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落脚

首先要解决的,是死掉的太渊君。天都快亮了。不能放任尸体就这样摆着。

陶九九移开了房间内应该是床的物体,拿起角落用来种田的锄头,边刨坑边在脑海中理清楚这具身躯的情况。

她借身的这个妹子,也叫九九,但姓张,14岁,乌山人。今年春刚跑到都城来投奔在城中做烙饼摊的父母。太渊君十多岁,独居,和张氏父母一样,因租不起房,在城外郊野荒芜之上,自己搭建了木舍。因与她家住得近,长得好,没有山民那种土气,爱穿白袍头上束玉带,张九九对他很有好感。

会成现在这状况,是因为昨天张九九的祖父来了都城。

祖父是来接张九九回山里去的。

张九九婚配到了年纪,已经有人下了聘礼,下个月初八要送她去人家里了。

祖父抽了水烟袋跟张氏夫妇也讲得清清楚楚:“对方是庞县人,姓原,做布料生意。晓得我们家阿九根骨好,肯付二千五百钱做彩礼。”

这里的二千五百钱,换算成RMB是什么概念呢?陶九九琢磨了一下,也就是现代社会一名普通工薪阶层两年多的工资。

这对张家来说,是件大喜事。

可张九九到了都城之后,上了公学。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张九九,她是见过世面的张九九了。

当然不肯。

所谓公学府,讲起来就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是修道的世界,但并没有山门、门派之说,只有国家。

各国家之间的国力,以该国有多少修士,这些修士又有多高的战力为衡量标准。

张九九所在的夏国,算是四海内比较大的国家之一,为广纳修道的人才,在各地设立公学府。

公学府每年都会面向所有民众招纳5至14岁的男女入府听学。在公学府中,会有在籍修士开坛讲法,帮这些学子启蒙入道。在公学学满五年后,便是大考,如果通过的话,则能再更进一层,正式成为修士,并分派亲师跟随学习。

这个过程大体就是不讲出身与阶层的人才选拔制度。

只要能入学,就有机会成为象征国力的修士,端起铁饭碗被分派到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效忠于皇族,完全改变自己的阶层。

已经看到这种未来的张九九,怎么会肯跟祖父回山里去呢?

可说又说不过执拗的祖父。还被母亲打了一耳光。

一气之下就跑出了家门,大概是想要找个人哭诉,或寻求帮助什么的。

于是想到了附近相貌堂堂的太渊君。

结果太渊君压根不是什么好人,一时色上心头,想强行把对方给那个什么,张九九反抗激烈,一命呜呼,陶九九取而代之。

以上就是事情的经过。

陶九九边回忆边挖坑,哼哧哼哧刨了半天,才刨出个放得下太渊君的大坑来。

好在,这屋子没水泥地,不然可真是见鬼了。

她边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边把人推着滚到坑里去,把沾了血污的泥也一并铲了掀进坑里。又想了想,屋里的衣裳什么收一收,一并包起来,丢进去。再重新覆盖踩实。

做完之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便吹灭了蜡烛,推门出去。

外头月色正好。空气清爽,头顶繁星闪耀,陶九九看着星空愣了一下,因为她好久没看到这么干净璀璨的夜空了。

原世界太多霓虹,再加上空气不好,夜空看上去灰蒙蒙,星光也不够明亮。

不远处山坡上就是张九九的家。

农家小院还亮着灯。

陶九九调整了一下心态,便向那边去。

才走到坡下,就听到南面有叫声:“九九?九九?”

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打着灯笼,边高声呼喊着,边向更远处走。看身形应该是张氏夫妇两人出来找孩子的。

陶九九怕自己来的方向惹人怀疑,连忙绕路跑到两人前面去,蹲在路上,呜咽个不停。

两夫妇看到人松了好大一口气。

张父冲上来,见她虽然衣服上有血,身上有伤,但大概都只是山路上摔出来的小伤,大体完好无事。便放了心,开始骂个不停:“家里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如今入学,等五年,到时候被退回家,已是快二十的老姑娘,还如何说得好亲事?”

张母在一边劝:“算了,先回去。”

“什么算了?”张父那张脸上的光影,随着晃动的灯笼光摇摇晃晃,对陶九九大声喝斥不止:“你祖父不是为了你好?他多大年纪的人?为了给你定好这门亲,到处打听,腿都被狗咬掉了一块肉。你怎的是如此不识好歹的畜生……”

陶九九完全忍不住:“我不肯嫁人,就是畜生?她……我才十四岁就要做人家妻子?!”

想到张九九的遭遇,她这样在原世界长大的女孩,更是完全不能接受:“阿爷一户户跑去打听人家家境如何,有多少家财,碰到有钱的,便拿着我的生辰八字与人像小画,询问人家肯不肯出二千钱买我回去。怎么?他把我卖了,还要我叫好?”

话没说完,就迎面被狠狠地打了个耳光。

陶九九大怒,呦呵?你怕是不知道我支局女霸王的威名!上一个打爸爸我的人,已经被当场击毙了就说你怕不怕?!

她条件反射就要还手,张母却挡在中间拉扯起来,只拼命给陶九九使眼色,拉着张父说:“好了好了,都回去再说。夜里怕有狼。”

陶九九不好打女人,于是算了。

张母拉着陶九九提着灯笼快步往回走。

张父因觉得陶九九挑战了自己的权威,一脸不悦,脚步故意落得重重的,叫前面母女知道,自己很生气。

三人回了家,一进篱笆门,就见到她祖父在院子里抽水烟。

张母连忙对陶九九说:“你看祖父多担心你。”又招呼老人:“阿爷,九九回来了。不用担心了,快进屋歇吧。”

老人不动,只坐在小马扎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张父把陶九九推了个踉跄:“还不认错。”

张母看出陶九九的情绪,连忙打圆场:“阿爷,九九知道错了,一路回来都在担心自己气着您了。”又说她:“好了,这时候又害羞不吱声?阿爷不知道还以为你不懂事。”

连哄带糊弄,总算是叫老人起身,去东厢歇息了。张父也沉着脸瞥了一眼陶九九之后,跟着去了。

张母便叫陶九九去西厢:“快去把伤口洗洗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自己跑前跑后烧水。烧好水,便拿木盆端到东厢。

因没关门,陶九九伸头便能看见,她半跪在那里,给老人洗脚。张父则坐在另一边,低声跟祖父说话。大概还是在说她的事。

祖父不知道怎么又生气,一脚踩在水盆里,将水溅得张母满身都是。

张母一副懦弱的样子,沉默帮祖父洗完,又端到张父身前蹲着。

张父十分熟练地把脚伸到她面前。

张母帮两人把脚都洗了,这才退出来。

这大概就是张家的日常。

张母做完这些,也不能休息,得去把第二天要用的面团和好,为了省灯油,就在院子里借月光干活。

陶九九起身去帮她,她十分欣慰,低声说:“虽然你阿父说话不好听,可道理也没有错。”

“我不想辍学。”陶九九立刻表示。不管这家人怎么说。不能让他们耽误自己。

“做修士不好吗?”陶九九问。家里已经这么穷了,入道难道不比嫁人生孩子更像条出路?且她听着嫁人这事儿,更像一锤子买卖。男方也不可能再给张家什么好处。

张母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声音小些别吵到东厢。

把和面的桌子搬得远些,才幽幽叹气:“你随我,生有灵脉,可这有灵脉不代表五年之后,可以顺利通过大考。你想,那公学府里头浩浩荡荡几千人,哪一个是没灵脉的?每年那么多人参加大考,考过的却不过寥寥,一个手就能数得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大考过了,还只是进了门,后头还得在国学大府受教,十年后终考过了,才能分得亲师。又是千里挑一。你挤得上去吗?”

张母叹气:“你算一算。五年后你二十了。再十年后你三十了。被退回来,还怎么说亲?以后你怎么办?你不能光想着眼前。”

大姐,我是想着眼前吗?陶九九正想开口反驳。

就听到东厢传来父子两人清楚的说话声——毕竟男人说话向来声音大,不怕吵到谁。

两人说的,也仍是这亲事。

祖父说:“你以为,这件事简单吗?现在彩礼的行情,便是再好的灵脉资质,顶天只有一千多。还有些不要钱,把女儿白送与人家的,只图家里少张嘴吃饭。我对她还不好?那么冷的天,我摸街走巷。好不容易找到原家这样的好人家。又与原家求告,好说歹说。他们是知道阿九的母亲生了七个孩子个个都是好灵脉。又听我说,她以前能生育时,想典她的人,曾竞价到三千钱一年。这才心动。想着阿九也能如此,这才肯出了二千多钱。并且还愿意不等生育,便给她个妾室的身份。与她一道将要进府的那些小丫头,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惊。

陶九九是没想到,竟然还不止她一个。

这席话,叫她对世界的认知都颠覆了。这什么鬼地方。

张母小声对陶九九说:“你阿爷这是在说给你听呢。你也要晓得他对你好。”

陶九九差点笑出来。她祖父这些话,实在槽点过多,她一时竟然无从下口,憋了一句:“彩礼是给我的吗?”

“自然是给家里的。”张母笑她不懂规矩:“彩礼是男家感激女家把自己枕边人养大的谢礼。哪有新妇把彩礼拿着的?这不是不孝吗?”

“哦。那说白了,不就是把我拿去卖钱,给自己花。”陶九九说:“那我就不晓得,有什么好谢他的。”

张母瞪她嗔道:“胡说八道。”

陶九九打听:“阿母,家里不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哪有七个兄弟姐妹?”她在张九九记忆里没有找到答案。

张母揉着面,似乎是不想说。

陶九九说:“阿母,我明天就要跟着阿爷回山里出嫁,为人妇。又不是小孩,什么都听不得。”

张母十分感慨地摸摸她的头:“我晓得,你是大人了”

这才斟酌着说:“有些小户人家做梦都想出大修士,便会租借一些,能生出有根骨孩子的女子,回去帮自己生养。你前头有六个。头儿是你哥哥,一岁时死了。其他几个,都是我去别人家生的。后来再没见过。”十分惋惜。

说完见陶九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怕她是夜里跑出去撞邪了,一时警惕了起来。

陶九九没有再追问这个:“那我嫁到原氏,也要被典出去?”

“穷人家自然是这样。但他既是大户,不差这个钱,当然不会。”张母感慨:“我幼时,就不该不听你舅舅的话,非要嫁与你阿父。”看来对张家还是有些怨言的。

不过又说:“但你阿父待我实在好。我去人家里生了第一个孩子,他跑去接我回家时正是新年里,红着脸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朵马蹄莲,白白的,好看得很。那天下雨,他不肯叫我走路,怕湿了鞋子。一路背着我回去的。没有说一句嫌弃我的话。”有些沧桑的脸上,倒是表情更柔和起来。

陶九九却在想。生了孩子,买家就结款项了,几千个钱拿到手,能不高兴吗。且这种情况,他有什么立场嫌弃人?是男人,就不该出卖自己老婆做这样的事。在心里猛翻白眼。

以张九九记忆中的情况看来,张家确实很穷。

说夫妻两个在都城卖饼,以原来世界的逻辑来讲,小贩辛苦但应该是收入不错的,赚几十、几百万的也有。

可这世界不同。

都城税赋高,除去成本,哪怕再辛苦做事,再节省,也只是勉强解决温饱。

哪怕有些结余,也会因为些意外,病啊灾啊的花费掉。

钱是断然攒不下来的。

虽然张父总打算做完当年就回老家。可连路费也凑不出来。于是年年推迟,甚至今年还欠了些钱。

“全怪运气不好。”张母说。

陶九九却觉得,人生在世就是会有些波折的,一个家一年下来怎么可能所有人没个病痛?计算生活成本,不能把这些完全撇开。所以不能说是运气不好。

张母说得心情沉重起来,低声劝解:“你也十多岁了,要懂事些。起码要学着看得长远些。为自己将来考虑。”

陶九九表示:Emmmmm。

但会这么想也不是她的错。

张母嫁人生育到现在,起码有地方住有饭吃。她走过这条路,哪怕辛苦些,但日子还是过得,所以才觉得这么安排女儿是为她好。

你叫她想别的出路,她一个曾以生育作为贩卖资本生存的人,哪里能想得出来。

修道这路甚至想都不敢想。毕竟输不起。一输就是女儿的一辈子。

这个女儿,是她仅存的孩子。

两人说着话,张母看她伤还有血,连忙拿了药来帮她敷。

边敷药边叮嘱她回去以后,要听祖父母的话:“你阿爷能来,是找人借了盘缠的。你心疼他些,路上不要胡闹。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今年我与你阿父,怕是不能返乡,也不能亲自送你去男家。”

说着便要落泪了:“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

只把头上一直用的木簪子取下来,给她簪上:“这是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亲手给我做的。用的木不是什么好木,只是家里院中的老树枝。但是番情谊。”

似乎看不到陶九九手上那块‘表’。大概那东西只有陶九九自己看得见。

陶九九一一应了。

干了一会儿活,就被张母催促去睡。

她躺在床上,看着院中月下揉面的女人,心情有些复杂。

琢磨现在这情况到底怎么办。

跑是不可能跑。

这世界是有‘照身贴’的,相当于身份证一样的东西。巴掌大小,上面有人头像,还写着身高几许,有什么特征,几时生人,家在何处。她要是想返回公学府,不论是进城还是进府时,得手持这个才能证明身份。

并且夏国管理严格,如果被巡查军发现你没有这个东西,甚至会被抓去边境做苦役。

而祖父一来,她的照身贴就被收走了。

陶九九打算等家里人都睡着了,偷偷把照身相拿走跑路。结果一睡就睡过了头,还好半夜被耳边的声音吵醒。

是贾宝贝在鬼叫:“陶九九!陶九九!”

陶九九发现手上的表是亮的,显示在通话状态。但明明贾宝贝叫得很大声,睡在她旁边的张母并没有醒来,应该是听不见。

她小心翼翼下床。跑去离睡着人的屋子最远的茅厕:“你塔玛的才被放出来又偷?!我都要被您的坚强感动得落泪了。”

“我傻吗?之前我在那块用来通讯的石头上做了印记,自己回家用大挪移幻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贾宝贝无语。

又问她:“你那边什么情况?”

“粪坑一样的家。”

陶九九又把和委员会商议的结果说了,贾宝贝一拍桌子大义凛然:“你不用管我。先自己逃命去。”

陶九九表示:“我没想管你。关键试过了逃不掉。通天鉴取不下来啊。”

“要不你把手砍了试试?”

陶九九非常感动他对自己的体贴:“那到也不必。我已决定,做真的勇士直面人生。”

贾宝贝叹气:“那你死定了。”

陶九九也叹气:“亲爱的朋友,你此番前来,能给我提供什么思路与帮助?”

“我能给你提供个屁,屁你要吗?”贾宝贝没好气:“你没读过书?每个凡世的规则不同,我们这边世界凡人升仙心法到了那边是没用的。只有仙人在‘三千凡世’规则之外,能一切法则通行。你现在凡人一个,受那个凡世的规则束缚,得跟着土著学才能入道。这边谁也帮不了你。”

“那你干嘛来了?”陶九九震惊。

“是这样的,今天我看论坛上都是你和琴仰止的绯闻。”贾宝贝激动地念了一个给她听:“陶姓女子就是琴仰止未来媳妇。所以才敢面对委员会都胡说八道。琴仰止的母亲很喜欢她,经常叫她回家吃饭。还在一起欣赏风景。在下正是会议室琴仰止手中拿的那只笔本笔,亲耳听见的亲眼看见!”

念完激动地问她:“真的假的?我是不是要跟着你鸡狗升天,能在委员会谋个一官半职,与我叔父共比肩了?”简直用生命在八卦。

陶九九非常惊讶,立刻找到了关键所在:“琴仰止有妈?”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咳嗽声响了起来。

贾宝贝问:“你病了?”

“不是我”陶九九打了个激灵:“该不是……太渊君死得太冤枉………”

两人瞬间沉默。

还好这时候那个声音开口说话了:“贾局长,我是琴仰止,陶干员现在还处于任务中,原则上讲,和她进行所有接触都是妨碍任务行为。请明早八点半,到纪律处。解释一下今天的事。”

陶九九觉得,这还不如是鬼呢。

贾宝贝瞬间消失。

陶九九则努力保持镇定:“尊敬的琴委员长,这么晚了您还在辛勤的工作为人民服务吗?实在是太巧了。”

“不巧。通天鉴分子母,虽然子鉴没有大的功能,但可以与母鉴进行通话。并且子母同源,只要有通话发生,子鉴就能听见。简单来说,是你们把我吵醒的。”琴仰止声音低沉,有刚睡醒的沙哑。

陶九九感慨道:“原来如此。啊,对了,刚才我说的话,请您不要误会。我的本意是,您的修为为三族之巅峰,才能坐稳委员长的位置,这么厉害的力量不可能是胎生,一定是从凡人的信仰而生,诞于天地。仅此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琴仰止语气温和:“也就是说,你们刚才是在议论我没妈?”

“怎么会?我……我……”陶九九憋了半天:“我向您献上我最诚挚的祝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立刻疯狂击打手腕上的通天鉴。直到显示为通话中止。才猛地松了口气。

原地呆呆蹲了一会儿,感觉今年的优秀员工可能真的没希望了。

能不能活下来都是疑问。

她认真想了想,找到了问题所在——二十多年前,自己就不该出生。真的。不出生什么事都没有!

陶九九骂骂咧咧从茅房出来后,便轻手轻脚地进屋去四处翻找自己的照身相。结果到处都没有。怕是被祖父随身收着了。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冲进去与老头对打实施抢劫,但看着自己细弱的胳膊估量了一下,这一举动,可能会以自己被两个成年男人双人暴打为结局,遂放弃。

最后无功无返。

没有照身相,完全寸步难行,连进城都进不去,逃跑的路也就被堵死。

看天色,马上天要亮了。

天一亮,她就要随着祖父回乡下给有钱人做妾生孩子去。

什么狗屁世界!

这还修个屁!

陶九九扭头看向远处,太渊君的木屋,又觉得可能还有机会。

当一个神祇成为凡人,他所在的凡世将会给他一个契机入道。

现在太渊君虽然死了,但那个契机仍然会出现。

因为即定要发生的事,已经在他出生时,成为整个世界中的一环,不可能陡然凭空被抹去。

*

花园路01号二楼是琴仰止的书房。

黑暗房间内,躺在厚厚被褥里的琴仰止把通天鉴的子鉴丢到床头桌上。盯着床帘出神。

不知道想到什么,突地笑了一声。

墙角静静侍奉的秘书这回谨慎了许多:“Boss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琴仰止:“我妈没了不知道算不算高兴的事?”

秘书觉得,今天是令人窒息的一天。

“我睡着以后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秘书立刻回答:“Boss再安心睡一会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琴仰止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去。

与此同时,被子下他的实体慢慢消失,浓稠的黑雾从床上逸散开,它翻滚扭曲以诡异的姿势蠕动。只看一眼就令人感到恶心与恐惧。秘书脖子上戴的刻满血颂的护符散发着氤氲的微光,保护着他不受侵扰。

他低吟着古老苍凉的颂法,缓慢地四处走动,将那些企图从缝隙钻出去的不可形容之物,小心地驱赶开。