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常仪韶的疲惫只维持了片刻,枕靠在谢青棠肩上没有多久,她就起身?准备洗去一身?的酒气。

谢青棠坐在沙发上把玩着?竹编扇,爱不释手?。光影明明灭灭,她忽地想?起了扇上的这一幕——兴许是常仪韶那日拍下的某张照片。她的眼皮跳了跳,内心深处慢慢地被一股莫名的情感充盈,只不过饥饿感让她无暇去思考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放下了竹丝扇后?,她伸了个懒腰起身?。

常仪韶带着?水汽出来的时候她正在吃一碗鸡蛋面。

“晚饭没有吃么??”常仪韶眼睫披垂着?,整个人?被水汽缠绕,似是声音也笼上了一层朦胧之意。

谢青棠慢吞吞地望了她一眼,理?直气壮道:“又?饿了,宵夜。”她才不会饿着?肚子像个怨妇一样,等常仪韶回家。

到底是喝了酒困乏了,谢青棠收拾好回到了房间中?的时候,常仪韶已?经卷着?被子缩成了一团。只是她的睡眠浅,听到了动静便醒过来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起身?望着?谢青棠道:“几点了?”

谢青棠好笑地望着?她,应道:“十一点半。”片刻后?又?放轻了语调,温声道,“睡吧。”

常仪韶“嗯”了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又?躺了回去。

谢青棠早已?经适应了身?畔有另外一个人?的日子,她上床的动作极为熟稔利索。关了灯后?,隔着?窗能够望见远处的点点星火。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依稀间听到常仪韶开口:“我的朋友想?见你一面,要去么??”

怔愣了片刻,谢青棠似笑非笑道:“不去。我是大熊猫吗?”她跟常仪韶的关系,大概也不适合打?进对?方的圈子,她感觉正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朝着?她探来,一点一点将她给锁住。

她已?经远离常仪韶的圈子,快活地前往沈城去过另一种风情的养老生活!

第二天是常仪韶的休息日。

再度听到常仪韶的邀请话语时,谢青棠醒悟过来,那并?非是昨夜的呓语,常仪韶当真有这个心思。她轻呵了一声,眉眼间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拒绝的话语与昨夜如出一辙。昨晚笼在夜色中?,她看?不见常仪韶的神情,只是此番面对?面,终究是从她的眼神中?寻到了丝丝缕缕的失望和?遗憾。

想?到了契约以及那精巧的竹丝扇,谢青棠心头有那么?一点儿愧疚,但是很快的又?将那点愧疚甩开了。如果被“软心肠”所束缚,她要怎么?样过上梦寐以求的养老生活?要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什么?鬼养老世界,她得跟一个个有毛病的人?斗智斗勇。

沙发到玄关的距离并?不远,然而短短一截路硬是被常仪韶走出几分萧瑟和?怅然来。她没有回头,谢青棠望着?她的身?影,那点儿罪恶感又?涌上了心头。只是碰面是不会碰面的,她脱口道:“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跟朋友吃饭,总是要喝点儿酒的,她勉为其难当个司机好了。

这份来自唐榕的邀约被常仪韶往后?推了好机会,不过到了此时,已?经不能再推脱下去了。唐家在渝城,但是唐榕的在并?不在,她来到这片旧地只是为了见上旧友一面,而不是为了再回那个让她伤心愤怒的唐家。她的假期不长,为了避免与唐家人?碰面,她在沈城留下的时间也不能长。

唐榕暂时住在陆黎在,她们两个自然是一块儿出现的。常仪韶到了地点,那两个正沉浸在手?机游戏里,一次又?一次见证着?“菜还爱玩”这句话是多么?有道理?。常仪韶想?到了谢青棠,她打?游戏的时候懒懒散散的,但是游戏里的角色却是拿着?最快的刀,杀着?最嚣张的人?。

“还差一个齐二了。”陆黎放下了手?机,眸光在常仪韶身?上逡巡了一圈,又?好奇道,“那位怎么?没来?”她跟齐喻都见过谢青棠,但是唐榕没有。说起来,还是唐榕提议了这次聚会,她想?要见一见常仪韶那个与何延津相似的现任。

看?看?常仪韶疯到了什么?地步。

“她不想?来。”常仪韶平静道。

陆黎撇了撇嘴,啧了一声。在常仪韶做出这样的事情后?,她便觉得不妥当,可偏偏这位极为执拗,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够拉得回来。这些年?常家的人?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常仪韶再去玩那些命悬一线的游戏,只是她们这些朋友,仍旧承受着?一股无名的压力。

“你对?她……”唐榕望着?许久不见的常仪韶,发挥了自己的八卦之心,只是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好的表述,只能“嗯”了一声,继续道,“那、那何延津……你不会是想?复合吧?”

不只是唐榕,陆黎曾经这么?想?,就连何延津本?身?都抱有微末的希冀,以为常仪韶只是因为伤心另找寄托,从而游走在毁人?与自毁之间,不得挣脱。

“不会。”常仪韶言简意赅。

唐榕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她道:“那就好。”因为乐队的关系,她跟何延津相处的时间算是比较长,她也知道常仪韶帮何延津操刀一些作品。只是那会儿你情我愿,旁人?说不得什么?。至于前阵子爆出来的丑闻……她想?,何延津大概是习惯当拿来主义者了。

齐喻并?没有迟到太久,她行走起来步伐如风,冷峻的神情在遇到了旧友之后?才如坚冰缓缓融化。

她无心探究常仪韶和?谢青棠的旧事,只是望着?唐榕道:“沈城那边待的怎么?样?”

唐榕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道:“只要不谈设计图,一切都好。”齐喻勾起了她在工作上的不好回忆,以及某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她拍了拍脑袋,又?道,“瞧我这记性!齐二,我在沈城还能遇到你的粉丝呢。前阵子接了一幅宣传图,甲方爸爸挑三拣四,末了还翻出你的旧作,指着?说要这种画风。”

“噗嗤——”陆黎不厚道地笑出声。

唐榕愁眉苦脸的,又?道:“还好不是她做主,是她的老父亲做主,不然我们团队头发都要掉光。画家和?设计师之间,还是有天然的界限和?代沟的,不是么??”

齐喻望着?唐榕没有笑,她认真道:“我的粉丝很多。”

陆黎和?唐榕两人?都敷衍地颔首,齐喻的粉丝不多也不会卷起关于原创的新一轮大战。

故友相逢,过去的时光中?总是留存着?对?方的影子,不免涉及许多旧事。其中?就以常仪韶的最多,她本?人?坐在一侧,心不在焉,沉默寡言,偶尔才搭腔说一句“是”或者“不是”。

“好好的人?,怎么?就被何延津骗了呢?”唐榕大为感慨,甩了甩头,又?道,“说起来还是有我们的错,我们也是当初的起哄人?。”过去的常仪韶很飒,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追求者不计其数,可当真日复一日坚持下来的,怕是只有何延津了。她展现出了美好的一面,只是在不经意间让人?看?到她那个糟糕至极的家庭,更让人?因她的遭遇而心疼,想?要将她拉出泥潭。

天真的少年?时啊!

这休闲的一日是给老朋友的。

常仪韶只喝了几杯酒,头脑清醒,没有丝毫的醉意。齐喻则是滴酒未沾,能够负责将一个个送回去。只不过常仪韶想?到了出门时谢青棠的话。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乌黑的天气,眸中?掠过了一抹茫然。

她会来接吗?她为什么?来接?

怀着?莫名的心思,常仪韶还是给谢青棠发了自己的定位。

“韶儿你看?那边,那个人?像不像——”陆黎醉得站不太稳当,半个身?子压在了唐榕的身?上,由她来承载自己的力量。

常仪韶的思绪被她的话语给打?断,她拧着?眉眺向了那侧正往这边走过来的一男一女,眉峰皱得更紧。男人?是个生面孔,而女人?则是何延津,此刻可以看?出来,她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像是个麻布袋子被男人?拖着?走。

“何延津。”齐喻的声音冷静而清醒。

常仪韶点头道:“她醉死?了。”

“你——”齐喻望着?常仪韶,眸光闪烁。

“我们应该去帮她。”常仪韶道。如果此刻何延津是清醒的,那么?这事情与她们没有半分干系。

齐喻慢吞吞地点头,她跟上了常仪韶的步伐,很快便到了拖着?何延津走动的男人?跟前。浓郁的酒气与烟气混合,空气似乎都浑浊了起来。男人?望着?挡在前方的两个女人?,视线放肆而又?轻佻。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带她回去就好。”常仪韶不指望齐喻能够开口,她也没看?何延津,视线锋锐如刀。

“是么??”男人?轻佻一挑眉,他嬉笑道,“我带自己女朋友回去,不过分吧?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何延津与周云梦纠缠个没完,她还要靠着?云梦娱乐这棵大树,就算真有“男朋友”,也不至于如此放肆。酒吧里人?来人?往,视线不住地投向了这一处,可除了几个酒保,没有人?愿意过来解围。常仪韶懒得跟男人?废话,直接道:“把人?放下,你可以走了。”

“嘿,你让我放我——嘶——”男人?的话语被痛嘶声截断,他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连串的脏话也从口中?蹦出。酒吧朝着?一侧打?了个手?势,没多久保镖也跟着?过来,他们朝着?常仪韶她们一颔首,就虎视眈眈地望着?男人?,丝毫不管他的威胁和?叫嚣。

有点儿小钱,但是跟这几位比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处理??”齐喻看?着?沙发上醉死?的人?有些头疼。

常仪韶也有些为难,她不可能将何延津送回去。片刻后?,她道:“让她醒醒酒,联系周云梦。”她注视着?齐喻,想?来她应该有周云梦的联系方式。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熟悉的音调穿过了嘈杂的酒吧落入了耳中?。常仪韶听见后?一转身?,一刻也顾不上何延津。谢青棠懒洋洋的,迈着?长腿穿过了变幻不定的五彩灯光,一直向着?她这边走来。常仪韶眼皮子跳了跳,她侧开身?体,温声解释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谢青棠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眉眼间满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不觉得常仪韶有什么?错,要是她在此刻抽身?离去,才会让人?觉得她冷漠而又?残忍。

在这种时候,何延津不是她的前女友,而仅仅是一个女人?。

何延津在周云梦来之前醒过来的。

谢青棠冷淡地打?量着?她。

“仪韶,我——”她手?压着?胸口似是要干呕,面色涨得通红,眸中?也泪光粼粼,“我难受。”她低喃道。

谢青棠知趣地往后?走,想?要给她和?常仪韶腾出一片空间。

常仪韶一直注意着?谢青棠的动静,忽地扼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