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阿叔继续说道:“其实之前我把家当托付给他时,心里还是对他很信任的,但是谁料想这人居然……唉!”
方阿叔表情懊恼,对自己之前所做的决定十分后悔。但光是后悔是没什么用的,总得想办法给要回来才是。
不然现下家里又添了几张口,若是没有那些家当,怎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季啊。
越是这样想,方阿叔就越是着急。
方明枫听着有些云里雾里,不由得发问道:“都是些什么家当?”
他心里知道,方阿叔离家千里去中原寻亲,自然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家当的,把这些东西托付给他人也是有理。
不过,这些家当究竟是什么,值得多少钱财,他倒是不清楚了。
“是些牛羊牲畜,草原这里种不得粮食,只能养些牛羊换得钱财用来家用,若是没有这些家当,家中几口人冬日可怎么过!”
方阿叔言语中不觉带了点怨气,怨自己信任的人居然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天知道他从中原回来后去寻那人,他又是怎么对自己装聋作哑不认旧账的。
方阿叔心里又气又急,却不晓得该怎么才能将那些牲畜要回来。正想着再次出门去找他讨要时,明枫却突然问起这件事。
虽说他或许帮不上忙,但既然发问,那自己说说这件事也无妨。
方明枫看着阿叔着急上火的样子,又听他说起缘由,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道:“阿叔,不然我跟你一同去看看罢?”
不知道法子究竟管不管用,但总归得试试才是,先去那家人那里看看情况再说。
“你?你去能行吗,你身子不是还病着?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还是在家专心歇息才是。”
“阿叔,我好的很,病早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方明枫不死心,又说。
看着方明枫一心想要去,方阿叔也就松了口,说道:“那好,只是路上离得远,若是不舒服一定得说。”
“好好好,我知晓了。”方阿叔答应了自己,方明枫心情瞬间明朗起来,转头便去寻方狸狸去了。
方阿叔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笑道:“看来这孩子还是个孩童心。”
说罢,他正准备去灶房做些吃的充饥,没想到刚一走到灶房门口处,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
怕是老鼠进了屋子,方阿叔赶紧打开门准备看看是哪里传来的声响。
一推门,就看见阿都沁正准备饭菜,在他的认知里,住别人家,在他人篱下就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知是为了回报主人家的恩情,更是为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阿娘也说过,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人总是得做些什么,不然整日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和牲畜一般了。
因此,能为主人家帮上些忙,阿都沁心里是很高兴的。
他先前观察过,方明枫是个年轻汉子,肯定是不会做饭食的,而方阿叔又这么大的年纪,做什么事情都已经有些吃力。
这两人前一天才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为他们做些饭食还是简单的。
阿都沁没想的很深,他只觉得自己不能一直休息,而目前为止只有做饭这事自己能够胜任,就早早起了床,喂了一牛两羊后就着手做饭食了。
方阿叔见他在灶房准备饭食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口中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十分欣慰的。不为别的,只为这刚捡来的人有个报恩之心。
这么一想,方阿叔觉得自己留下这人算是留对了。
………
吃了饭食,方阿叔便和方明枫一同出门去了,留下病着的阿都沁和方狸狸守门。
临走前,方阿叔还特意嘱咐阿都沁:“就将牛羊放在家院子口处便好,你身体不便跑的远了,带着狐狸在门口处就是。”
说罢,两人便趁着刚亮不久的天色离开了院子。
留下阿都沁和方狸狸开始放羊。
阿都沁以前在家里时,就常常帮着阿爹阿娘放牧牛羊,因此这等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顺手的事情。
把一牛两羊解开绳子,就放在院子不远处,任由它们吃草撒欢,阿都沁就和方狸狸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一边看着牛羊嬉戏,一边看着火红的太阳从天边升起。
远处的山已经开始变得暗黄,树林也已经落成了一个个秃杆子。
方明枫跟着方阿叔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一直走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走到地方。
这处院子看来也是常住的地方,外院墙同他们一样,也是用石头做的。
不过这里要比他们家里宽敞的许多,不仅有外院墙,还分了个内院,内外用篱笆分开。
外院用来放养一些鸡鸭,内院就是平日里劈柴和歇息的地方,一眼就让方明枫感觉到整齐和干净。
原本正在院子中与孩童嬉闹的女人一抬头,便看见了大门口处的方阿叔和方明枫。
脸色顿时便拉了下来,铁青着脸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方阿叔气不过,大声说道:“你说我来干什么?我来要我的东西!”
“要什么?我们家可没拿你家的东西,快点走,不然一会儿被我们家狗咬了我可不管!”
女人说罢这话,赶紧低下头看自己的儿子,一边轻声哄道:“乖乖,没被吓到吧,快去屋里找阿爹要糖吃好不好?”
小孩子还不懂为什么大人总是吵着说话,心里有些害怕,便点了点头进屋子里去了。
看到这一幕,方明枫气不打一出来。若是真的为孩子好,又怎会放任自己做出这样的霸占他人财物的事情。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做出这等事情出来。
方明枫整理了情绪,然后说道:“你家汉子呢?叫他也出来,我们要和你们两个说。”
女人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子里去找自己的汉子去了。毕竟这家里还是要听汉子的,她自己一个人说了也不作数的。
片刻后,那家里的汉子便出了门来,看见来者,心中更加不耐:“有事?”
方阿叔见了熟人,说道:“当初我远行之前,因你与我熟悉,这才把家中牲畜托付给你,待我从中原回来,你却不乐意将牲畜归还给我,今日来还是讨要牛羊牲畜来的,你什么时候还给我,我什么时候走。”
那人高马大的汉子嗤笑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证据?我可没拿你的东西。”
证据?
方阿叔想了想,倒还真没留下什么证据确凿的铁证。如此一来,可该如何是好?
正当方阿叔手足无措之时,方明枫开口道:“既然你不承认,不如我们对簿公堂可好?若我们胜,我愿拿出一半的牲畜用来孝敬大人,我觉得大老爷应该是乐意管这桩事件的。”
“对簿公堂?”
汉子有些慌了。他这样的平民百姓,几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官大人,更别提报官了。
要是让他报官,他是不敢的。
于是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反对。
方明枫在心里整理了一下事情的顺序,然后继续开口说道:“按我朝律法,私自吞并他人牲畜银钱不还的,处三代每人十板。”
“我想,若是报官的话,不论是我受罚还是你们受罚,小孩子想必是挺不过十个板子的吧……”
话没说完,是方明枫特意留下的半句。
这半句的深意想必这汉子是能够听懂的。
果然,不出方明枫预料,汉子刚开始有些不解,但与身旁的女人耳语片刻后,便瞬间显得有些慌乱了。
想必是他知晓对簿公堂的后果了。
刚刚看那女人如此宝贝那孩子,想来若是这孩子受什么打,怕是……
方明枫随口胡说的律法,正是用来唬这家人的。
正如他所料,没过一会子时间,汉子就松了口,女人的脸上也挂着勉强的笑:“哎呀,咱们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见外的话!既然你来拿,那便将你的牲畜带走便是,哪里用得着这么说话!”
方阿叔一脸震惊,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从明枫一开口,他自己留没再说过话了,没想到明枫牙尖嘴利,一下子把那两口子堵了回去,而且他竟然还知道本朝律法!
不晓得是从哪里旁听来的,但这会也派上了用场不是。
方明枫见阿叔一直没有反应,连忙用手戳了戳阿叔,说道:“阿叔,快去看看哪个是咱们家的。”
“哦、好、好!”
方阿叔恍然应下,然后朝着汉子指着的方向快步走去。
自家养的羊从小便是自己喂大的,从小便做了记号,方阿叔哪里会不知道自家的羊什么样子。
很快,方阿叔便寻够了自家的牛羊群。
自家的牛羊,耳朵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平日里看不出来,但仔细看,却都有一个印记。
这样足以证明这是自家的牛羊。
———
直到赶着牛羊踏上回家的路上,方阿叔的步履还是有些飘忽。
他只知道明枫轻飘飘一张嘴,就唬的那家人乖乖将自家的牛羊还了回来。
方阿叔坐在头牛身上,拿着个枯草轻甩在牛的身上,一边还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