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枫重新拥有意识的时候,是呼呼的风声把他唤醒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冷,浸入骨髓的冷……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湿凉的地方,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
这是哪里?
他抬起头一看,房顶有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刚刚感觉到的雨水正是从房顶上漏下来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力,头脸上却热的令人发昏。正当方明枫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歪扭的木门就响了起来。
“吱呀”一声,虽然是细微的声响,但落到方明枫耳朵里,听起来就十分巨大的响声。
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那么这个人对他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而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方明枫只能拾起旁边细长的柴火,然后往旁边挪了一些。
手里紧握着一根柴火棍子,这让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起码这样能稍微保护自己一些。他身上所穿着的衣裳早已经湿的彻底,但此刻的方明枫却全然不在意。
他紧紧的盯着门口传来的声音,手心出汗,心也止不住的开始跳动起来。
来人打开房门,手中端着一盆热水,看见方明枫迎来还有些惊喜的说道:“你醒了!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方阿叔是个身形矮小瘦削的老头子,因为常年吃不饱加上一直辛苦操劳自己的农场,累的脊背都弯了下来。
同时,也因为穷苦孤身了一辈子,到如今,只有方明枫这么一个亲人。
这孩子虽然是隔了些血缘,又痴痴傻傻这么些年,但方明枫的的确确就是他们方家的孩子,这点方阿叔深信不疑。
所以方阿叔不远万里去了汉中,找到了那个小山村里的方明枫。直到找到他,方阿叔才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然入土多年,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
就算是为了方家的血脉,这个痴傻的孩子他也得带走。于是方阿叔带着那时候痴傻的方明枫,一路风餐露宿回到卡日塔镇,回到了这片草原里。
他想着,虽然这里也不富裕,但只要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有方明枫一口吃的,这总要比他在那个小山村挨饿受冻好一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前几天刚来到这里开始,明枫这孩子就一直不停的发热,他想着定然是回来时着急赶路所致的生病,就把他安置在这个比较完好的屋子里。
而他自己则是赶紧出了门去,在附近寻找些草药,顺带烧了些热水回来给他擦身子。
谁成想,这一推门就看见这孩子居然自己醒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根棍子不知道要干什么。
方阿叔穷苦一辈子,对晚辈本就宠爱了些,这时候看见这痴痴傻傻的孩子拿着柴火棍子玩耍,心下不免有些担心。
便上前一步,哄道:“明枫啊,来把这个棍子给阿叔好不好啊,很危险的,阿叔给你做好吃的零嘴换。”
方明枫看着眼前这个身形佝偻面皮土黄的小老头,不禁打出了满头问号:“???”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方阿叔发觉了一些不对劲。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
这个眼神,这个动作,明枫这孩子是……不傻了?!
方阿叔试探开口:“明枫?”
方明枫听到这略显熟悉的声音,迅速回答道:“阿叔。”
说完以后,方明枫眼神带着不解。他怎么会知道这老爷子是哪个?这是原主留下的条件反射?
不管方明枫这时候怎么想,方阿叔倒是激动了起来。
这果然是祖宗保佑他们方家!明枫不傻了,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了。
只要明枫肯下功夫,这块地肯定能用来糊口。等他下了黄泉见到自己兄弟,也能说一声无愧了。
方阿叔老泪纵横,不禁有些激动的拉住方明枫絮絮叨叨的说着:“明枫啊,你不记得了吧?我是你阿叔,就是你阿爹的兄弟。”
“明枫啊,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啊,来,我跟你说说,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唉,以前也不是啥好事情,不记得的就忘了吧,我跟你说说这几天的事情……”
方阿叔伸手去拉方明枫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他这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赶紧拿起热毛巾,说道:“明枫你先用热水擦擦身子,你现在还发热,躺下休息吧,我去找身干净衣服。”
“好。”
方明枫顺从的答应下来。面前这个老爷子,虽然做些他不太懂的行为,但是自己能感觉到他是没有恶意的,反而满满的都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之心。
而从未感知过这样关爱的方明枫从心底对这个老人感激起来,如果不是他,这具身体可能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就在刚刚,方明枫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小段原主的记忆。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方明枫可以得知,原主这趟行程对他有益无害。
原主父母双双去世,而孤身一人生活的原主浑浑噩噩,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就成了个痴傻的。
原主虽然不聪明,但是他明白饿的滋味。一听到自称为自己阿爹兄弟的方阿叔说能吃饱饭,便信任的跟着方阿叔来到这里。
然而在经历千辛万苦,跋涉来到这里以后,原主才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吃的饱饱的,但原主这个痴傻的人憋在心里不说。
方阿叔以为他吃饱了,就不再给他吃的,生怕孩子不知饥饱撑坏肚子。
然后原主就生气了,加上长途劳累,这一气,便生了病倒下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方明枫了。
方明枫叹了一口气,心绪复杂,他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话,而后抛开这杂乱的思绪。
一瞬间,更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使得他头痛不已。
脑袋里被塞满了陌生的记忆,方明枫一时间记不起来脑海中乱糟糟的都有什么。除了刚开始的一点,现在这些记忆一想起来就让他头痛。
他放下情绪,把令人头疼的记忆抛在脑后不去想它。在整理好自己以后,方明枫坐在床上开始用热水擦拭身上的尘土。
等擦拭干净以后,方阿叔带着刚找到的干净衣服过来了。
好容易在箱子底找到件干燥的衣服,他便赶紧拿来了。方阿叔又从箱子中拿出件薄薄的被子盖在方明枫身上,然后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温声说话。
从他口中得知,这是一个名叫大麟的朝代,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大麟国边境的一个小镇,小镇人烟稀少,百姓以畜牧牛羊为生。
即便每家每户都拥有不少的牛羊,却依旧抵不过贫困的处境。牛羊需得三五年才能成熟,贫瘠的土壤又种不活庄稼,再加上繁重的赋税,一年到头来不被饿死就已经是烧了高香。
而且,边境小镇历来最是危险,一但战争起,受苦的还是贫民百姓,不过幸好这几年大晏国与蛮夷交好,也就能够安心放牧,虽说日子过得紧巴巴,但性命总归是无忧的。
本地的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放牧,一家子吃饱穿暖就行,其余的他们不敢奢想。而方阿叔虽然有一大片土地,但一直收入微薄,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趁着这个间隙,方明枫开始四处观察这个屋子。
房间小得可怜,大概几步就能走完。方明枫眼睛飘忽不定,最后锁定在身旁的木桌。
到最后,方明枫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地方人丁稀少。
或者说,这个地方地广人稀,就比如说面前这桌子,连个木桌子都是粗糙不堪的,一看就是自己比划着瞎做的。
木匠都没有,这地方该是有多偏僻啊。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一个破旧的房屋,屋里面堆满了柴火与杂物。
突然间,他眼的余光看见了地上一小袋的东西,鼓囊囊的在地上放着,旁边还散落着一两块红薯,这是一袋吃的!
这个发现让方明枫有些高兴。刚刚他从开着的门观察外面,方明枫看到外面只是光秃秃一片土地,根本没有种田的痕迹。
这一小袋红薯起码可以让他们两个人撑几天走出去到镇集上。
方明枫和方阿叔一起坐着歇了一会儿,方明枫这才发现淅沥沥的小雨早已经停了下来,外面放晴了。
从这个土床往外面看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和无边的平原。
这样的地方,怎么才能活的不愁饱暖?
方明枫向方阿叔提出一个请求:“阿叔,我能出去看看这个地方吗?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这里也没什么印象了。”
方阿叔犹豫的说道:“明枫啊,你刚刚还发热呢,这可是大事,你先在床上躺着,睡一觉闷出汗来,等你大好了再出去看也不迟,你说呢?”
“是,阿叔说得对。”方明枫仔细一想,方阿叔的话确有道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若是生了病就完了。
现在还只是发热,喝点热汤睡一觉发发汗就没事了,若是再出了什么病,恐怕就真的只能躺着等死了。
方明枫觉得,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命挺重要的。于是听了方阿叔的话,喝了些热的汤水便睡了下了。
……
闷了一身汗,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喔喔喔喔喔——!”
“眸——”
“咩咩咩——”
方明枫在这纯天然的闹铃声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