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其他,时衣迅速直奔老夫人的院子。等她抵达之后,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冲进去,而是先在院子门口打转,观察院子里来往的丫鬟。
看见他们神色没有异常,时衣这才悄悄的溜进院子,直接往老夫人的主院去。
院子里十分安静,静悄悄的来往的丫鬟一个也没有。主院房门紧闭,游廊下也没有一个人影。
时衣有些紧张,但还是在意老夫人的情况,她小跑到主院房门外,贴着耳朵趴在上头,静静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本来不抱有希望,但没想到还真让她听到些动静。
沉寂片刻,里屋传来一阵嘶哑的咳嗽。像是破风箱一样,发出的声音就跟磨砂纸刮着耳膜一般。
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咳咳,你、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报应……都是报应!”
“……那孩子跟我发过誓了,他会好好待芸汐的……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等我以后亲自给……赔罪……”
这么一小段断断续续的谈话,听的时衣一脸懵逼。她直起身子,细细琢磨老夫人口中说的那些话,总感觉前言不搭后语。
报应?赔罪?谁发誓?
任东风吗?
一时间感觉脑子一些不够用。
时衣还想再多听一些,于是又趴了回去。但很遗憾,这一次屋里没有再传来说话声。
她还是想知道,老夫人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小心的捅开窗户纸,通过指头大小的洞往里面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色的绸布装饰,里面跟一般都主屋布置大同小异。扫了一眼便没有过多关注,转换一个方向后,时衣看到了背对自己跪在蒲团上,面对一尊佛像的老夫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老夫人,头发有大部分已经花白,背影有些佝偻,正低着头在念经。
但是,这间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外,没有其他人。那么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时衣继续打量着,最后她注意到佛像旁摆着一个牌位。
这个发现顿时让她信心大增,她微微眯眼,仔细看着那排位。
“先夫吴公讳英发君生西莲位?”逐字逐句念完后,“这什么跟什么?”单个字她都懂,怎么连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
不过……
先夫?上任寨主?
所以刚刚她在跟一个牌位,她丈夫的牌位说话?
再联想到刚刚到那一通断断续续的话,时衣猜测老夫人同任东风是认识的。至少不是像表面一样,任东风是孤儿,因为打铁上的天赋而被上任寨主看中收留并收为徒弟。
那么这其中的关系,跟吴家寨灭门有关联吗?
时衣在这上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转身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在确认老夫人是安全的并没有出现其他突发情况后,至于王长丰为什么还留在任宅没有离去。
.她想这个问题可能关系到一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十五那天发生的事。
时衣立马把在老夫人这里发现的线索传递给席姣跟席温,而后他们一同沉默着等待九月十五的到来。
*
九月十五,艳阳高照。
任宅在这一天就如同一年前老夫人的寿宴一般,早早的就活动起来。
处于暗处的时衣他们,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的任宅处处都透着一股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那掩盖在平静之下的波涛骇浪,渐渐露出了无情而狰狞的面目。
“今天任东风不对劲。”席温沉声道,“他今天很亢奋。虽然表面上如同往常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他精神上十分活跃。”
“他今天破天荒的问了伺候的仆人一句:衣着怎么样?在得到仆人战战兢兢的肯定回复后,还拍了拍仆人的肩膀。”
席温把今天观察到的一切不对劲都说了出来。
席姣神色也有些凝重,看向时衣说道:“老夫人也是,她昨天一天都呆在佛堂没出来。今天她出来后,我特意溜进去看了一眼多宝架上的紫金香炉,里面的东西没了。”
时衣深呼吸一口,平缓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
“嗯,大家都不对劲,吴芸汐那边倒是没什么情况。”她说,“要么就是吴芸汐并不知道那些事情,要么就是他们都瞒着她。”
席姣点点头:“看情况应该是第二种,大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外院,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时衣有些激动和紧张,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探索副本,还是那么复杂的剧情。这让她紧张的同时,在席姣跟席温的帮助下面对渐渐揭开的真相也有些激动。
就像是那种辛苦很久终于能有所收获的农民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临近中午,那些得到消息前来吴家寨凑热闹,一饱眼福的江湖人,此刻全部挤在任宅前院的大厅。
招待客人的正厅里坐满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二代弟子,他们站在领队的长老或者是大师兄后面,脸色毫不掩饰着对传说中神兵的向往。
“哈哈哈哈!任寨主还打算藏着掖着不成?”率先开口摁耐不住的是一位白发鹤颜一身道袍的道长,“这传说中的神兵也让在场的诸位长长眼!”
道长的话一出,场上其他江湖人顿时连连附和,一时间便十分嘈杂起来。
任东风端坐上首,一身黑色长袍衬的那张面孔十分英俊,此时他听到道长的话,不仅没有露出一丝不渝,反倒眼露精光,振臂一呼让旁边抱着一个木盒的奴仆上前。
“既然徐道长都这般说了,那么在下便应了诸位!”他侧头看向仆人,“把盒子打开。”
“是。”仆人低着头把木盒打开。
一打开,一把银光雪亮的长剑便彻底展示在众人眼前。
嘶——
众人目光落在那长剑的一瞬间,不由被那锐利逼人的锋芒给刺的倒吸一口气。
而后,不由而同的在心感慨,不愧是神兵。
他们目露灼热紧盯着木盒中摆放的锐利长剑,似乎连大厅里的气息都变得有些粘稠起来。
不是没人生出贪婪,但到底还在吴家寨的地盘,即便是再贪婪也只好暂时按耐。
“任寨主,这长剑可有名?”
在场的江湖人并不知晓,这长剑的主人是王长丰,锻造长剑的天外陨铁是王长丰提供的,更是他托付任东风锻造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潜意思,便是这剑卖不卖。毕竟,一把兵器大多都是由主人家定名。
于是,目光火热的江湖人看到任东风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此剑名润雪。”
话落,在场的人静默片刻,而后有人带头称赞。
“好名字!”
“嗯,此名甚好。”
“甚好,甚好。”
在座的那个不是人精,说出这话来恐怕也只是随意附和,不想主人家为难顺便结个好。
任东风没有去管其他的目光和目的,他站起身随意的拿起木盒上的长剑,挥舞了几下,而后目光如炬扫视众人。
他脸色涨红,眼睛似乎都有些微微凸出,但仍旧极其的忍耐克制,深呼吸几下平缓了激昂的情绪后,朗声道:“诸位!任某今日广邀天下江湖门派,为的不仅是这神兵。”
“任某今日要在天下江湖门派的见证下,说一说吴家寨二十年前犯下的一桩灭门惨案!”
他的话一落下,惊的在场众人无不瞪大眼睛,神色杂然。
“任寨主莫不是在说笑?”与吴家寨交情甚深的金广站起身试图制止。
任东风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而后自顾自的说起来。
“二十年前,战乱刚歇。中原势力再次洗牌,吴家寨凭借身后靠山和打铁锻造的本事,居于五大势力之一。”
“但这中原打铁锻造的世家又远远不止吴家寨,就说与吴家寨齐名的王家也是实力不弱。而那王家缘何一夕之间便被人屠杀满门?”
话说到这份上,在座的江湖人中,有聪明的已经猜到了。
“不错!正是吴家寨前任寨主吴英发狠下杀手!”
“而在座的出名已久的前辈想来也知晓,吴家寨同王家乃是世交,吴家老夫人同王家夫人还是出至一脉的堂姐妹。”任东风十分冷漠的说。
“这话不假!我金某也是晓得的!那任小侄又何来的,王家灭门是吴家下手的道理?”金广嚷嚷道。
任东风冷哼道:“何来的?我任东风就是最好的证据!吴英发与家父交好,私下打铁的经验也常常交流。那吴英发投靠朝廷有朝廷做靠山,行事便越来越激进。”
继续说道:“前刘山上有处铁矿,这地方本是我王家的地盘,那前刘山我王家也是在官府有过地契的。这铁矿自然也该归属王家,那吴英发得知铁矿消息后,便暗地里争夺,被家父发现后,还好言相劝更甚念在世交的情分上,愿让出四成予他。”
“可谁料到,那吴英发得寸进尺,明面上答应,背地里却借着朝廷之手,灭我满门!王家一百五十三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在他们刀下!若不是我同胞弟被母亲护在身下,侥幸躲过,我王家可能就此不清不楚的被遗忘。”
任东风死死捏紧拳头,眼珠子爆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回忆起幼时的那些经历,仍然让他不能忘怀。
“这、这……”金广怔了说不出话来,“除你王家之外,可还有证据?某不能凭借一人之言……”
任东风嗤笑一声,“有!”
话落,一侧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是吴家寨老夫人,王家夫人的堂妹。
“老婆子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