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延津气结,她在内心?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周云梦,诅咒着她以为的温柔恰似常仪韶,能够代替常仪韶给她依靠的人。这里到?底是周宅,在周云梦下达了逐客令之后,她只?能转身离去。
抄袭的风波尚未止息,她怕?又有“何延津被扔出周宅,疑似被云梦娱乐抛弃”这样的消息出现在头?条。
周云梦独自?坐在客厅中,她轻呵了?声,面?上满是嘲弄。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最终在看见齐喻发来的消息时呼吸陡然?窒。
指尖擦过了屏幕,仿佛就能够触及那?行字。消息终究是传到?了齐喻的耳中,而她不?知如何回答。许久之后,她才回复了“抱歉”两个字。
齐喻在看到?这?条回复后,便认定了周云梦与何延津是?条绳上的蚂蚱,也?是,何延津是周云梦的女朋友,她们自?然是?体的,这些事情容不?得她来操心?。只?是何延津——她真的对常仪韶死心?了么?到?底是不?忍心?看周云梦受到?伤害,她又道:“何延津她……你多关心?关心?吧。”
周云梦几乎因为齐喻这?句话泪落,她回道:“我知道了,谢谢。”她紧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什么。那边没?有新的回复了,她们之间只?能够如此。何延津说得?点都不?差,她是个懦夫,她害怕被人拒绝,只?能够活在自?己构建的梦境里,自?虐式折磨着、感?动着自?己。
随着何延津的道歉信发布,这件有关“抄袭”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剩下的则是被搅荡起的余波。
谢青棠在这件事情里除了收获部分不?分青红皂白的网民的谩骂,同样也?收到?了从各方递来的橄榄枝——显然是因为《天目》这首曲子,关注到?了她在直播间里唱的歌,不?少经纪公司想要同她签下合约,甚至连路线都打造好了。
不?过志向并不?在此,谢青棠只?能当?个不?知好歹的人,将他们??拒绝。
“太麻烦了,?条条消息发过来。”谢青棠免不?了在餐桌上跟常仪韶小小的抱怨。
常仪韶则是静默了片刻,问道:“需要帮你物?色?个经纪人吗?”见谢青棠?掀眉头?,眸中流露出诧异,她又补充道,“不?是那种,应该说是助理,替你处理这些烦心?的琐事。”
谢青棠:“……不?用了。”这笔用来雇佣助理的钱,直接打到?她账上那不?是更美好?说起来,在自?己的努力?下,她已经算是?个小富婆了,大概可以寻找?个城市开?启养老生涯,只?是与常仪韶之间的合约尚未到?期,该怎么处理好?
这件事情没?有在谢青棠心?中憋太久,到?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她忽然?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常仪韶关灯的动作因为她的反应而有所停滞,她眨了眨眼,面?上满是困惑。“怎么了?”
谢青棠拧着眉,怅叹了?口气,她托着下巴道:“签署的合同有年限,但是后来又懊悔,可以提前辞职吗?”
常仪韶望了她?眼,印象中摩耶平台并没?有那种合同。片刻后,思绪如电光石火,她刹那醒悟。谢青棠指得是与自?己签下的合同?她不?想继续了?常仪韶眉头??拧,她抿了抿唇道:“可以,但是要提前?个月提出申请。”
“这样啊。”谢青棠的语调略微拖长,她像是?条灵活的鱼,重新滑入了被窝中,从被子下传出?句瓮声瓮气的“睡觉”。
常仪韶轻轻地应了?声,按下开?关之后,席卷而来的暗色掩住了她的面?容,也?藏住了她的情绪。她?时间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如何心?境,她险些忘记了,自?己跟谢青棠之间是有契约的,她们的关系是假,是水中月、镜中花,刹那间便会散了。
这段时间是轻松惬意的,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久违的鲜活。然而厚重的云层和阴霾只?被阳光驱散片刻,不?消多久又重新聚拢起来,重新组成?个荒芜的,充斥着无聊的世界。
她不?讨厌与谢青棠的相处,甚至有些喜欢。
夜梦长,纷扰的思绪带来的是次日的疲惫。
谢青棠醒来的时候,发现常仪韶还?没?有出门,她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而小几上则是摆着包子和豆浆——她?反常态地没?有自?己做早餐。
“怎么了?”谢青棠是能够察觉到?常仪韶那稍显低落的情绪的,她丝毫没?想到?是自?己的?番话造成的影响。只?是望着常仪韶身上的疲色,她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要关怀?下“女朋友”。
“没?什么。”常仪韶垂着头?低声道,她没?有转身看谢青棠,只?是将包子往侧面??推,稍稍提高?了声音,“起床了的话,就先吃早餐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今天晚餐也?在外面?吃。”
谢青棠打量着她,?挑眉,半晌后才颔首道:“好。”大体是心?情不?好,“罢工”也?是情有可原。她倒是想接替了常仪韶的这份工作,但是在被她养刁了胃口后,恐怕她接手厨房后,就是两个人日日不?断的痛苦。
比如常仪韶而言,干什么都像是“搞副业”的谢青棠显然清闲了不?少。
估摸着常仪韶的下班时间点,她就换了?身衣服出门。甘棠高?中的出入需要登记,极为严格。谢青棠倚靠着门卫亭的墙等待。常仪韶的面?容没?有出现,反倒是?个熟悉的学生快步地跑出,在看到?谢青棠的时候?止步,好奇询问道:“咦?谢老师?来等常老师放风筝吗?”
谢青棠:“……”迎面?吹来的风并不?算温柔,云层如铅块,算不?上好天气。这个时候放风筝,恐怕正好相反,是被风筝放吧。“不?是。”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力?。
“喔。”学生挤眉弄眼道,“我刚去班主任那里签假条的时候,看到?常老师在收拾东西了。我先走了,谢老师拜拜。”步伐与语调?样飞扬,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眨眼就没?了踪影。谢青棠低低笑了?声,忽然间心?生预感?,她忽地转头?望向了那条林木成荫的小径,果真望见了常仪韶的身影。她抱着双臂,似笑非笑,不?知站了多久。
大概“放风筝”之事她也?听到?了。
谢青棠眨了眨眼,她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白灰,道:“走了,愣着干嘛。”
常仪韶伸手拨了拨刘海,她望着谢青棠笑容莞尔,她的步伐轻快,几步便走到?了谢青棠的身边。“你怎么过来了?”
谢青棠偏头?望着她笑:“来接你呀。”
她的眸中闪着亮芒,笑吟吟的,难以分辨真实的情绪。但是至少在此刻,她说的话是真的。
常仪韶望着旋身往前走的谢青棠轻叹。
“等等——”她伸手扼住了谢青棠的手,拧着眉轻轻拍落她身上的尘灰。
常仪韶又道:“都是墙灰。这墙面?刷了没?多久。”
谢青棠老实地站在了原地,她眨眼道:“我应该多来几次。不?然怎么知道哪?面?墙能靠?”
常仪韶沉默了?阵,低语道:“可以靠我。”
“嗯?”谢青棠没?听清,微微侧身望着常仪韶,她们的距离拉近,风?吹,便有轻柔的发丝拂在面?庞上。
“走吧。”常仪韶道。
常仪韶订的是?家私房菜,离甘棠高?中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
想着饭后散步消食,两人?致决定步行。
“我去过几次,味道还?可以。”常仪韶怕谢青棠不?适应,她们相处的时间里,谢青棠几乎都是吃她做的饭菜。
“比起你做的呢?”谢青棠兴致勃勃道,家中供应着?尊大佛,总是按捺不?住拿出来攀比。
常仪韶则是沉默片刻,应道:“尝过了就知晓了。”
谢青棠轻呵了?声,从常仪韶的语气中听出,她是犹为自?信的。或许大厨不?比常仪韶手艺差,但是看起来,也?不??定好到?哪里去。
时近夏日,黑夜逐渐来得晚。
晚风吹过,满地槐花。路过公园的时候,有人提着篮子给路人送蔷薇花。谢青棠靠近那?侧,也?收到?了?枝。
枝叶葳蕤,风来生香。
谢青棠旋转着手中的蔷薇花枝,转向了神情淡然常仪韶。
她像是?枝照水梅花,雪中横斜藏暗香。
可剥开?了外相后,常仪韶她仍旧如此吗?谢青棠望着常仪韶轻笑,她的动作轻巧,将蔷薇花插在了常仪韶的袋中。
常仪韶望着谢青棠眨眼,似是不?解。
谢青棠莞尔?笑,慢悠悠道:“兜边烂熳插,无处不?相宜嘛。”[1]
作者有话要说:[1]《看美人摘蔷薇诗》南北朝·刘缓。
原句:钗边烂熳插,无处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