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气鼓鼓,说道:“我要和离!”
傅景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整理仪容,问道:“可想清楚了?”
“自然想清楚了,你若同意我待会儿便去求皇祖母给我做主。”
云乔如何个性傅景然又怎会不清楚,也就是嘴上逞能。傅景然抬眸,轻声道:“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
“不准便是不准。”说罢,傅景然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推到了桌子上,“这是昨日许你的东西。”
云乔斜睨了那个小木盒,扬起她满脑门写着“就这点东西就想把我打发了?”的头颅,哼哼唧唧了好几声。
就······有那么一些的可爱。
傅景然侧头安慰道:“今后许你一愿,任你胡闹。”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对,但是云乔此生最擅长的事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第二擅长的事就是蹬鼻子上脸。
她用勺子搅了搅碗中并不存在的粥,眼睛一闪一闪,掩住里面的笑意,低声问道:“蓬莱岛在哪儿?又如何去?”
听完她说,傅景然皱起眉头,很快又被平常那副冰冷无情的表情所替代。他抬杯喝茶,不经意问道:“你如何知道这儿?”
云乔还等着他回应,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话,当即有些不开心。可她也知道傅景然从不轻易许诺,许诺后便会竭力履行。云乔稳住心神,露出疑惑的神情来,说道:“你们整日都在说那儿,我却从未听过,即便这样还不准问么?”
傅景然问道:“你当真要将这诺用在此地?”
“为何不。”云乔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你不是我的夫君嘛?”
换而言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云乔有求于人,没好意思把后半句说出来。
傅景然也未多看过别的女子,只觉得云乔大抵是好看的,笑时则更添明媚。
他微微偏头,说道:“蓬莱生于海底,由海浪冲刷千年洗去其污浊之气,倚于海之疆。至于如何前往·····至今无一人生还归来,或有幸到达,又或葬身鱼腹。”
他声音平淡,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事,而云乔心中却愈发难受起来。
傅景然看见云乔神情,说道:“此事我未替你解决,便不算做愿。”
“算一下好不好。”云乔眼巴巴看着傅景然,说道:“凭之,帮我找。”
傅景然心中一动,到底问道:“为何?”
“我听人说人死后会去那儿,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云乔本只是想用此法叫傅景然帮忙,可说道此地还是不住哽咽,眼眶也红了。
在旁服侍的下人也跟着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恨不得自己化身成自家王爷去抱一抱夫人。
傅景然不信鬼神之术,可到底心下动容。皇恩垂爱,云乔的身世也是皇室秘而不宣的故事。他做事总要寻一个由头,要有回报。可是现今为了她的服软,为了他口中的那句“夫君”,傅景然还是说道:“我会尽量。”
听他说明本来就是强人所难,可如今他答应了,云乔像是找到了一个寄托一般,破涕为笑。嘴角边两颗清浅的酒窝也溢出笑意。
还没等她又继续说什么,傅景然就起身要走。
云乔赶紧拦在了他身前,问道:“你身上还有伤,做什么去?”
傅景然垂眸去看云乔,道:“此事还未完,犹有余孽未除。”
说罢,傅景然又道:“既然如今我答应你去寻蓬莱,你便此后少些出去,在府中待着便好。”
等云乔反应过来的时候傅景然已经坐上马车走得极远,叫云乔追上去骂都是不能。
果然!
狗贼就是狗贼!
*
马车还行进没多远,就有个黑影子要钻进来,怎奈何傅景然如今有些心烦便未将帘子拉开,叫那个钻窗户钻到一半的人卡在了那个小眼里。
傅景然:你当真是喜欢钻窗,一看便很擅长偷鸡摸狗之术。
这是在案例讽李平川昨日里直接将药丸挖了一半走。
李平川欲哭无泪,没有美人计只能卖苦肉计,流了两滴猫尿出来,凄声道:“谁知道我这记性,竟忘了和你包扎,一想到傅兄身上有伤我便辗转难眠,本想夜闯王府,可小弟我学武不精,怕被当作毛贼被人叉死示众,只好委屈傅兄了!”
傅景然偏开脸不去看李平川,淡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平川:那你帮帮我?
傅景然:“手上有伤,还请谅解。”
李平川:······
李平川:我杀了你!
说罢,李平川一撅屁股从窗户外钻了进去。傅景然瞥了李平川一眼,眼中蒙上一些雾气,淡道:“那日在地牢中,分明戒备森严,他却还是从那窗口钻了出去。”
李平川听了还不觉得怎么,结果一看傅景然的眼神当即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道:“不是我!”
“若是你便跑不了了。”
说罢,马车到了刑部大牢外,傅景然下车。李平川跟在傅景然后头想了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人骂了蠢,一时间好想杀人。
结果一想昨日也是他的疏忽,一心只想着药没有顾及那个病号了。
李平川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跟着傅景然走进了牢里。
那些幕僚门客早已经被控制起来,一个个皆说不知,哭着求饶。傅景然目不旁视径直走到了最里间。
那儿关着的是潘升,他一看见人来了赶紧求饶道:“我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傅景然未置一词,只是叫人端了个椅子叫潘升坐下。
“那日秦王殿下······不,那日,那日他同我说有人逼着他反!我当时便说如何也不能这样做,然后······然后那日晚上那人就过来寻我,他说今后能许我许多,我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于是他将这东西交给我,叫我、叫我好生藏起来。我也是害怕的,才想到要把这东西藏在平安那儿!”
潘升说得极快,声音嘶哑。他面容憔悴,一晚上已经叫他生不如死。
大抵是那人想要将他自己摘干净才会把东西交给潘升,或是别的什么。可是无论如何,傅景然都对这些没兴趣。他问道:“他去哪儿了?”
潘升哭丧着脸,喊道:“皇上最恨结党营私,他叫我不要时常与他走动,我连他、他都见不着又怎会知道那人去了哪儿!”
正在此时有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那满身血污的人直接扑到了傅景然腿边,大叫道:“南海三安县!三安县!当时是我去寻的他!是我去寻的他!”
傅景然的眼中只有冷光,直接将人踢开,用帕子将手上粘住的血污除去,淡道:“知道了。”
那人眼中颇惊恐,用身子撞开想要追上去的潘升,说道:“我都说了!饶我不死吧。”
傅景然未理,只淡淡向狱卒吩咐道:“留个全尸。”
*
牢狱之外,傅景然又坐上了马车。
李平川道:“我以为以你手段,该将他们带走为你所用。”
“真不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傅景然淡道:“若是有用便不会落到如今下场。”
李平川皱眉道:“那你如今可要去南海。”
“去南海做什么?去了好叫人直接端了我的老巢么?”
李平川噗嗤一笑,正抬头撞上了傅景然的眼睛,里面带着些笑意。
看来此人还对自己有颇正的定位。
傅景然补充道:“我既然能从他人口中问出这些,他又如何会去那儿?再者说,南海无一人武功至此地步,大概也是胡诌而来的地方。”
秦王鼎盛之时劝其篡位,又在受难之时抢夺蓬莱岛的毒物,可失了东西也不见其气馁,就似乎是极大的圈套一般。
傅景林所言那毒药又是那人带来的,可蓬莱岛与世隔绝,亦不知其究竟为何人。
至于居心如何,更不可得知。
李平川问道:“可要去查?”
“我已遣人去北疆查看,只等消息。而如今还有事等着去做。”
北疆临靠西域,乃是高祖皇帝从西戎中收复归来,可到底被西域人统领许久,平日又以畜牧营生为主,等到回归之时生活习性已同西域人无二致。到如今,已经分裂成部落的西域被当时的可汗后代一统,定国号为辽,新可汗似乎志不在长城以外。
暴/乱始于荒灾,其中定然也有西辽挑拨离间援力支持。
饶是众人皆夸赞傅景然,可他自个儿都不信这事便彻底平息。
而此次平乱他又发现本横冲直撞的西辽骑兵竟在马上架设重铁护具。处有雏形,若今后成型,大军列阵前行之时便像是铁坦压境。
不可不防。
秦王之事他不该多管,自向云乔报了安后傅景然便一头栽进了公署里,寻法子想要去造出个攻克的兵器来。
*
另一头的箭亭内,云乔身着水红武服,平日那头叫人看了便羡的乌黑长发被一条红色的发戴系住,发戴后头绣着珍珠垂下。她本长相就明艳,这般打扮之下显得颇有英姿。
只见她携了一把略轻的弓,将箭搭在上头。微微仰头瞄准,只见那箭足有穿云的架势,众人早已经准备了满嘴的香屁只等着夫人射中靶子,却没想到直接脱了靶,三不沾直接落在了地上。
有个人大概是没注意到,还是拍起了他的手,呼道:“夫人好箭术!”
云乔:······
云乔:?
在一旁看着的傅轻澜:噗。
云乔知道自己箭术不好,也不恼,问道:“你笑什么?”
傅轻澜看了看那些强硬捧场的王府小厮,道:“我觉得堂哥待你还是有些好的。”
云乔:?
云乔:这关他什么事?
云乔:难道你见过有人对一个人好是夸她像只猪能吃是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