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X市的冬天雪下的很大,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转着圈,落下。

江珂晃了晃脑袋,将发丝及衣服上的一点白抖掉。

今天是考六级的日子,教室里外都很安静,只能听见监考老师走动的脚步声,以及笔落在纸上的声音。

江珂在门外等了五分钟,她拿出手机又扫了眼时间,还差三分钟考试就结束了。

白色几乎覆盖了所有目光所及之处,江珂轻轻呵出口气,转换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她揉搓了下被冻的僵硬的指尖,想驱散蔓延的寒意。

铃声响起,回荡在空中,随着人流沉重的脚步声,附在窗沿上的积雪也被震掉了。

江珂站得远了些,避开拥挤的人潮,等了会儿才在一众人头之中瞧见秋安白。

教室里可能有些闷热,秋安白脸上染了红晕,衬得肤色雪白,她一出门就瞧见了江珂,抬起手与江珂打招呼。

等秋安白走近,江珂看见她脖子上的围巾皱成一团,江珂抬起手稍微扯了扯,将布料理直。

江珂问:“考的怎么样?”

秋安白表情有些丧:“没底。”

“前几天的胚胎学考试你也是这样说的。”江珂垂眸,放下手:“没点好消息?”

“我怕往好了说,结果出来时你会更失望。”

“没事,我看得出来,你尽力了。”江珂抿唇露出个淡淡的笑:“考完了,就算考的不好也没办法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江珂定了个包厢,点的菜也是精心挑过的,控制着热量又按照秋安白的喜好来。

一顿饭吃完,秋安白觉得她以前简直太误会江珂了,这个人怎么心思能细腻成这样。

她感动之余,对着江珂发誓自己今天晚上绝对往死里学后面要考试的课程。

江珂倒没太为难她,也没太当真,只是说别熬太晚,尽力就行。

晚上,秋安白是在书堆里睡着的,台灯都还亮着,亮了一晚。

光洒在女孩露出的脖颈上,没带来热量,只有裸露空气中的冷意。

_

“小胖。”

“秋安白?”

“秋安白!”

秋安白脑海里围绕着苏皖唤她的声音,但她仍旧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她已经很久没听见苏皖唤她秋安白了,换了身体以后,这样唤她的就只有江珂了。

秋安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还在做梦,眼皮心安理得的一动不动。

直到肩膀被人推了推——

秋安白烦躁的掀起眼皮,入眼的是一片粉色。

秋安白脑子跟被雷劈了一样,瞬间清醒了。

这不是她的床帘吗?!

秋安白麻溜的腾一下坐起来,把旁边站在□□上的苏皖吓得差点掉下去。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苏皖拽紧栏杆,后怕的拍拍胸脯,“今天怎么醒这么晚?外面有人找你……就那个每天跟你一起吃饭的,医学院过肩摔。”

江珂?!

秋安白看着旁边那个自己熟悉的舍友的脸庞,暗中悄悄掐了自己一把。

嘶,挺疼。

不是做梦。

她换回来了?!

秋安白回忆起,自己昨晚应该是趴在江珂的桌子上睡着了。

不过,老天爷是在玩她吧?!

她那么努力学习了一晚,第二天就换回来身体告诉她不需要考试了?

唐皖没注意到秋安白内心的崩溃,她扶着栏杆下了□□,嘴里催促着:“你快点换衣服哦,人家在外面等很久了,应该是找你去吃饭吧?”

秋安白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丧气的应:“好。”

等秋安白收拾完毕,出了宿舍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江珂。

这时候又恢复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秋安白仰视的视角。

江珂穿了一身短羽绒,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直又细,浅棕色的眸子看人冰冷生疏,见到秋安白身影出现时,瞳孔里印的影闪了闪。

“江珂,我们……”

秋安白唤完这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江珂小幅度点了点头,“换回来了。”

江珂一出声,秋安白就注意到了,她的嗓音沙哑低沉,鼻尖也有些发红,看着像是感冒了。

秋安白想起自己昨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个毯子都没盖。

她害江珂感冒了,这罪最后还得江珂来受。

“对不起,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昨天不小心在桌子上睡着了,没……”秋安白焦急的辩解着,说不清是想减轻罪恶感还是其他什么。

江珂打断她:“没事,不严重。”

江珂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相对沉默站了几秒。

秋安白勉强露出个笑打破沉默:“换回来挺好的,这样剩下的你就可以自己去考试了,肯定比我考的好很多。”

江珂垂下睫毛应:“嗯。”

秋安白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她期待了那么久换回来自己的身体,换回自己的生活,远离江珂那个每天逼得人神经衰弱的生活模式。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的起来,可能大脑没反应过来?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作为江珂努力学习,努力减肥,努力变好,结果一朝又打回原形,所以不甘心?

秋安白不知道。

但就是,说不上来的沉闷。

话题僵硬太久,可能转换的太突然,江珂也只是脑子一热就跑来找她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都还没思考好。

两人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热烈庆祝身体换回来?还是该说些客套的,用你身体这些天很不好意思?

都不太对,秋安白做不到热烈庆祝,也说不出客套话。

最后还是江珂结束了话题。

“我回去会整理一下需要返还给你的东西。”江珂顿了顿,补了句:“我会尽快。”

“不用着急……”秋安白摆了摆手。

秋安白莫名有种感觉,江珂这个做法会让她们之间断的很干净。

但她们其实两个多月前还是陌生人,如果没有身体互换,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现在换回来了,断的干净利落好像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那也行,那我们……”江珂抿抿唇,话放的柔了点:“晚点。”

秋安白顺着她的话:“嗯,晚点。”

“再见。”

“再见。”

-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巧了,江珂身体刚换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就接到了蒋燕的电话。

桌子上有些杂乱,江珂很久没回自己的位置了,她在清理书籍,摸到一张纸的时候动作停了下。

纸上的笔迹不是她的,字体一笔一划,规矩可爱。

应该是秋安白写的。

纸上写的很多任务,大多数的后面都打上了勾。

其中一条,很显眼,因为上面有自己的名字,江珂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35.对江珂好一点。

在其他中规中矩的枯燥学习减肥任务里,这一条十分突兀,而且目标并不明确,没说明这个好到底是哪方面的好,一点又到底是什么程度,可能连秋安白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写上去了。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打乱了江珂的思路,她视线从纸上移到手机屏幕上。

拨来的那个手机号她没有备注姓名,但是她只粗略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

是蒋燕的。

江珂从十一假期那次开始就屏蔽了所有与蒋燕有关的联系,一开始只是想着她与蒋燕的关系的确复杂,秋安白不会处理好,甚至会弄得更糟,干脆直接先断着,而现在她已经换回来了,再断下去,也说不过去。

她好像已经逃避很久了。

江珂接了电话,蒋燕的话语也十分简洁明了。

“明天中午,你回家,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谈谈。”

“嗯。”

或许是没料到江珂答应的这么爽快,原本准备了一腔腹稿的蒋燕沉默了一下,几秒钟的安静后她挂断了电话。

这场对话简短的没有半分钟,冷漠的过分。

这么长时间的未联系,蒋燕应该是觉得双方都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能够进行正常的交流了。

江珂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按灭了屏幕,她将手机放到一旁,视线重新落回那张纸上。

对她好点啊......

语言像有温度似的,烫人。

秋安白今天说,晚点。

那就,晚点吧。

江珂将纸张小心收好,这个桌子上有太多东西还残留着秋安白的痕迹。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江珂,那个人那么真实的突然的闯入过她的生活。

打乱一切。

让她从小就开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搭建的城堡出现了裂缝。

其实,那也不一定是个城堡,也许只是个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的监狱。

她可能无数次都在潜意识里幻想着打破它,撕破它,摧毁它。

只是她那被捆绑麻木的大脑从未允许她做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