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棠忽然?间开启的直播在她的话题里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
她的粉丝构成比较复杂,可到底还是?颜粉和歌粉占大多数。对于颜粉来说,只?要谢青棠出镜,不管她在干什么都可以,而?歌粉则是?想要听谢青棠唱歌,甚至希望她出单曲或者专辑,成为一?个真正的歌星,而?不是?在平台上小?范围直播。
他们希冀的谢青棠发展方向不同,故而?在讨论激烈的时刻,免不了一?些争端。其中还混杂着?个别手工艺爱好者,他们一?开口,更是?让两个群体火气噌噌往上。
谢青棠翻了一?阵子,有些好笑?。这些孩子终究是?太?天真了,她能如何、准备如何哪里能由他们来主导?此刻她已经选择好了方向,故而?没有多思索,她就发布了一?条新的微博消息:“最近换个地方兼职了,以后的直播工作就围绕它展开,请多多担待。”
——这、这是?接广告了?别的主播都是?带货,她准备带什么?
有些人不太?理解谢青棠的行?为,只?不过他们的疑惑一?生出,立马就有人上前解释。以民间手工艺博物馆在沈城的地位和名气,根本不需要谁来带货。里面的东西千金不换,只?可能是?赠品。那个地方,无数手工艺爱好者趋之若鹜。
博物馆的分区与展览馆的相对,谢青棠自己选择了印染工艺。印染区与纺织区相邻,两边来往的多是?四十以上的妇女,极少有像她这般的年轻人。在谢青棠表达了直播的想法后,姜庐那边给予她一?定支持,次日便?在场地搭起?了一?个适宜直播的小?架子,镜头将整个场合都包括在内。
不同于机器的流水线工作,这边的印染都是?古法,从提取染料到下缸印染都是?手工完成。院子里几张圆石桌围坐着?面上笑?意盈盈的妇女,而?四角则是?摆着?六只?大染缸。竹竿架子交错如网络,一?块块色彩各异的布晾晒在竿子上,正随风鼓动,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谢青棠的面容时而?在镜头里,时而?又被飘拂的布给挡住。
——震惊了,这是?我免费能看的东西吗?空阔的蓝天,鼓动的五彩染布,交错的人影,嘹亮的歌声……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播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全天候直播了吗?
——说起?来我很好奇,一?块布上颜色交错,有的地方没有染上,怎么弄的?
——好奇加一?。
谢青棠经历的世界虽然?多,然?而?她并没有接触过印染工艺,此刻凝眸望着?飘动的布,同样是?充满了好奇。
“小?谢,你先跟小?姜去采蓝。”一?群人中年纪最长的阿姨开口道。
谢青棠应了一?声,转向了抱臂站在门口的“小?姜”,果然?是?将她接来博物馆的姜臻。
“姜小?姐,麻烦了。”谢青棠弯起?眸子,笑?容灿烂。
姜臻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应道:“叫我姜臻就好。”
这边的靛蓝是?从蓝草中提取出来的。这几种草木植物有时序之分,按照古人的说法,在五月的时候就不适合在采蓝了。只?不过发展到了如今,能够使得?这些植物常年不断的供应。姜臻带谢青棠去的就是?姜家自己的蓝草大棚。
直播设备仍旧留在大院中,拍摄着?烂漫彩布飞扬的景象,而?直播间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
这个时间点,直播间里的观众并不多,也因为谢青棠的缺席,人员逐渐地少去。
常仪韶退出了直播间,将手机倒扣在桌面,她一?伸手摘下了耳机,眉头微蹙。
她听到那些人说谢青棠外?出采蓝了,一?时半刻也是?回不来。她的时间很碎,就算是?全天候的直播,也未必能够碰到谢青棠在。
这一?回美其名曰出差,但是?她依旧能够感知到谢青棠离去的心思,要不然?何来提早结束契约一?问?
她以为在结束之后,应当是?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她依旧过着?这无聊而?重复的日子,如一?潭死水般不兴起?任何波澜。可是?在此刻她发现,事态隐隐有失控的迹象——她不是?在看直播,她是?在看谢青棠。
“常老师,还看视频呢,不用备课吗?”传入耳中的声音阴阳怪气,除了张尚惹人厌烦,就连隔壁班班主任偶尔也会讽刺上一?阵,似乎将自己列为他们的头号大敌。校园中流传的声音并没有彻底断绝,不少陌生的老师暗中指指点点,而?大胆的学生则是?直接跑进办公?室询问,更为荒唐的是?,还有学生写的情书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她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
她选择了这份工作一?来是?因为对历史的喜爱,二?来则是?足够平静,能够冷却她周身?的热血。两者之中,显然?是?后者更为重要,可现在这份平静被无情地打破了。在撕裂了一?个口子后,那群人便?开始试图窥探她的生活。
常仪韶其实不难想象流言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的。
张逸、张尚……中间再?夹杂着?一?个何延津。她不知道何延津什么心思,不过到了此刻她也已经懒得?去猜度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勾起?何延津的妄念——要是?谢青棠有她一?分心,那该……常仪韶甩了甩头,趁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将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心绪不宁的时刻,平静并不能够感染她,反而?只?有生死之间的跌宕起?落能够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这个念头刹那掠过,像一?颗种子落下,逐渐破土而?出,生根开花。
常仪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晚上主动联系朋友了。
陆黎正在与游戏里的boss激战,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曾经的常仪韶会昼夜颠倒,可是?如今的常仪韶……作息时间规律,堪比退休的老干部。她多少听到了点谢青棠前往沈城的事情,此刻心中浮现了一?种她觉得?尤为可怕的猜测。
她偷偷地给唐榕和齐喻都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她是?不是?又栽了?那普普通通的脸有什么好!她有毒,真的!”
唐榕:“不普通,可能仪韶就爱那类型的吧。”
她好歹还回复了一?句,到了齐喻那儿只?有一?个问号。陆黎知道她们一?行?人中齐喻与谢青棠熟悉一?些,正打算再?追问几句,发现自己暂时被齐喻拉黑了——很显然?,她又一?次打扰了齐大画家的工作。
陆黎趴在了桌上,下颐枕着?双臂,微微抬眸看着?神情平静的常仪韶长吁短叹。
要是?当真心情平静,可不会在这个点把她从快乐中挖出来。
她手侧的杯子里是?红酒,而?常仪韶则是?用玻璃杯喝茶。
看着?像是?无欲无求的山中老僧,可就是?这样,昭显得?她常仪韶更加不太?正常。
陆黎揉了揉眼睛,竟然?有些犯困。她身?子一?挺,半晌后又往靠椅上滑去,她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常仪韶沉默,半晌后才问道:“我有多少年没有上赛道了?”
陆黎闻言悚然?一?惊,瞌睡虫被吓走了大半。她紧盯着?常仪韶,神情冷峻:“你想干什么?”
常仪韶避开了陆黎的视线,轻飘飘道:“没什么。”
少年时喜欢激情,喜欢鲜花和吹捧,可到了如今,她胆气逐渐被磨灭,所向往的已经变成了温柔和平静。陆黎毫不掩饰自己对何延津的厌恶,但是?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不管常仪韶本人是?怎么想的,她到底是?从悬崖边退了回来,她不再?追寻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惊心和跌宕。亲近的人不用担心她会下一?刻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陆黎知道常仪韶心中燃烧着?一?团烈火,就算是?听到“没什么”三个字,她仍旧止不住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担忧。她道:“仪韶,你冷静一?些。”
常仪韶一?颔首,她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大家都变了。”
“变化不是?常态么?”陆黎反问道,她眉头紧拧着?,眼眸中缠绕着?一?抹纠结之色,许久之后还是?说出口,她道,“是?因为谢青棠?你自己想清楚了?”
“我不知道。”常仪韶摇头,面露茫然?。
陆黎双手交叠,她抿了抿唇,肃声道:“这不是?游戏。而?且谢青棠她……她不像是?那种会为谁停留的人,她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常仪韶没有心,而?谢青棠……从仅有的几次碰面中,她感觉到,这一?位实则也没有心。从这一?点来看,倒是?与常仪韶是?同类。
见常仪韶久久不语,陆黎叹了一?口气。她道:“顺应你自己的心吧,只?是?你……不要让家人和朋友为难。”
常仪韶闻言莞尔一?笑?,她调侃道:“当初说好了一?起?去寻找刺激的陆大黎呢?”
陆黎面不改色道:“死了。”现在她是?陆·咸鱼·黎。谁没段中二?的时期,以为全世界风云为自己激荡,而?看客们都为自己鼓掌。
她举起?了酒杯,一?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风姿飒爽。
常仪韶轻啜了一?口茶水,忽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很可爱。”
尤其是?她带着?蔷薇的芳香朝自己走来的时刻。
常仪韶回去的时候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给谢青棠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谢青棠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她斜靠在床栏上,一?副眯着?眼的萎靡姿态。
采蓝提取染料是?一?件累人的活。
“怎么了?常老师?”她的声音有些飘。
“你很累么?”常仪韶蹙了蹙眉。
“嗯。”谢青棠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了些许泪花。
“那你好好——”
休息两个字还没说完,常仪韶的话就被谢青棠打断。
“怎么了?在学校里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吗?”谢青棠又重复了一?次,她猜测常仪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然?怎么会主动发视频过来?到底是?出差,她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隔着?屏幕当一?个“女朋友”,她还是?够格的。
常仪韶一?怔,想到了在学校中的事情,这些大概算不上是?挫折。她垂眸轻轻一?笑?,那郁结了一?整天的情绪因为谢青棠的一?句话尽数扫空。她拿着?手机往茶几上的冰糖葫芦一?扫,又转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我买了糖葫芦,很甜。”
谢青棠:“……”这明?显是?没拆封的,怎么能知道甜还是?酸?她单手支起?了身?子,懒声道:“记得?吃到酸的就吐出来,不要折磨自己。”
“好。”常仪韶一?点头,应得?郑重。
“我要睡了,晚安。”谢青棠的语音含糊,显然?是?困乏至极。常仪韶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挂断。常仪韶凝视着?逐渐暗下来的屏幕,轻轻地说了一?声:“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成为偏执仙主的继母》,不写仙侠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