年郎缓步走了过来,朝霍蓉儿道,“姑娘,你们不?用去衙门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

霍蓉儿见对?方彬彬有礼,嗓门也不?自觉放轻了些,“那……那就多谢你了。”

红衣少年郎道,“不?敢当,姑娘仗义出手,我?实在佩服。”

宋清盈瞥见霍蓉儿微红的耳根,眉头挑起,转眼又打量起眼前?这位少年。

只见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陌上少年足风流的好年华,生得眉清目秀,黑亮的眼眸仿佛有星辰般闪亮,青春又朝气,满满的少年感。

这要搁在现代校园,妥妥的校草。

宋清盈这边正认真欣赏着,倏然,她的胳膊被拽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就被圈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有那么好看??”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宋清盈一怔,扬起脸就对?上霍致峥漆黑的双眸,心头怦然。

她怎么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一丝酸味?

也不?等她答,下一刻,霍致峥就收回目光,看?向那红衣少年郎,肃然道,“家中小妹性情莽撞,给公子添麻烦了,敢问公子名讳?若有机会,我?们也好登门道谢。”

红衣少年郎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至于名讳,也不?重要,不?必道谢。”

宋清盈心头赞许: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少年呢。

见红衣少年这般说了,霍致峥也不?追问,朝他拱了拱手。

红衣少年也回个礼,便跟着那群官兵走了。

宋清盈盯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脚步未动。

霍致峥垂眸,隔着轻纱看?到她那一错不?错的目光,放在肩上的手指不?禁收紧。

难道她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是,那少年郎是长得不?错,年轻俊秀,举止落落大方……

她才十六岁,自然更爱这样鲜衣怒马的小郎君。

他都已经二十四?了,她怕是嫌他老了。

另一边,霍蓉儿揣着刚出锅的炸糕,急急忙忙追上前?去,“喂,你等等——”

一听这大嗓门,队伍里的胖子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

红衣少年郎扭过头,看?到风风火火跑来的霍蓉儿,愣了一瞬,“姑娘?”

霍蓉儿气喘吁吁,将那包炸糕往他手中一塞,“拿着,你帮我?去衙门跑一趟,我?请你吃炸糕。”

红衣少年郎低头看?了下炸糕,“姑娘你客气了。”

霍蓉儿摆摆手,“一份炸糕而已,行了,我?先走了。”

队伍里从始至终沉默的妇人,也突然开了口?,“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请受我?一拜。”

眼见她就要跪下,霍蓉儿赶紧扶了一把,“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那妇人眼含热泪,“好人会有好报的。”

霍蓉儿安抚了两句,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那红衣少年郎唤道。

“还有事?”

霍蓉儿回头,有风轻拂过,她头上的帷帽掀起一角,露出俏丽的眉目。

少年郎耳尖发烫,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

霍蓉儿蹙眉,“干嘛不?说话?”

少年郎这才回过神来,出声道,“我?、我?叫卫承昭。”

霍蓉儿呆了一呆,才道,“哦,好的。”

她转过身,皱了下鼻子,觉得这个姓卫的挺有意?思,萍水相逢而已,他告诉她名字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老霍:年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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